一曲狼的赞歌与挽歌
2009-04-14陈海涛
陈海涛
初读《狼图腾》,从翻开第一页起就被这本书给深深地吸引了,《狼图腾》的叙述语言,有其鲜明的个性色彩。犹如绘画中扎实的素描功底,轮廓和线条沉稳准确,具有凝重、高清晰度的写实风格,充满了极为传神、独创的动感比喻,对事物有极强的表现力。细微处可细至纤毫毕现、笔笔精致;粗犷处可寥寥几笔略去,整体感觉气势磅礴、一泻千里。那些文字把我带进了广袤的额仑草原,让我和那里的人,那里的狼,那里的一切亲密接触。读时全神贯注,象是着了魔。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因为狼的命运。
读了《狼图腾》,觉得狼的许多难以置信的做法也值得借鉴。其一,不打无准备之仗,踩点、埋伏、攻击、打围、堵截,组织严密,很有章法。好像在实践孙子兵法,“多算胜,少算不胜”。其二,最佳时机出击,保存实力,麻痹对方,并在其最不易跑动时,突然出击,置对方于死地。其三,最值得称道的是战斗中的团队精神,协同作战,甚至不惜为了胜利粉身碎骨、以身殉职。商战中这种对手是最恐惧,也是最具杀伤力的。
在《狼图腾》这部书出版之前,我们对“狼”知之甚少。极其有限的关于“狼”的零星知识,来自于幼时被曲解的童话和寓言,以及当下电视中的部分动物环保节目。姜戎笔下的草原狼,是生物的狼,也是人文的狼;是现实的狼,也是历史的狼。因之,这是一部狼的赞歌,也是一部狼的挽歌。
在潜意识里,我们惧怕狼;甚至憎恨狼。我们想当然、习惯性地把狼与“残暴”、“凶恶”、“贪婪”等恶性语词捆绑在一起。在我们当下的文化观念中,“声名狼藉”之“狼”,声誉其实早于其肉身的灭绝。
因而,阅读《狼图腾》一书所引起的震惊,是具有某种颠覆性的。它超出了我们的日常阅读视野和想象——此前,尚无一部书能将“狼”的生物性,与“狼”在历史文化生态等方面的“精神性”,如此天衣无缝地勾连起来。锋利的狼牙如同一根根锥子,血淋淋地楔入并咬透了中华文明的发展史,填补了历史与文学史的重大空白。这部书中所发出的声声叩问,犹如暗夜里旷野上的凄厉狼嗥,尖锐地敲击并激活着农耕文化麻木迟钝的神经。“引狼入史”——由此,我们头脑中常年缓慢行走的、带有家畜性的怯懦“羊群”思维,被迫开始疾速奔跑。“狼图腾”作为一部鸿篇巨制的核心理念,在文本中通过三个层次的递进关系,来进行形象化的表述。其一、“狼图腾”文化是中华文明史上无可否认的一个存在事实。(草原生活、草原历史和小说人物)其二、游牧民族为什么信仰“狼图腾”。(群狼与小狼的故事以及情节走向的内在逻辑推动)其三、“狼图腾”在悠久的历史演变中的深度作用力。
“狼图腾”是中国西北草原民族,始终一贯所信奉的民族文化图腾。从炎黄时期的古匈奴、古羌族就已经开始,一直坚持到近代。“狼崇拜”对草原民族的性格、行为、情感和精神心理,具有本源性的作用,并对中国乃至世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历史上曾经所向披靡攻占了西方领土的东方民族,均为游牧民族。而对世界震撼最强的就是三个信奉“狼图腾”的民族:匈奴、突厥和蒙古。这充分说明了狼图腾精神持久的生命伟力。但在《狼图腾》一书出现之前,从未有人对此进行实地考察,并深刻地加以表述和研究。
《狼图腾》一书中,作者始终将强悍进取的游牧民族性格,与华夏农耕民族性格,置于几千年同一历史时代的语境中,作出直接、形象的比较。“狼图腾”的精神之矛,直指儒家文化、农耕文明背景下的国民性格的劣根性。五四以来,对中国国民性的批判始终未能彻底,原因之一在于缺乏鲜明而清晰的参照系。而《狼图腾》为我们提供了以狼精神为楷模的游牧精神性格,便可找出“中国病”之病源基因。从这个意义上说,这部全面深入描写和研究“狼图腾”的作品,在文学、历史学、民族学、人类文化学、生态环境学等各方面,具有极其重要的思想与审美价值。
人类社会的精神和性格日渐颓靡雌化的今天,读到《狼图腾》这样一部以狼为叙事主体的史诗般小说,实在是当代读者的幸运。千百年来,占据正统主导地位的鸿学巨儒,畏狼如虎、憎狼为灾,汉文化中存在着太多对狼的误解与偏见,更遑论为狼写一部书,与狼为伍探微求真了。
感谢姜戎为我们带来了一本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