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鸟的理想与磨难:谈厄普代克的政治观
2009-04-14张英莉韩久全
张英莉 韩久全
摘要:与其他文人的消极避世相反,厄普代克认为,政治事件往往与普通劳动者利益息息相关。正是因为政治渗透于每个角落、影响着每一个人,一个作家的职责就是将这个由自由与平等主宰、充满了了惊奇与矛盾的世界如实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导言
厄普代克的创作思想无一例外是当时内在与外在政治意识、社会意识和文化意识相互作用的产物。二十世纪中叶的美国人, 在经历了进化论、弗洛伊德心理分析、实用主义、两次世界大战、朝鲜战争、冷战、存在主义、性解放运动、女权运动和消费主义等思潮和事件之后, 心理及观念已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蒋道超,2007)。作为这些变化的观察者、审视者、思考者或亲历者,厄普代克不仅以第三人的视角在《兔子归来》、《政变》、《兔子安息》等文学作品中隐约地表述他的政治思想,而且还直接以主人公的身份就美国的政治理念、社会现实、国内外政策的敏感问题著书立说、宣政布道。本文主要从后一角度对厄普代克的明确的政治观进行简要综述。
1 自由与平等
厄普代克(1999)认为,一方面,自由、平等是美国政治制度中最重要的理念。它们就像天空中飞翔的一双荆棘鸟,给美国人民带来希望与启迪,是美国革命精神的核心,是他国效仿的样板。另一方面,虽然《独立宣言》早就宣称众生平等、自由是人们不可剥夺的权利,但它们在法律时间和社会实践上模糊不清、问题重重。厄普代克认为,平等是一个现实概念,而自由则更为主观、甚至具有形而上的特征;前者可摸可见,后者则难以界定、把握。
首先,平等是一种心态,坚持平等并不否定社会阶层的存在。一个人并不能以自己的平庸与拙劣而否定他人成为网球高手、乐坛巨星。其次,平等是一种意识,人生应是一场公平的掷骰子游戏;对之,人人都有权利与机会。在平等的王国里,没有王公与贵族。再次,平等属于私人而不属于公众。个体的强烈平等意识势必引起群体间的权利冲突:一个丈夫的隐私权很可能与妻子的知情权相抵触;作家的言论自由权很可能与公众的道德意识相矛盾;一个人的成功与他人的成功相背离。
其实,美国从未实现过真正意义的平等。从美国独立到20世纪一大段时间里,所谓的平等实质上只属于拥有财产的白人。美国内战之前,法律明确规定投票者应首先纳税。因此,那些无产者、妇女、印第安人、非裔黑人均与投票无缘。更有讽刺意味的是,即使宪法赋予了自由黑人投票权,他们也不敢轻易行使这一权利,因为投票时生命会受到严重威胁。财产歧视、性别歧视、种族歧视虽然在后来的宪法修正案中被逐一否定,但上述规模性社会现象一直持续到上世纪60年代。
真实的平等造就了美国人的雄心和野心、贪婪与冷酷;虚伪的平等导致了族群的对立与纷争。正是这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推动着这一随时即将爆炸的民主引擎不停的旋转。
美国传统观念中的第二只荆棘鸟就是自由。历史上,无数政治家曾把美国赞美为“自由之乡”; 无数革命先烈抱着“不自由,毋宁死”的坚定信念抛头颅、洒热血,换来了后人的自由、平等、国家主权。然而,世界上并不存在绝对的自由。我们无法摆脱身体的基本需求、无法摆脱本能与情感的冲动、无法摆脱从生到死的生命运动轨道。自由只是暂时的体验、是向乌有之乡的狂奔。过度的自由意味着无序与混乱。“我觉得我们在这个国家行使自由非常尴尬。给人自由,他们就可以不修边幅、听些令人作呕的音乐、制造噪音;他们可以每户拥有两辆甚至更多的汽车,破坏风景,践踏自然。的确,自由有不利的一面。”(拉达茨)过大的贫富差距是平等与自由的死敌。当巨大的财富日益集中于少数人手中,他们就会利用手中的财富寻找政治代理人,建立起庞大的安全利益网络。因此,如果没有合理的财富再分配,宪法将无法保证普通百姓的自由与平等。
一个人有成功的自由,也有失败的自由。
自由是一种选择,而选择意味着负担与责任。
自由依赖于平等。世上可以存在没有自由的平等,但不可能存在没有平等的自由。
这一对荆棘鸟象征着美国人的精神幸福和物质幸福,既关系到现在,又关系到未来。
2有限国际干预
很多人认为厄普代克是当时少数几位支持越南战争的作家,政治理念上属于鹰牌。其理由是厄普代克借《兔子归来》的哈利发出这样的声音:
美国的行为不能简单地用‘权力非‘权力来说明,美国的行为如同梦幻一般,就像是上帝的脸。美国在哪里,哪里就有自由,哪里没有美国,疯狂就会带着铁链统治一切,黑暗就会绞杀成千上万的人。在坚持战斗的轰炸机下面,天堂是可能的。
针对旁人的误解,厄普代克在1967年9月专门给《纽约时报》写了一份声明,其观点主要分为三点:
1)《纽约时报》的相关栏目将他列为唯一 一位坚定支持美国发动越南战争的作家。对此,厄普代克对某些媒体的断章取义表示强烈不满。
2)重申自己在一份问卷调查中的原有立场:“我支持美国干预越南的前提是:这种干预能够给越南人民造福,特别是能够让南越寻找到一个适合于他们自己的政治前途。”然而,过去一年的事实让我们有理由怀疑美国是否做到了这些,对越南的大规模入侵和对北越的狂轰滥炸不仅毫无裨益、而且惨无人道。
事实上,随着美国在越南战场上付出代价的加剧,1967年,积怨已久的民众终于在纽约爆发了30万人参加了反战大游行。次年10月,随着越南发动的全面反击胜利,美国政府下令停战。
3)这种有损双方的高压与恐怖应该尽早结束,因为它已经严重欺骗了百姓对政府的信任。
3政治义务与作家义务
长久以来,西方世界蔑视政治的作家大有人在。在欧洲,很多人都认为作家参与竞选是浪费才华。在美国,许多作家为了远离政治,早期的美国作家都是搬到农村去住。只有爱默生积极地参与废奴运动。从总体上讲,厄普代克虽然对政治不太关心,却多次参加投票。他是想通过小说来向人民讲述真理的方式,而不是以政治家的方式为社会服务。他认为,作家成为公共人物容易讲外行话。就他的政治立场而言,按照欧洲的标准算不上极左派。但是,按照美国的标准,他已经够格了。每次大选,他都投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票,因为美国需要的是一个视野更广、充满人文关怀的新一届政府。但厄普代克并不激进,因为他反对一切期盼民主党候选人当选为总统之后美国就会发生巨变的幻想。(Plath,1994)
然而,厄普代克并不是一个愤世嫉俗的精英派作家,他从不傲视一切,其中包括总统和政客。他认为,政治事件往往与普通劳动者利益息息相关。这就是厄普代克关注政治的根本原因。正是因为政治渗透于每个角落、影响着每一个人,一个作家的职责就是将这个充满了惊奇与矛盾的世界如实地展现在读者面前。这种义务观念深深地影响了他的爱国情怀。
4爱国主义
厄普代克反对将艺术政治化,反对某些作家对美国的极端批判或盲目颂扬。他的爱国主义不是非理性的激情澎湃,而是对其祖国现状和未来的深深忧虑,一种浸润着宗教、文化、艺术、心理的“先天下之忧”。(拉达茨)
拉达茨: 您曾经写过一句话,上帝再不向着美国了。在您作品中,美国的形象是失败的、失去上帝恩宠的。
厄普代克: 您说得很对,在所有的美国作家中,也许我算得上因自己是一名美国人而感到最幸福的人。我认为自己是一个很爱国的人。然而在我的作品中,美国一贯是以不在状态的国家形象出现,它毁于太多的汽车、过度的发展、人口的膨胀。我感觉到人们怎样将美国搞臭,然后又把臭气扩散到世界其它角落。
在自由与平等、权力/利与义务、信仰与行动之间寻找一种最佳平衡——这就是厄普代克的政治情怀。
艺术地、审美地展开自由与平等的双翅,为自己,也为他人。
参考文献:
[1]Plath, J.1994, Conversations with John Updike.Jacks-
on: University Press of Mississippi:247.
[2]Updike, J.1967.Writer's Opinions on Vietnam. The Ti-
mes of Sept. 18.
[3]Updike,J.1999,Freedom and Equality:Two American
Bluebirds, More Matters:Essays and Criticism. New York: Alfred A. Knoff:1-16.
[4]蒋道超,2007,从小说创作看美国性伦理与政治意识间互动的演变,深圳大学学报(人社版) 第24 卷第1 期。
[5]拉达茨,艺术的真谛存在于她永恒的痛,施显松译,http://tieba.bai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