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青海
2009-04-14档知不
档知不
在全国各地的人群中,青海人很难给人留下太深的印象。这大概是地缘因素决定的吧。因为青海这地方很尴尬,明明地处青藏高原,可提起青藏高原人们会不自觉地等同于西藏,而把版图辽阔的青海忽略掉。提起大西北。人们从陕西数起,数的是甘肃、宁夏、新疆。甚至把“不是东西”的山西、内蒙一道拉进大西北,也还是想不起青海来。青海的特色是什么?我的感觉,青海的特色就是过渡色——是介于西藏风情与西北风情之间的过渡色。
八年前走兰州去西宁,火车是那种全密封高速直达列车,全程四小时。七月下旬,兰州艳阳高照。暴晒酷热。老衲一身短打扮就登上了列车,上车后才发现短衣短裤很惹眼。因为列车是空调车,凉个荫荫的,有七月天吃雪糕之效果。浑身上下那叫一个爽。车出兰州,沿黄河七扭八扭,最后摆脱黄河爬向青藏高原。吭哧吭哧,感觉很吃力。窗外的山由土黄而青黑,绿色只在山石缝里出现,成了点缀。我浑身上下由“那叫一个爽”渐渐感觉到有些“爽透了”,寒意袭上身来。就在我感到寒意难捱的时候,终于到站了。
西宁下着小雨,阴朦朦的天,凉嗖嗖的风,气温只有14度。整个站台的人流中只有我一人短衣短裤,不断有人色眯眯盯着我,看腿。我不停地向人民群众解释,“别怕,没事的,我不打人。俺刚吃过药。”出站拦数辆出租,都不停。最后终于有个胆大的司机师傅摇下车窗怯生生问:“你要到哪里?”我说了一个酒店的名字,他一听是省委的宾馆,问:“你去干什么?”我说开会。司机让我上车,迟疑着问,“你穿这,不冷?”我说我们广州那嘎瘩热得人都想掉毛儿,你们这嘎瘩夏天贼拉舒服,冷热正好,我要全身心地享受凉爽!司机问:“你们广州离铁岭不远吧?口音差不多。”我说不远,也就一万来里吧。司机噌的一下提起车速,直飞宾馆。
当我背着包按图索骥直接走进会议的报到房间时,七八个青海同行齐刷刷张大了嘴巴。见我红萝卜的胳膊白萝卜的腿,花袭袭的脸庞红嘟嘟的嘴,我料他们也没见过美男!
我说我是山西的。报到。立刻上来三四个人给我卸包、倒水、嘘寒问暖,一个女人问:“为啥不打电话接站?我们安排有接站车的。”我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们,打车很方便的,还能给你们个惊喜。她说:“喜倒谈不上,光受惊了。——我在西宁长这么大,从来没看见过下雨天穿短裤的。”
西宁的城市风格跟青海一样尴尬。几乎看不出什么特色,相当于内地的一个地级市的规模,藏族风情、伊斯兰风情、西北汉族风情搅和在一起,像东北农家菜“乱炖”。硬要说特色,大概过渡色就是吧。
青海人留给我的印象极好。质朴,热情,自然。不矫情。不虚伪,不高傲,不狡黠,也不自卑,像农村开明人家的风范。
记忆最深的是某天会议就餐时,东道主献歌,歌声起时,几个人随意跳起了锅庄。这是我第一次感受锅庄,感染力特强。会议结束离开时,送站的女士一把抢过你的行李,说什么也要替你提,进站时再把行李给你背在肩上,狠狠地来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有窒息感,再铁钳般地握手,眼中有真诚的依依不舍。穴居都市的现代人,这样的眼神是稀有的。
想起前年出差到上海,参加上海老姜的做东会。接站的女士举着一片纸。眼睛虚拟着看着人流,一手抱在胸前,显得很疲惫,似乎举的不是一片写着我名字的纸片,而是举着我。走到她跟前,指指纸片,我说我就是。她惜字如金,很职业地浅笑一下,把纸片折叠起来放进随身的坤包,然后摁着坤包掉头快步走了。我拉着行李箱死盯着她的背影,感觉她就是张爱玲女士的转世灵童。走出数百米。灵童闪进一家酒店,我也大步流星闪进去,她终于金口玉牙地说,请到那边报到。然后又摁着她的坤包接下一位客人去了。
别误会。我对上海人没有成见,反而觉得上海人把“距离产生美”悟到了极致,这同样是不矫情、不虚伪、不狡黠,同样是上海式的质朴与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