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民族器乐在中国电影音乐中的运用
2009-04-14廖晖
廖 晖
[摘要]近年来,中国电影音乐人为寻找中国电影音乐的发展道路,进行了不懈的努力和尝试。无论是其音乐本身、音色组合、乐器选择、和声配置以及配器等,作曲家都深入地挖掘了民族音乐的精华,更有效、更准确地发挥了民族器乐的优势。
[关键词]民族器乐;电影音乐;国产电影;影片渲染
为电影而创作的音乐,是电影综合艺术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的演奏通过录音技术与对白、音响效果合成一条声带,随电影放映而被观众所感知。电影音乐是20世纪新出现的音乐体裁,有音乐的共性,又有其特性。在当代人的文化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近年来,中国电影音乐人为寻找中国电影音乐的发展道路,进行了不懈地努力和尝试。无论是其音乐本身、音色组合、乐器选择、和声配置以及配器等,作曲家都深入地挖掘了民族音乐的精华,更有效、更准确地发挥了民族乐器的优势。
一、民族器乐在影片渲染上的表现
电影音乐的渲染功能,主要是指电影音乐渲染气氛的功能,它能为影片营造一种特定的背景气氛(包括时间和空间的特征),以达到深化视觉效果的作用。它可以只为影片的局部渲染气氛,也可以用来贯穿全片。
我国的民族乐器有拉弦、吹奏、弹拨和打击等类别。每种乐器都充满了丰富的表现力。在这些各有特色的乐器演奏的基础上,又产生了不同风格的器乐类型。在许多国产电影中,由于其表现内容本身的民族特性,必须借助电影音乐进行一种文化习俗的渲染。这样的音乐通常更注重其渲染作用,而不介入过多的评论功能,因此,此时运用民族器乐,往往起到更让人震撼的效果。
例如,故事片《黄河在这儿转了个弯》(1986年,导演:金音)表现了山西农村世代传袭的穷光棍“娶阴妻”的陋习。如果男人终身不娶,死后不得埋人祖坟,所以一些没钱娶老婆的穷光蛋只得娶个女尸聊以自慰。画面中。光棍赵大披红戴花要和一具从黄河里打捞上来的女尸拜天地,在举行“阴婚”娶亲仪式上,抬棺材的队伍在唢呐锣鼓的欢快乐声中将女尸埋入自家的祖坟。“婚事”办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可赵大心里却说不清是喜是悲。在这段凄凉悲苦的画面里,音乐与画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看似中国民间最常见的欢庆音乐,但联想到主人公此刻的心情时,便会让人觉得格外刺耳,因此造成了强烈的视听反差,渲染了这出人间悲剧,给审美主体以感情上的强烈冲击,这就是作曲家妙用民间惯用的唢呐锣鼓欢庆音乐所达到的独特效果。
又如,表现英雄主义与民主主义的香港影片《黄飞鸿》(1992年,导演:徐克)中的主题曲《男儿当自强》,综合运用了鼓、琵琶、二胡、笛子和唢呐等民族乐器,节奏快、变奏快、乐器多样,那种“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胆是铁打骨如金刚,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誓奋发自强做好汉”的英雄主义精神被铿锵有力的音乐张扬得淋漓尽致,并成为脍炙人口的经典歌曲。
二、民族器乐在打造电影描述性语言上的表现
电影进人有声时期以后,音乐的描绘功能在电影创作中经常被用到。描绘即对画面中富于动作性的事物或情景,通过相应的音乐手段为画面提供一种声音的造型,如鸟鸣追逐、机器运转等,有人把它称为说明性音乐、解说性音乐。
在华语电影《卧虎藏龙》(2000年,导演:李安)中女主角玉娇龙窃剑逃走的那个桥段,总时长近十分钟。在这十分钟时间里只有一样乐器,那就是鼓。作曲家通过鼓声的强弱、节奏、韵律等的变幻与结合,非但没有让人觉得有丝毫的枯燥乏味,反而让人在鼓声所营造的紧张气氛中欲罂不能。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开鼓宣战,击鼓激昂士气,因此,听到鼓声会让观众自然而然地想到战斗。我们从影片里的那段鼓声中听出了力量对比,强化了较量中的每一个回合。
又如赵季平作曲的电影《红高粱》(1987年,张艺谋导演)中“野合”的场景音乐段落,在该段落中,作曲家采用了“音团”的写法,在大箭鼓的持续伴奏下,以30支唢呐在八度内吹奏带装饰音的五声性平行进行的音团,以4支高中低音笙在二个八度内吹奏七声自然音音团。震耳欲聋的音乐与莉面上随风舞动的红高粱水乳交融,含蓄地表达了影片男女主人公勇于示爱的豪气和野性,并在瞬间便将影片推向高潮。可以说,作曲家已经赋予了电影音乐鲜明而强烈的造型与叙事功能。
在电影《红高粱》迎亲花轿经过青杀口的桥段,当画外音刚说完:“老家的人都说这是野高粱,还常闹鬼”。一声低音大锣响起,紧随其后的是色彩性打击乐器的刮奏声、小锣声、铙的渐弱渐慢的敲击声。几秒钟内,几件少得不能再少的打击乐器便营造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如何用最精练的语言和最经济的形式来谱写电影中的场景音乐,赵季平在这里提供了一个很成功的范例。
三、戏曲音乐的运用
戏曲是一种综合的艺术形式,集合了民歌、歌舞、器乐和说唱等民族音乐元素。戏曲音乐的出现能够更明确地交代故事背景、人物身份、环境特征等,而戏曲音乐中特有的唱段、过门、锣鼓点等不同形态的组合还能够帮助推动剧情发展、渲染人物情绪,烘托环境气氛、揭示主题。
中国戏曲对中国电影音乐创作影响很深。回顾中国电影的发展史,早期的中国电影故事内容是以戏曲表演为主的,从中国拍摄的第一部电影京剧《定军山》(1905年,导演:任景丰)的片段到中国第一部有声电影《歌女红牡丹》(1931年,导演:郑正秋),当时中国电影中的音乐创作主要是从丰富多彩的中国戏曲音乐中汲取养料的。京味十足的国粹京剧,幽怨悱侧、优美细腻的越剧,情感真挚的黄梅戏,高亢激越的河北地方戏,温文尔雅、落落大方的苏州评弹等,都在中国电影音乐创作中发挥了独特的作用。
建国后,影片《红旗谱》(1960年,导演:胡春桐)运用河北地方戏曲的音乐素材,在民族管弦乐的演奏中,突出了唢呐、板胡等民间乐器的特色,塑造了20世纪20年代冀北平原上的农民革命英雄形象。《枯木逢春》(1961年,导演:郑君里)的音乐吸取了南方戏曲、曲艺音乐的素材,特别是评弹音乐的素材,如泣如诉地表达了主人公重逢时悲喜交加的复杂感情。
电影《人鬼情》(1986年,导演:黄蜀芹)讲述了一个戏曲演员的故事,诉说了他的心路历程。作曲家没有照搬原始的戏曲音乐,而是只保留了戏曲河北梆子的唱腔,创作了电影的主题音乐,让音乐将主人公现实与舞台的两个世界衔接得完美无缺。
《霸王别姬》(1993年,导演:陈凯歌)是一部很好地运用了戏曲元素并通过电影反过来又表现京剧的经典巨作。它描述了两个京剧的角,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和他们在历史沧桑变化中的人生悲剧。在音乐的构思中,戏曲京剧的素材运用得恰到好处,当京剧旋律进行的时候,主人公的命运虽开始了不同的轨迹,但他们终究与京剧有着难以割舍的联系。剧中的戏曲音乐成为概括人物命运的哲理化旋律,这让电影的音乐深深印上了鲜明的民族特色。
四、民族器乐与西洋音乐的巧妙结合
大部分中国影片中民族器乐的运用并不仅仅是用乐器
照搬民歌旋律,而是经过了作曲家的再度创作。如影片《压岁钱》(1937年,导演:张石川)中,作曲家贺绿汀全面地显示了他的艺术才华。舞台演出的表演唱《新年歌》,吸纳了民间音乐因素,具有强烈的传统说唱风格,而舞台演出的舞曲,则吸纳了外国音乐的因素,在配器中突出了铜管乐,特别是小军鼓,与表演者的身份和动作结合得很紧密,为片中的儿童歌舞所写的音乐,活泼轻快,并突出高音木管乐器透亮的装饰音。此外还使用了锣鼓说唱,以丰富影片的色彩。又如《孔雀公主》(1982年,导演:苏菲)的创作者。他选择用奏鸣曲式的原则来结构整个电影音乐,原本简单的民间山歌旋律经过奏鸣曲式原则的对比和再现,形成了包含着主题对比和矛盾冲突的器乐作品。
《卧虎藏龙》中有一段“去南方”的器乐片段,以清亮悠扬、穿透力十足的中国竹笛,配合活泼且饶富边疆情调的鼓乐,营造出女主人公闯江湖的一种轻快俏皮的感受。音乐运用了云南民歌《小河淌水》的骨干旋律,经过几次展开和变奏,更加符合了剧中人物的需要。这个段落是影片中正面展现玉娇龙“功夫”的一场,本来是一个血腥的场面,一个人把酒楼几乎都掀翻了,来的每一个人都被打得很惨。然而用笛子奏出的欢快旋律使音画形成了一种对立,它起到了“消解暴力”的作用。电影中的视觉暴力在这个场面是很明显的,但音乐从听觉上恰恰消解了这一视觉的血腥场面,让观者不仅感觉不到血腥,反而觉得娇龙很可爱。这种通过“音乐对暴力”的处理,使我们的视觉感官上的刺激被大大地削弱了。
此外,在电影音乐创作定位上,传统的民族乐器和常规的交响乐队所组成的音响,渲染着影片气氛,叙述着故事情节。
影片《城南旧事》(1983年,导演:吴贻弓)的主题歌《送别》采用了美国作曲家约翰·奥德威的《梦见家和母亲》的旋律,是20世纪初期一首家喻户晓的流行歌曲。歌词则采用由李叔同重新填词的学堂乐歌《送别》。影片开始,此音乐主题第一次亮相,并以民族乐器抱笙为主奏乐器,配之以一个非常规的乐队——加弱音器的小型弦乐队、竖琴、钢片琴和小钟琴。苍凉、古朴的音乐与画面中黑压压的城门楼、缓缓向前的驼队和宁静无语的胡同相融后,产生了隆重的悲情的张力,使观众在瞬间便进入了特定的时空环境里。
之后,根据剧情的需要,在影片的不同位置此主题音乐又相继出现五次,且每次出现都分别在和声、配器、复调、速度、长度、力度等方面做出相应的变化,逐次加深了该主题在观众脑海中的印象。
第五次出现,在形式上只用了一支箫,形象地表现了宋妈面临辛酸遭遇时的心境,忧郁的音乐与昏暗的画面相碰撞,产生了凄美的艺术震撼力。第六次出现于片尾英子一家和宋妈夫妇在英子父亲的墓前分离时,也是全剧的点睛之笔。此次的音乐段落最长,也是对主题音乐发展、变奏幅度最大的一次,先是用整个乐队全奏出对主题的变奏,中间经过短暂的箫独奏,便回到了片首的主题原貌。在长达417′的音乐声中,剧中人没有一句台词,完全是靠形体语言或眼睛来交流感情,但由于音乐的存在,使得影片画面达到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艺术效果。
近年来,随着国际交流与合作的日益频繁,制作手段的不断进步,特别是不同国家间文化形态的交会融合使得中国电影音乐的借鉴和吸收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影片《天地英雄》(2003年,导演:何平)中大胆启用曾以《印度往事》获奥斯卡最佳音乐大奖的印度作曲家拉赫曼谱写音乐,片中手鼓、二胡、歌舞等不同以往的配器形式及创作手法无不让中国观众感到扑面而来的异国风情,但音乐与影片情节浑然一体,丝毫不觉生硬死板。
总之,中国的民族音乐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是中华民族传统音乐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体现了中华民族的情感、意志、力量和追求。中国民族音乐文化根植于中国悠久的传统文化土壤之中,作为中国电影音乐的重要构成元素,在中国电影音乐的发展过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随着电影音乐被越来越多关注,随着对电影音乐创作整体意识的提高,民族器乐将在中国电影音乐的创作中得到更加完美的呈现,发挥更重要的作用。
[作者简介]廖晖(1971—),壮族,南宁马山人,学士。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研究方向:音乐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