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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那点事

2009-04-13

福建文学 2009年3期
关键词:雕塑家馆长音乐家

李 铭

文化馆正式编制是二十八个,平时上班的人却是不多。原来大家是坐班的,实行几次都没有进行下去。原因很简单,画画的、雕塑的、弹琴的、跳舞的等等,都说要去下面做辅导。为人民服务,坐班就显得不方便。王馆长审时度势,只好规定,搞艺术的辅导老师们都不用坐班了。只有馆里有活动,才会叫值班室的老韩头通知大家来。那么。整个文化馆上班的工作人员只有王馆长、夏副馆长、赵书记、办公室的老张和小许、财务室的苏红梅和郑秀兰。通常情况是上午大家都要来馆里看看。下午就说不准了,基本上是老韩头一个人在值班。老韩头是临时工,他在文化馆里兢兢业业干了十五年了,没有编制。

王馆长其实也落个省心。坐班的时候,人多嘴杂,麻烦不断。一大帮子人挤在一个屋子里打扑克抓娘娘,脸蛋子上贴着花花绿绿的纸条子。有个别素质不高的,还会在房间里弄一脸盆水往避孕套里灌,这样的恶作剧显然对文人的影响不好。

文化馆的大楼在闹市中间,八层楼,看着挺雄伟,可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是文化馆的办公地点。原因是整座文化馆大楼面积的四分之三出租给一家歌舞厅了。遇到下雨阴天的,文化馆上班的工作人员打车跟司机不能说是去文化馆·要说去“为你好”就行了。“为你好”就是那家歌舞厅,全城的司机师傅都知道。

王馆长很多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艺术家们下乡下基层辅导的时候,大约只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的几天,最多不会超过两个星期。他们都在楼下办自己的班,古筝班、琵琶班、二胡班、拉丁舞班、书法班、绘画班等等等等。世界上所有的艺术门类,不管你学的那类是多么冷门,在这都能够找到相应的学习班。只要你肯出钱,只要你肯学习。现在的家长,为这事热衷着呢,生源不成问题。他们会自己主动找上门来,艺术家们也省了做广告的钱了。

在文化馆办班有两点好处,一是文化馆的牌子亮。搞艺术的地方货真价实,家长们放心。二是房子是文化馆自己的。羊毛出在羊身上,能省点就省点。其实,说白了就是耍赖皮。房租是不能按时按照原来说好的价钱给的。王馆长没别的办法,更何况,大家都知道王馆长和赵书记不和已久。王馆长是聪明的人,自然不会得罪底下这帮,使自己在馆里兵力上处于下风。

一大早文化局艺术科就打来了电话,跟王馆长交待第六届“广场之夏”晚会的布置情况。跟往年一样,文化馆还要组织一台节目。王馆长顺手记下来就把纸条交给了夏副馆长去组织安排。

夏小芸是年初来文化馆做副馆长的。没来之前在县里的图书馆工作,图书馆里事也不少,主要是两个馆长之间有矛盾,夏小芸夹在中间不好做人。王馆长是夏小芸的校友,都从省城一所大学的中文系毕业的。两个人早些年就彼此认识。王馆长那时候是省里小有名气的青年作家。夏小芸爱写诗,一直仰慕王馆长。王馆长从政以后不再写文章了,他现在主要热衷于炒股票买基金。夏小芸的女儿十八岁。在英国上学,两年没回来了。老公是城建局的副局长,两个人的感情不咸不淡,勉强维持着。城建局的副局长一直怀疑夏小芸和王馆长有暧昧关系,总是监视夏小芸的一举一动。

夏小芸调来文化馆,靠的是王馆长的极力推荐。夏小芸烦闷的时候就约王馆长出来喝茶,夏小芸喜欢喝茶,她的身上,还保留着诗人的气质。隔着桌子,夏小芸给王馆长朗诵了一首新写的诗歌。王馆长就被夏小芸的优雅彻底打动了。王馆长暂时停止了谈论股票的涨停,他动情地说;小芸,你来文化馆上班吧。这里的工作很清闲,你可以安静地写诗歌。

其实,说是工作清闲。夏小芸来的半年里,基本上没有清闲着。原因是馆里还缺少一个主管后勤的副馆长。本来是说好调来的,文化局那边出了差头,迟迟不能落实。没有办法,业务和后勤的事情,夏小芸只好一个人担起来。这中间,夏小芸的第一本诗集出版,文化馆出面给开了新书首发式,省里的一家文学刊物做了专门介绍。问题出在那期文学刊物上,刊发了一个作者写来的评论文章,里面有几句提到了对夏小芸本人的爱慕。城建局的副局长醋意大发,怀疑是王馆长用笔名整的事。夏小芸一直摁着捂着混蛋老公,好说歹说不叫他闹事。这样一来,城建局的副局长更加怀疑夏小芸一定有事,更加肆无忌惮地折磨夏小芸。夏小芸受不了的是老公与她亲热的时候,拼命地咒骂王馆长。

夏小芸就决定跟老公分居了。这些,王馆长一直是不知道的。夏小芸有好几次在王馆长的办公室里想痛快地扑进王馆长的怀抱里哭上一场的。无奈的是,夏小芸没有那个勇气,她不知道王馆长心里是怎么想的。还有,王馆长那时候腹背受敌,馆里的一些职工去文化局揭发王馆长的腐败行为。王馆长正在组织人员反击,顾不上夏小芸的心事。当然,也顾不上第六届“广场之夏”晚会的节目安排了。夏小芸拿着纸条想,王馆长也真是不容易,那么有才华的一个作家,在仕途上拼得伤痕累累,才华不在了。夏小芸朗诵诗歌的那天,还发现了王馆长头上的几根白头发。那时候。他们坐得很近。夏小芸突然说,梦石,我给你拔掉白头发吧。王馆长显然是没有做好准备。愣了一下。梦石是王馆长当作家时用的笔名,已经很多年不用了。夏小芸就伸出手来,给王馆长拔白头发,这时候财务室的郑秀兰就从茶楼外面进来了。她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

很快,小城的文化圈子里就有了一些关于王馆长和夏小芸的传闻。夏小芸的老公就在跟夏小芸做爱的时候,拼命咒骂王馆长。两个人分居也就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了。

夏小芸发现晚会的时间很紧迫,下周四正式开始演出,准备新节目时间有点不够用了。夏小芸去赵书记的房间里做了汇报。赵书记正在赶写一篇理论文章,也算是读后感,见夏小芸进来,热情地给倒水。夏小芸还没说晚会节目的事情,赵书记抢先给夏小芸安排了工作。赵书记说,文化局的李书记在前不久全局文化工作会议上做的“关于加强文化干部自身修养和党员廉政建设的一些想法”的报告,实在是深入人心,鼓舞人心,我连夜写了篇文章,想发在《文化馆工作通讯》上,可是总觉得欠缺些什么东西。夏馆长是有名的笔杆子,麻烦你帮忙润色一下。

夏小芸拗不过,只好接了。听了赵书记阐述了一大顿感想和体会,夏小芸说了节目的事情。赵书记说,我中午还要赶个饭局,事情你看着办,王馆长把事情交给你,你就放开手脚干。

夏小芸松了一口气,开始着手准备节目。

中午下班的时候在门口遇见了办拉丁舞班的刘满力,夏小芸喊,满力,满力,你停一下。刘满力骑个电动车,“嗖”地一下子就过去了,是压根没听见夏小芸的喊话,还是故意跑掉的,夏小芸不得而知。夏小芸只好找老韩头,嘱咐他中午给艺术家们打电话,就说下午要在馆里开会。老韩头答应得挺好,整个下午一个人也没有来。夏小芸的节目单上一个节目都没有落实,真的很生气了,进收发室问老韩头的电话是怎么打的。

老韩头说电话都打了,没问题的。他们不来,我是没有办法。这事你犯不着跟我发火,问问王馆长怎么办吧。

夏小芸很沮丧,只好给王馆长打了电话。王馆长

在电话里压低了声音说,你等会,我在开会,稍后我打给你。夏小芸只好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办公室里等王馆长的电话。好不容易王馆长把电话打过来了。夏小芸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还赌气说这样的工作我不干了,我还哪里像个馆长,谁还把我当作了馆长?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在图书馆工作呢。王馆长的声音很嘶哑,显然为了澄清这些天自己身心疲惫。王馆长说,小芸,文化人都是这样的脾气,慢慢你就适应了。其实,说白了,文人那点事也没啥。

夏小芸说,我适应不了,正常上班的就是几个领导,来领导检查开会都是馆长在摆桌子扫地。王馆长笑了笑,说,明天上午你安排吧,他们都会去馆里的。

夏小芸挂了电话,气倒消了。心想,看你王馆长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明天上午我不信他们就真能来馆里报道。

下班的时候,夏小芸发现老韩头往收发室里搬木箱。过去看了,都是葡萄。木箱也是统一规格制作的,里面装着鲜葡萄。夏小芸知道是郊区的葡萄今年高产,却因为交通原因卖不出去,晨报的记者写成报道在报纸发表以后,市长在全市工作会议上号召各部门要通力合作解决葡萄积压的问题,市长还以身作则自己掏腰包买了葡萄,亲自在电视上吃了葡萄。在市长的带动下,今年的夏天,整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里都弥漫着葡萄的味道。

第二天早晨,夏小芸刚到文化馆,就见文化馆二十八个编制的工作人员基本都到齐了。敲架子鼓的郝刚没来,是他小姨子代表他来的。夏小芸说,你们知道消夏晚会的事情了?郝刚的小姨子说,没有听说啊,我姐夫在深圳演出,要我来文化馆领葡萄来了。

夏小芸明白了,大家伙都是来领葡萄来了。不过,远在深圳的郝刚竟然知道文化馆要分葡萄,真是很神奇的事情。

夏小芸就地开展了工作,分葡萄的间隙谈了筹备晚会节目的事情。艺术家们都给了模棱两可的态度。还有的牢骚满腹说了去年甚至前年王馆长说话不算话拉屎往回坐的事。尽管七百年的谷子八百年糠的不挨界,却对现在组织节目有很充分的现实警醒意义。那就是,这样的节目不给补助或者不先发补助,没有谁会去参加,言外之意还有这样一层意思。谁他妈的不攻守同盟主动参加谁家生孩子就没屁眼。

夏小芸的工作开展得毫无进展。正在跟艺术家们磨嘴皮子,二胡班的满老师抱着葡萄箱子说话了。满老师六十多岁,早退休了。满老师说,大热的天,夏馆长也不容易,不就是演个节且吗,我的班可以去演。

满老师说完就走了,满屋子的人都不说话,领葡萄的节奏就慢了下来。办公室的老张和小许说,夏馆长,天太热了,下午再发吧。中午不回去了,馆里管饭吧。

馆里管饭都是加班的时候,分葡萄也算是工作,夏小芸给饭店打了电话。统计盒饭人数的时候。发现除了满老师和郝刚的小姨子抱着葡萄箱子走了以外,大家都在等着在文化馆吃盒饭。

盒饭吃得很香甜,雕塑家有点抱怨没管酒喝。要自己掏钱去买啤酒,后来在画家的劝说下就此罢手。长头发的音乐家特别深沉,整个上午和中午都不怎么说话,文质彬彬的。夏小芸对他很有好感,中午吃完盒饭就到音乐家的房间里谈晚会节目的事情。音乐家留着长发,披肩。梳理得比夏小芸还要仔细。谈话进展得很顺利。音乐家把门关上,看左右没人的时候说,夏馆长,我知道你是好人。咱们馆里,林子深啥鸟都有。其实,我一直是站在王馆长这边的,只是平常的时候我不显露出来。我知道你是王馆长的人。跟你说实话,我是王馆长派来打入敌人内部的卧底。

夏小芸听着这话多少有点别扭。不知道音乐家说自己是王馆长的人到底是啥意思。

音乐家继续眉飞色舞,说,夏馆长你把肚子放心里。不是,是把心放肚子里。他们反不了天,一脚踢卵子上了——没鸡巴事。谁也撂不了挑子。节目我早准备好了,两首曲子还没最后定,一首是《回家》,一首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主要是叫我爱人给参谋参谋,她那天也要来看节目。如果她喜欢《回家》我就演奏《回家》,如果她喜欢《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我就演奏《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夏小芸还是被音乐家的真诚感动了,尤其是音乐家后面尊重爱人的话,充满了温馨的气息。前面说的“一脚踢卵子”的事有点少儿不宜。夏小芸说,都可以,两首我都喜欢。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具体演奏哪首,您和爱人定吧。

音乐家在说话的间歇一直在发短信,夏小芸看不到音乐家发的是什么。音乐家发的短信内容很有意思,是发给隔壁财务室的苏红梅的。先是问吃了吗?苏红梅回复说废话,你一直馋猫似的盯着我,数我盒里的米粒,还问我啊?音乐家的手机就放在桌子上,跟夏小芸说几句话就响一下,响一下音乐家就抱歉地说,业务忙。然后滴溜溜地回复。音乐家接下来发的短信内容是这样的:我真想天下大乱,我做土匪,劫你做压寨夫人。隔壁的苏红梅在聊天上网,回复一条说,呵呵,做土匪很危险哦,你有那狗胆吗?音乐家果然狗胆包天继续回复:是很危险,也最刺激。跃马扬枪,脱个精光。天天日你,地久天长。

苏红梅去了一趟厕所,葡萄吃多了,撒了泡热尿,在厕所里看到了音乐家发来的短信,有些气了。先是回复了一条:你真是流氓。觉得不解气,提了裙子,奔音乐家的房间来,抬脚就把门踹开了。因为用力过大,门开了又关上最后又弹开了。

夏小芸吓一跳,说小苏咋了?苏红梅也发蒙了,不知道夏小芸在音乐家的房间里。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节目安排虽然不乐观,还是有了进展。感谢葡萄。

夏小芸顾不得理会音乐家和苏红梅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草拟了节目单,逐一去落实。都是以个人的名义安排的,夏小芸意识到,打着王馆长或者打着赵书记的名义去安排都不妥当。夏小芸搞不懂这些性格各异的艺术家们究竟是“谁”的人。

农村部是新成立的部门,主要是响应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号召,年初成立的一个部。部里三个人,老黄,祝美红,陈永清。祝美红是唱评剧的,她领完葡萄表态说,唱段评剧选段《花为媒》。节目很老套,夏小芸在图书馆的时候每年都能听到她唱十几遍《花为媒》,不管什么晚会,祝美红肯定是要唱《花为媒》的,夏小芸现在也学会了那段唱:叫一声王俊清你来的正好……

老黄身体不好,他的工作就是三天两头申请去疗养院疗养。他一边疗养一边创作,帮助驻军写小品,给厂矿写相声快板书,给学校写校歌什么的,不少得外快。夏小芸安排老黄出一个语言类的节目,老黄推脱说再说吧,没明确表态把空饭盒扔下,擦擦嘴巴就走了。夏小芸没怎么勉强老黄,老黄最近很闹心,以前挣外快攒俩钱都投入买股票了。最近老黄的股票被套牢,眼瞅着辛苦攒挣的钱在打水漂,心疼。

陈永清还算老实,一般去乡下都是他去。夏小芸分葡萄的时候就跟他打了招呼,叫他写晚会的串联词担任撰稿工作。陈永清答应得很爽快,却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主持人不准用雕塑家。他觉得雕塑家道德品质有问题。朗诵的时候老抻着长脖子,有点像王八。

夏小芸正犹豫着是否启用雕塑家做主持人,雕

塑家下午就出事了。

本来财务室的郑秀兰领完葡萄和盒饭就回去了,没有想到下午哭哭啼啼地返了回来。手里还拿着只盒子,上面缠着礼品包装的彩色丝带。郑秀兰先去书记的办公室想寻求帮助,赵书记上午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打手机没有人接,说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不知道赵书记这么一会工夫跑哪个服务区去了。郑秀兰又去王馆长的办公室找个说法。她平时是站在赵书记那边的,所以看见王馆长的门关着了就直接回来了,坐在夏小芸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继续哭。夏小芸被哭得无可奈何,想去厕所躲躲,雕塑家推门进来,急赤白脸地说:那鸡巴事不是我干的。

郑秀兰“呸”了一口雕塑家说,你做贼心虚,我说啥事了,你就跑我这澄清啊?

雕塑家指天发誓说,真不是我干的,不信,他们都给我证明清白。围观的一帮人听雕塑家这么说,“呼啦”一下散了,没有人给他证明什么清白。苏红梅过来搀扶悲痛欲绝的郑秀兰,拉着夏小芸给妇女同志做主。夏小芸耐了性子听郑秀兰控诉。今天是郑秀兰老公的生日,郑秀兰买了礼物,就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然后去领了葡萄,听说中午还管盒饭,郑秀兰就等着把盒饭打包拿回去了。老公过生日,全家人庆祝,生日蛋糕生日蜡烛一样都不少,郑秀兰想起自己的礼物来,把礼品盒子送给了老公。全家十几口子当众打开盒子,却看到了一件震惊的礼物:盒子里摆着一只硕大的男人阳具!

老公看傻了,女儿羞得不行,郑秀兰差点晕倒。急火攻心。越想越气。跑医院打了滴流,拔下针头直接就来馆里讨要说法来了。郑秀兰认定是雕塑家干的缺德事,主要有三条理由。一,雕塑家已经是国内很知名的艺术家了。他的作品形成了独特的风格。手法和线条极其讲究,形象非常质感逼真。人民广场的几处著名的雕塑都出自他手,以广场西角那女神的乳房为例,特别逼真。而这只男人阳具,竟做到了形神兼备的艺术水准。二,雕塑家此前在一次酒桌上公开跟郑秀兰说过这样的话,过早露出了犯罪的苗头。当时,郑秀兰想跟雕塑家要作品收藏。郑秀兰本来不懂,可是知道雕塑家摆弄的玩意开始值钱了,就开口跟雕塑家要了,雕塑家当时说“我这还有只鸡巴呢,你要不要?”这样的话不是空穴来风,农村部的陈永清当时在场,可以给证明。郑秀兰当时没在意。谁知道雕塑家真给自己做了。

夏小芸整个下午被“鸡巴事”给弄蒙了,节目的事情放在一边处理这起突发事件。好说歹说把郑秀兰安抚住了。仔细观察这只男人阳具,夏小芸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用手摸摸,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是硅胶还是橡皮泥做的猜不出,还挺有肉的感觉。轻轻按一下,阳具竟然出人意料地射出一股白色的浆液。夏小芸吓一跳,心里真服了,佩服这人的高明来。夏小芸给农村部的陈永清打电话,说,你把串联词写出来吧,你先大体地写。节目有变动咱再调整,这次晚会不用他做主持人了。

雕塑家一直没走,在自己的房间里反省,想自己得罪谁了。想不明白,就去夏小芸的办公室说,夏馆长,今年的晚会我做主持人吧。夏小芸看着雕塑家看着阳具说,不用了,你把这事弄清楚就行,郑秀兰明天要去文化局闹去呢。雕塑家只好捧起阳具研究起来。白色的浆液再次冒出来,喷了雕塑家一脸。雕塑家舔了舔说,是优酸乳。说完雕塑家就笑了,说是他妈的画家弄的事,他每天都喝优酸乳,今天早上他没喝,敢情他灌这里了。还有,郑秀兰一来,他就脸色发白跟我说,你得罪人家郑秀兰了吧,她在馆长办公室里告你状呢。

夏小芸没有再去理睬这件事情。夏小芸还在想晚会节目问题。当然,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夏小芸还是昕到一些。比如,雕塑家堵在画家的画室门口讨要说法,画家从卫生间逃跑,扭伤了脚。比如两个人去郑秀兰家找她老公赔礼道歉。雕塑家还把一件价值四千美元的雕塑品赠送给了郑秀兰的老公。因为,不管画家怎么解释承认,郑秀兰都认定是雕塑家做的事。雕塑家解释不清楚,只好牺牲自己的艺术品。

节目的安排开始进展很慢,后来情况出现了变化,夏小芸始料不及。

节目单勉强排完以后,大家突然就围在了夏小芸的办公室,要求自己多上节目。他们琢磨明白了,敢情姜还是老的辣。满老师要上三个节目,那是在做免费的广告呢。还有,满老师报的二胡独奏《二泉映月》有问题,全市人民正在热火朝天构建和谐社会,他悲悲戚戚地影响情绪。这么一报上来一大堆节目,夏小芸开始犯愁的是怎么往下减节目。找到满老师说明了情况,满老师很通情达理说那我的二胡独奏《二泉映月》就不演奏了。协调半天,满老师学生的另外两个节目也只能保留一个了。

夏小芸觉得过意不去。满老师说,没关系,下次再演。夏小芸的眼窝里湿润了一下。

节目严重饱和,艺术家们每天来办公室请求上节目。夏小芸请示王馆长,王馆长说,那好办,先在馆里内部评选,节目优秀的十五个可以上节目。夏小芸说。时间来不及了,上哪去请评委啊。艺术家们坐在一起开会研究了一个方案,每个人都出一个节目,不管是教的学生上,还是自己本人上,都成。开场的歌伴舞是这样安排的,不管干什么的都一块上去,图个喜气。谁也不吃亏,相当于每个人上了一个半节目。夏小芸有点眼花缭乱,舞台很小,都上去显着有点挤。前面是二十个孩子跳踢踏舞,后面是二十个孩子跳拉丁舞,中间六个演员唱歌组合,舞台左侧是演奏二胡京胡板胡琵琶古筝吉他的,舞台右侧要摆桌子,书法家画家要现场写字作画,一锅粥似的像东北乱炖。雕塑家的清白是洗刷掉了,可节目没他的份了。他钻进办公室里把五百块钱砸在夏小芸的办公桌上,说老子今天不蒸馒头争口气,我出五百,非要主持这个节日。夏小芸白了一眼雕塑家说,你给我滚出去。

节目定好了以后,农村部的老黄找上门来,进来就说,夏馆长,前两天你说的语言类节目,经过我日夜奋战整出来了。夏小芸说,你不是没答应准备吗?老黄说,馆里的事情我咋能不积极参与呢,别看我分葡萄不积极,做正经事从来不马虎。夏小芸看了老黄准备的群口快板,当即就否定了。老黄的快板是写一家民营医院,那家医院诊治男女不孕不育最是拿手。夏小芸说,这是广告,不是节目。老黄哭丧着脸说,钱我都给人家花了,不演哪成啊。炒股票叫我赔了老底,这个节目无论如何得上去演。

夏小芸不理睬,以节目时间都定死了,坚决卡住这个快板。老黄在农村部里天天打快板,念词:竹板一打哗啦啦。不叫我上节目我操他妈。

主持人只有一个女的张小静,本来想再请电视台的一个男主持人来跟张小静搭档。后来因为钱的事投谈拢,张小静就自己主持了。词都背好的时候,文化局打来一个电话,婉转地说还是不要叫张小静做主持人为好。夏小芸急了,说来不及换人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文化局的人吞吞吐吐地说,接到一个老干部家属的电话,反映张小静有问题。夏小芸问什么问题。那人说,老干部的老伴反映老干部出国回来给张小静买了名贵的化妆品。一个老国家干部,怎么会给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买化妆品啊。夏小芸想

了想说,事情也没弄清楚呢,先用她吧。

夏小芸放下电话,感觉从来投有过的累。

节目单在印制的过程中,出现了几个问题。职员表名单上调整了几次。赵书记因为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很生气,把夏小芸叫过去,严厉地批评了王馆长这样的做法是有意淡化他。夏小芸说,这跟王馆长没有关系,是自己考虑不周,没有嘱咐打字员核对。赵书记说,小夏同志,你不要庇护他,这件事情我要反映上去。夏小芸觉得特别对不起王馆长。说了很多软和话。赵书记的气才消了。谈到叫夏小芸帮忙润色的稿子,眉飞色舞的姿态又重新回来了。

晚上,王馆长打来电话,小声问赵书记走了吗。夏小芸看了看赵书记的办公室,说走了。王馆长说,文化局的李局长晚上要请客,你过来吧,在“多多喜”二层“月满西楼”房间。

夏小芸不想喝酒。也没有酒量。王馆长不敢明目张胆给夏小芸说情。李局长是个大胖子。见谁都劝不下夏小芸的酒,就端起自己满满一杯子白酒说,这是第一次跟夏馆长喝酒。不能拿我这局长的脸蛋子当成鞋垫子吧。这样,我给夏馆长倒零点零零一毫升怎么样。夏小芸为难,看王馆长,王馆长侧脸假装没看到。李局长就拿起一只盛鸡蛋糕的羹匙来,递给夏小芸。夏小芸惶惶地接了,不知道李局长搞啥。李局长拿起酒瓶子就往羹匙里倒酒,夏小芸来不及躲,羹匙里就满满地被李局长倒上了酒。这下,夏小芸就尴尬起来了。她端着满满一羹匙白酒不知所措。李局长端起自己的酒杯说,我李德林当兵出身,最讲究的是义气。我先干了这杯,你随意。说罢,李局长一口就干了白酒。

夏小芸咬咬牙,把白酒就喝下去了。

有了开始,接下来夏小芸就收不住了。李局长看了节目单,对文化馆的晚会安排非常满意。市电视台三台节目同时直播晚会。市委宣传部非常重视,许部长要亲自来看晚会。所以,节目单还得修改,再添上总顾问姓许的那部长。

夏小芸心里叫苦不迭,节目单印好再改好几次了,三千多块钱都花掉了。

夏小芸在卫生间外面洗手,李局长也晃荡着出来,王馆长搀扶着李局长。李局长也来洗手,王馆长就先回包房了。李局长酒气熏天地用手拍了夏小芸的屁股一下。说,小夏,好好干。夏小芸点头微笑,心里却说:干你妈个蛋,拍我屁股。

这些天,为了晚会的事情,夏小芸吃不好睡不好。晚会举行得很成功。赵书记和王馆长都在报纸上电视上谈了体会。演出结束后,有人反映节目现场当时买了四箱矿泉水,可是后来只找到两箱的矿泉水瓶子。还有,主持人张小静喝的是冰红茶。这叫大家心里很不平衡,觉得张小静多占多得是可耻的。很快遭到了张小静的回击,张小静说主持人最辛苦,嗓子疼必须要喝冰红茶的。还举例中央电视台的董卿刘芳菲也喜欢喝冰红茶。夏小芸在办公室里接到了那位老干部老伴的电话,更年期的妇女开口就说,你们还有没有党性原则?叫一个骚货去主持节目?纵容狐狸精迷惑国家干部。夏小芸对着话筒说,您大声讲话,听不清楚,这几天电话坏了。

然后夏小芸赶紧挂了电话。

下午,文化局打来电话问。你们的电话坏了是吗?

电话局的没来人修电话,电费票到了。通知上写着电费是三万二。夏小芸很奇怪,这个月的电费不对啊。三万多的电费实在高得有些离谱。问后勤的才知道,电表一直在“为你好”歌舞厅那边,想必是抄表的搞错了。夏小芸去“为你好”看电表,意外撞见了城建局的副局长自己的分居老公。老公当时很狼狈,他说我是来监视你来了,这离你待的地方近。有利观察。

夏小芸看着提裤子从包房里出来的小姐,冲着老公骂到:操你妈!

保安架出了夏小芸,夏日的傍晚,热气消散。燥气也在消散。夏小芸感觉真是清爽。真是痛快。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走走停停,都市的商铺林立。霓虹闪烁,夏小芸感觉真的很憋闷。压抑的心情终于得到了释放。

第六届“广场之夏”举办得很成功。夏小芸组织的晚会受到了表彰。王馆长的事情解决了,说他腐败的事实没有根据不攻自破。王馆长在电话里显得很轻松。夏小芸在家里的浴缸里接的电话。她一直泡在浴缸里。夏小芸说,我想写诗。

王馆长说,生活本来不就是诗吗?

夏小芸的眼睛湿润了,她说,你等着我。

夏小芸撞开了王馆长的门,扑进了王馆长的怀里。夏小芸哭着说,你赶紧跟李局长说,调来一个副馆长吧。王馆长吻了夏小芸的脸颊、脖子、胸脯。两个人都开始激动起来。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王馆长很快就停了下来。夏小芸很失望地快速整理自己的衣服,李局长闯了进来。李局长说,你们在开会啊?王馆长笑着站起来。说商量一件事情。王馆长紧紧握着李局长的手说,李局长,您还要亲自过来啊,给我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劳您大驾了。

李局长大咧咧地坐下,对着夏小芸说:王馆长手上怎湿乎乎的?小夏,给我块面巾纸擦擦。

夏小芸走在街上的时候,突然就憋不住笑了起来。

责任编辑石华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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