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Ｑ的爱情

叶树浓

电影《勇敢的心》里，造反英雄华莱士被绑赴刑场，在刀起的瞬间，他突然看见日夜思念的妻子微笑着向他走来……这个情节不知赚了多少女看官的眼泪。其实，类似的场面《阿Q正传》里也有。阿Q被捆上囚车去法场的时候，突然在蚂蚁般的人群中发现了他的梦中情人——吴妈。他的男性荷尔蒙高度膨胀，于是喊出了“过了二十年又是一个……”的豪言壮语，比起华莱士的“Free——”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Q这个人，缺点比身上的虱子还多，拿专家的话来说是集丑陋国民性于一身。而事实上，看起来一无是处的阿Q并不是全无优点的，比如说他的痴情，他的专一。他在赵太爷家打短工的时候，与洗碗工吴妈一见钟情，一直到后来被拉去杀头，都没有移情别恋。

可以说，阿Q的爱情观是相当保守的，作风比较正派。他一生里唯一一次不良记录，是在认识吴妈前摸了一次小尼姑的脸。当然那是在挤虱子挤不过王胡、打架打不过王胡之后，要出出鸟气——“和尚动得，我动不得？”此种行为并非出于自身欲望，可以忽略。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吴妈在阿Q眼里，除了脚大点，基本上是完美的。阿Q的眼光不低，还懂得纵横对比——“赵司晨的妹子真丑。邹七嫂的女儿过几年再说。假洋鬼子的老婆会和没有辫子的男人睡觉,吓,不是好东西。秀才的老婆是眼胞上有疤的。”即使到后来要造反了，阿Q还是认为能与他分享革命成果的女人，只有吴妈一个。

不过，阿Q对吴妈再怎么“除却巫山不是云”，也只是一厢情愿。他俩的恋情还没开始就已经失败。相信大家对阿Q的求爱情节印象非常深刻，阿Q第一次见到吴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和你困觉！作家王蒙在谈到阿Q求爱失败的原因时，认为是因为阿Q缺乏语言训练，如果他当时能深情地跪在吴妈面前，背一首徐志摩的诗：“我是天空的一片云……”那他的求爱可能早就成功了，也许来点英文“My sweat heart！”效果会更妙。

此种说法纯属瞎扯，吴妈又不是林徽音，不当你神经病才怪。无可否认，首次见面就跟人家说“我和你困觉”是“惊天地、泣鬼神”了点，但阿Q失败的根本原因并不在此。大家想一下，阿Q是什么人？一个“在土谷祠里临时住、城乡之间来回跑”的乡下人，至多不过是赵太爷家里的一个“临时工”，拿现在的话说，是“无房、无车、无正式工作”的“三无”一族。而吴妈是什么人？她是未庄最阔的赵太爷家唯一的长工，是有“编制”的。阿Q这出身，还有那副全身长癞的臭皮囊，要追上吴妈，真的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阿Q最后去造反了。我想阿Q是深知穷光蛋不配拥有爱情这一道理，要做个“成功的男人”。而唯一的出路就是造反，革了未庄那群鸟男女的命，把举人家的元宝、秀才娘子的“宁式床”搬到土谷祠里，吴妈一定对他另眼相看。可惜的是，还没造反呢，他就被拉去杀了头。更可惜的是，临刑前，在人丛中看热闹的吴妈竟始终没有向他看一眼，作为男人，这怎能不说是个遗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