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蔓和主干的纠结

鄢超云

与广大家长乃至一线学前教育工作者相比,懂理论确实是高校学前教育工作者的优势,因此,很多时候高校学前教育工作者被人尊称为“专家”。但最近我感觉到,这种优势面临挑战。

比如,最近我发现越来越多的商家汇集到学前教育领域中来,可谓热闹非凡。起初我们这些“专家”所讲的理论还颇受尊重,但后来我进一步发现,投资人、经销商、片区经理、业务员似乎也“很懂”学前教育理论,他们会对幼儿园的科研工作、课程教学、环境创设提出这样那样“中肯”的意见。因为他们颇懂家长心理,或许还有其他什么原因,总之,我感觉他们的“理论”似乎更受欢迎、更获尊重。

再比如,我发现不少领导在学前教育理论方面也有“颇深”的造诣。他们似乎可以将理论立马转化为实践。有时候,在教育史上一个颇有争议的问题到了某些领导那里似乎立马就可以不用争论了,并且可以直接付诸实践了。

……

这是怎么了?谁都好像是学前教育专家了,学前教育理论似乎一下子显得“丰富、繁荣”起来。

陶行知先生曾分析过,教育家可分为“政客的教育家”(只会说官话)、“书生的教育家”(只会读书、做文章)或“经验的教育家”(只会盲动),但他却没有预料到今天还有“商人的教育家”“官员的教育家”诸如此类。

李其维老师在“当代心理科学名著译丛”的《总序》中写道,“心理学正日益走近和跳入我们的生活。目前它几乎已成‘热学。林林总总冠以‘心理学名谓的出版物不断更新着书店和读者的书架,心理学不再神秘。但也不必讳言,从‘心理学这棵大树繁衍开来的过度茂密的枝蔓,使其主干倒显得有些不明了。严肃的心理学工作者应该做些修枝整叶的工作。没有心理学主干的承托,心理学之树的常绿是不能长久的”。李老师讲的是当代心理学理论的遭遇,但我感觉当代学前教育理论也有了同样的遭遇。

学前教育理论既然是一种理论,就具有一般理论的特性,即由一系列具有内聚性(coherence)、关联性(relevance)的概念构成,具有解释和预测功能,具有自身发展、变化的规律。也正是因为如此,学前教育理论应该是严肃的,是要受到应有尊重的。而事实却像上面所说的那样,人人似乎一夜间成了“学前教育家”,都可以有自己的“学前教育理论”。

面对纷纷扰扰的学前教育理论局面,作为严肃的科学工作者,我们应该旗帜鲜明地站出来维护学前教育理论的严肃性,从而确保学前教育作为一个专业应有的地位。作为一门实践性很强的学科,学前教育在内容和形式上是可以宽松、活泼、浅显一些的;但作为一种学科意义上的理论,学前教育则应是严肃、认真、缜密、深邃的。现在很多人是在用自己日常生活中的“经验”来看待学前教育实践的,由此而随意修改、歪曲学前教育既有理论,侵害学前教育理论的严肃性。更有一些人其实不是在谈理论,而是在呼“口号”,是在将丰富、复杂的教育理论异化为黄口小儿的顺口溜,那些动辄以“一点……两条……三个……四方面……”,或者“……性”“……原则”之类的“教育口号”,很具有欺骗性,因而对学前教育理论的危害很大。

如果我们任由此类现象发展下去,学前教育也将很快成为一个枝蔓茂密但主干不明,甚至枝蔓不断侵袭主干最终导致主干逐渐丧失生命力的学科。我没有夸大其事,诸君只要看一看现在坊间各式各样的教材、读本,“早教方案、早教工程”之类就不难明白。

(作者单位:四川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成都,61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