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川,二十世纪中国诗坛的西绪福斯
2009-04-07范肖丹
范肖丹
郭小川一生最大的梦想是在新中国的诗坛进行诗的革命,然而,身处特殊时代、具有特殊身份的他,又必须遵命写“革命的诗”。今天的人们很难感知郭氏在极左的政治语境里,以一个诗人的全部生命投入,试图突破极左文学思想禁区的勇气、艰辛与磨难。诗人在遭到一次甚一次的粗暴批判后,总是顽强地进行一次次诗的革命。在郭氏勇敢突围的悲壮历程中,凸显了一个本真诗人作为一个自觉的“人”的存在,一个试图把握自己的文学命运的诗人式英雄的生命姿态。在整个二十世纪的中国诗坛,没有哪个时期比郭氏时代更难于接纳诗的探索,也没有哪位诗人的探索比郭小川更具悲剧色彩。然而诗的革命的历史的必然要求和这个要求的实际上的不可能实现,使他的诗的革命无法获得希望中的成功,而他最终也成了二十世纪中国诗坛的西绪福斯式的悲剧英雄。
“两种革命”的冲突体现出郭氏内在的角色定位与诗性思维冲突中的挣扎与痛苦,和他对外在的极左文艺政策的抗争和突围。
角色定位与诗性思维的冲突
郭氏被称为战士诗人。而实际上郭氏身兼双重角色:第一是政坛战士的角色,即党的高级干部、理论工作者的角色,这就包含忠诚于党的事业和对党的理想的追求。这是郭氏的“超我”的存在。这种角色只准他写遵命的“革命的诗”。第二是诗坛战士的角色,这个角色肩负着诗人实现诗的革命的理想,它更多地体现郭氏诗性思维的“本我”身份。1975年他写给时任国务院副秘书长的吴庆彤的信说:“我自己呢,第一,是一个将近三十八年党龄的老党员;第二,是一个我国少有的革命作家。”0可见他对自己的角色定位非常清楚。郭氏追求的也是“战士与诗人的统一”。
无论哪种身份的战士,他都充满了战斗的激情和意志力。战士的天职是服从。因此,郭氏既服从于他的政坛主帅的命令,从事遵命文学,又服从于诗性思维的召唤,进行诗的革命。他逝世前不到一年创作的《团泊洼的秋天》体现了他一生的坚持:“战士自有战士的抱负:永远改造,从零出发;/一切可耻的衰退,只能使人视若仇敌,踏成泥沙……/战士自有战士的爱情:忠贞不渝,新美如画。”无论是政治思想,还是诗歌创作,他都想“永远改造,从零出发”,永不衰退。对于政坛角色和诗人角色,他都“忠贞不渝”,并且想永远保持“新美如画”。而二者之间,在1956-1976年的语境中是绝对不可调和的,由此在郭氏身上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冲突。
泛政治化的极左时代和特殊的身份都不允许郭氏进行诗的革命,而只准他写“革命的诗”。而郭氏的创造激情使他从不主张做驯服工具,而提倡独立思考,创造性地为党工作。郭氏在1955年阐述自己的思想时说:“一是服从真理的精神,二是创造精神。”对于创造精神,他说:“一方面,对一切先进的优秀的东西,一切先人留下的优良传统,一定要学习,要承继;另一方面……要努力创造新的东西,也就是说,要创造性地学习,创造性地工作。”“对于一切事物,都要通过自己的头脑去思考,去评判,对于一切能够接触到的问题,都要有自己思考过的看法和意见。”他的创造精神里也深刻地体现了他服从真理的精神。这样一种精神,无论是他政坛战士的角色,还是诗坛战士的角色,都会与主流意识发生冲突,两种角色之间也会发生冲突。
作为本真的诗人,郭氏渴望对共和国的新诗的题材、主题、艺术形式等,进行革命性的创新:“必须开阔一个新的天地,既是思想的,也是艺术的。如果不能使自己的作品具有鲜明的特色,使人家有耳目一新之感,那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要“从生活出发,从描写入的心灵世界出发,走前人没有走过的、又十分艰难的路”。他认为“文学毕竟是文学,这里需要很多很多新颖而独特的东西”,它应当是从生活的海洋中“提炼出来的不同凡响的、光灿灿的晶体”。优秀作品的“核心问题是思想。而所谓思想,不是现成的政治语言的翻版,而应该是作者的创见……是作者自己的,是新颖而独特的……是通过一种巧妙而奇特的构思自然而然表现出来的”。
在得到广泛认可的1959年初,他却说:“我是越来越感到不满足了,写不下去了,非探索新的出路不可了。”因为他顽强地追求诗的个性,认为“好的作家”的标准须有“独特的”个性,“他却有他自己观察生活的方法,他有自己的独到的见解……他有的是自己的风格,自己的特色……我……就愿意努力成为这样的作家”。
郭氏终身都在“顽固”地坚持从内容到形式实践其诗的革命的主张,这在他的角色认同之间产生了激烈的内心冲突,使他终生处在挣扎和痛苦之中。一方面,他要忠于他的公务员职责,遵命创作;另一方面,作为诗坛战士,他又要忠于他革命性的诗性思维,创作上追求“忠于他自己的感受和理解”。
1968年郭氏被迫所做的检讨说出了他对诗的革命的追求。在思想内容上,“要当大作家,一定要言人之所不敢言,写人之所不敢写。这样的话,印入我的骨髓……所以,什么题材,什么主题,我都不怕……我常常讲,写东西一定要‘新鲜、‘强烈,陈词滥调固然不行,不痛不痒也不顶事。这种离开阶级性、党性的‘新鲜、‘强烈,当然只是一种反动的东西”。在形式上“我在努力尝试各种体裁,这就可以证明我不想拘泥于一种,也不想为体裁而体裁……各种体裁,只要能够有助于诗的民族化和群众化,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但是,我越来越有一个顽固的观念:一个诗作者,一定要有独特的风格……应该有独创性”。这种所谓离开极左倾向的“反动”和“独创性”,在今天看来恰恰是一种诗的革命。
哪怕在去世前不到一年时他还主张诗的主题要有“深刻而新颖的思想……一个创作家,当然要有革命的思想,同时也要与‘平庸作斗争。任何一个作品,都不该是平庸的,一切都必须崭新,至少,思想、感情要十分新颖(九分都不行)。构思要巧,开头要吸引人,结尾要有余音缭绕。形象、语言都要很新鲜”。把“革命的思想”,与平庸相提并论,透露出一种矛盾冲突;这段话也可见郭氏终身都从诗的主题和艺术方面追求诗的革命。
尽管郭氏的诗的革命遭遇了屡次“不准革命”的沉重打击,但他仍然顽强地进行着两方面的突围,也就是仍然顽强地进行着内容和形式两方面的诗的革命。一是新诗形式的革命性探索,这最终使他创立了新辞赋体。二是题材、主题方面向政治和人性禁区的突围。包括非革命性爱情、人性的多面性及独异的知识分子形象塑造等禁区的突破。在郭氏叙事诗中,《深深的山谷》、《一个和八个》在人性探索上达到了当时的最大深度和复杂度,虽然存在时代的印记,但在五十至七十年代诗坛乃至整个文坛已是不可多得的优秀之作。除了《一个和八个》,中国二十世纪再没有哪部诗作改编为电影获过国际奖的。这正是郭氏诗的革命的部分成功的证明。
郭氏进行诗的革命的过程,就像西绪福斯那样,他尽力地一次又一次地想通过诗的革命的力量,把诗歌艺术的巨石推向艺术的顶峰,当他即将把巨石推到一个高
度时,“不准革命”的力量再次把巨石又推回山底的起点。这种力量来自主流意识,也来自他的政坛角色认同,但归根结底是来自前者。
极左的政治环境,使诗人的角色定位与本真的诗性思维的冲突是根本无法调和的,非艺术的粗暴批判,造成诗人灵肉的极度痛苦,人为阻断了诗人进行诗的革命。这种分裂的痛苦终身都纠结在他诗的革命和时代与角色要求的“革命的诗”之间的矛盾冲突之中。但是,对于主流意识的“不准革命”,郭氏说:“我对1959年对我的批判心理还是不服的。”因此,他内心顽强地挣扎着,坚守着他诗的革命,象《团泊洼的秋天》说的“战士自有战士的性格……/一切无情的打击,只会使人腰杆挺直,青春焕发。/战士自有战士的胆识……/一切无稽的罪名,只会使人神志清醒,头脑发达。”
诗的革命和“革命的诗”的历史困境
郭氏以写“革命的诗”进入诗坛,而他一生却坚持诗的革命,一直都对外在的极左文艺政策进行着顽强的抗争和突围。
新中国成立后,“中国的‘左翼文学(“革命文学”),经由40年代解放区文学的‘改造,它的文学形态和文学规范……在50至70年代,凭借其影响力,也凭借政治的力量的‘体制化,成为惟一可以合法存在的形态和规范。”文学一体化和规范化进程在新中国成立后迅速完成,文学方向单一化,五四以来形成的各种文学流派在被迅速瓦解和规范化。而郭氏正是在这样的语境下走上文坛中心的。他是五十至七十年有代表性的革命干部兼体制作家,王富仁说他是吃延安的奶成长起来的革命作家。其出生到成长都可谓根正苗红。这也使得他的抗争和突围更为艰难和痛苦。
然而,郭氏的诗性思维总使他不满于“革命的诗”,而想进行诗的革命。从1955年发表《致青年公民》成名,到1959年被批判的时期,正是文艺政策日益严重的极左化的时期,也是诗人最集中进行抗争和突围的时期。
郭氏首个诗集《致青年公民》收录的诗很有意思,第一辑是今天看来还有价值的探索色彩的抒情诗;第二辑的内容则是纯粹的政治诗,诗人把它命名为“遵命集”,诗人说:“第二辑……是‘遵革命需要之‘命的产物。”第三辑“发言集”是反右的表态诗,也是遵命之作。可见郭氏成名时的创作有两种姿态,一种是诗的革命,一种是“革命的诗”,郭氏身上的“革命性”和“诗性”从一开始就是并存的,也可见他的角色分裂的状态。当时评论界对他1956年的组诗《致青年公民》的一种质疑已经体现出“不准革命”的迹象:“在你的诗里,为什么用那么多‘我字,干吗突出你自己呢?”这种非文艺的批判说明了诗的革命的艰难。
对于诗集中创造性的成果《投入火热的斗争》,他说:“写的文章如此之多,却很少有像现在这篇这样激动过。也许是用心写的。”这是诗人致力于诗的革命的成果。
1955—1957年的《致大海》和《山中》等,表现了个性人格与革命相冲突的迷惑与苦闷的困境,以及最终压抑自我,寻找精神归依的心路历程,现在仍被认为是当代诗歌中少有的佳作。1959年则被严厉批判。
这一时期,郭氏以“革命作家”的身份尝试着诗的革命,在诗的革命中初享成功的喜悦,而他作为“本我”的诗人的创造性的人格追求,推动他去深入进行诗的革命,从而导致深陷“雷区”。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针的提出,让郭氏觉得诗的革命的大好时机已到,他要进行更有力的抗争和突围。而事实上极左的情况反而日益严重。对胡风集团和“丁陈(丁玲、陈企霞)反党集团”的批判、反右派运动,五十年代末到六十年代初对资产阶级人性论、人道主义的批判等,“这些文化批判运动‘对思想、行为的控制、威慑作用,是‘巨大的,波及的范围也是全面的”。这些运动和批判最大限度地改造了文化人,作家们就只能写“遵命文学”,不能进行“文学的革命”。
而与此相反,郭氏在1957—1959年却“顶风作案”式地进行着诗的革命,也创作了他一生最好的作品:四部长篇叙事诗和稍后的《望星空》等作品,是郭氏突破当时人性和哲学思辨禁区的最主要的代表作,既是他抗争和突围的标志性成果,也是他在“两种革命”冲突的困境中痛苦心理的写照,是对他的抗争和突围的折射。
《深深的山谷》塑造了一个战争中的复杂的知识分子形象。形象的复杂人格发人深省,他对个体人格尊严的追求是历史的必然要求。《深深的山谷》给我们留下了个体人格尊严在强大的群体目标力量下艰难挣扎的历史记录,也是一个典型的关于个人与革命、个人与组织相冲突的悲剧故事。主人公是当代文学中独一无二的形象,是代表作者对复杂人性的思考的知识分子形象,也是战争中部分知识分子的一种真实存在状态和困境。
《白雪的赞歌》突破了“革命文学”中三角恋爱描写的禁区,很真实地写出了知识女性参加革命以后,如何抑制个人欲求,以服从民族战争需要的转变过程,同时表现了战争的残酷性和个体欲求在时代洪流中的困境。诗歌描写了女主人公在爱情方面的挣扎、突围和痛苦。郭氏非常喜欢此诗:“这个女人其实就是我自己。这可以说是真实的经历。心情是我的……”诗人自信地说:“这也许真的是一个杰作。”这些都表明诗人在一厢情愿地进行他的诗的革命。
臧克家非常敏感,他指出这首诗“在人物的发展上有着缺陷……有一点—极重要的一点,破坏了主题的积极意义,成为一个重大的缺陷。这便是医生这个人物在女主角爱情上引起动摇的一点”,“破坏了女主角的崇高的典范形象,使得主题意义受到严重的损害”。对郭氏,臧克家“希望他多写一些《向困难进军》一类的战斗性强烈的长诗……希望他不要太多的在这样题材上多花费精力”。臧克家深知诗人不能搞诗的革命,只能老老实实写“革命的诗”。描写三角恋爱是禁区,在今天看来是可笑的,在当时则是对禁区的突破。
李季也劝阻郭氏考虑安全:“我劝过他,劝也没用,他不接受延安时期的教训!”二人的劝告是善意的,但从文学的角度说,却牺牲了诗的革命,去服膺于单一的“革命的诗”。郭氏没有接受劝告,他沉浸在诗的革命的抗争和突围的成功的短暂快乐之中不能自拔。因为只要不能进行创造性的创作时,他就充满着人生荒芜感,这是他写《望星空》的心理背景之一。
滚落谷底的诗的革命的巨石
几乎和《白雪的赞歌》同时完成的《一个和八个》,标志着郭氏在诗的革命之路上迈开了更大的步子。诗中人物性格更为多样复杂,王金的革命与蒙冤是郭氏和众多运动受害者的象征式写照;而大胡子等七人构成人物性格多样丰富的图画,人性的善恶的转变是空前的,诗突破阶级的局限,土匪大胡子成为当代文学最富于人性的形象之一。
郭氏根本不会想到,《一个和八个》这首根本没发表的内部传阅的诗,突然被领导批上“人妖颠倒、是非混淆”的按语印发批判。由此,郭氏从运动的积极分子,突然沦落为被批评者,作协党组连续七天召开七次十二级
以上党员干部整风扩大会议,把他作为“重点帮助对象”进行批判。
批判会上,郭氏前期的许多“诗的革命”的成果:《致大海》、《山中》、《深深的山谷》、《白雪的赞歌》等,也都被扣上各种帽子,诸如“歌唱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同情特务”和右派分子、个人主义、“修正主义大毒草”等等,被横加讨伐。这种彻底清算式的批判无疑是对诗的革命的彻底否定。这是把诗的革命的巨石拉回谷底的可怕的力量。
作为一个有人格和文学理想的本真诗人,他不愿意沦为文学和“政治上的庸人”。我们可以从他的残篇诗《答问》中,读到他的痛苦和坚持:“咦,您这是什么?这也算诗?/既没有格律,也不讲究遣词造句!/……既不写景,也不创造形象,/最糟糕的是,又在我呀我呀地写你自己……//呵,谢谢您的好意,/请原谅我这是最后一次。/明天早上,我一定遵从你的劝告,/认真地写一点好诗:/既有格律,又有词句/只是没有‘我自己。”就算是被严厉批判时,郭氏还是在坚持“我自己”。
郭氏1961年主动离开作协,他下定决心放弃诗的革命,不再写文艺作品,只把写通讯当成终生的事业。可郭氏毕竟是个本真的诗人,1961年批判的结论还未做出,他作为《人民日报》记者刚到辽宁生产一线,又开始了诗的革命,进行顽强的抗争和突围。从这时写的《别煤都》可看出诗人心灵的矛盾、痛苦和顽强的坚守:“姑且这样放胆地说吧:/煤都是矛盾的!/它是那样老成,/却又是那样富于青春的朝气:/它是那样安详,/却又那样满怀英雄大志;/它是那样寒冷,/却又那样充满热力,/它是那样和善,却又是那样无所畏惧。”作为真正的诗人,郭氏永远“富于青春的朝气”,“充满热力”,他有一段“无所畏惧”的英雄情结。
二十世纪六十至七十年代,他暂停了人性探索的突围。从《青纱帐一甘蔗林》的发表稿和修改稿中,可以看到诗人调和“革命的诗”和诗的革命的矛盾。这种“矛盾重重的诗篇”(《团泊洼的秋天》)在他的集子中比比皆是。在题材、主题、形象方面不能革命,他就在艺术形式的夹缝里坚持诗的语言和结构的革命。我们不得不佩服诗人的人格坚持,新辞赋体的成功就是以六十至七十年代的《青纱帐一甘蔗林》、《厦门风姿》、《乡村大道》等为标志性作品的。
七十年代,郭氏受到“四人帮”更严酷的迫害,他仍未停止诗的革命。他逝世前一年创作的《团泊洼的秋天》,尽管现在看来有缺陷,可在当时是冒着巨大的政治、甚至是生命的风险的。诗人的好友刘小珊抄录诗章,冒着很大危险把诗用报纸覆盖着藏在大衣柜底板上,直到“四人帮”粉碎后才敢拿出来发表。这是文革“地下写作”的作品之一,也是一种勇敢的抗争和突围。因此,郭氏终其一生都没有停止其诗的革命,正如他说的“战士的一生,只能是战斗的一生。”(《秋歌》之四)他坚信,“这矛盾重重的诗篇……它也许不合你秋天的季节,但到明春准会生根发芽”(《团泊洼的秋天》)。
郭小川,二十世纪中国诗坛的一个西绪福斯式的悲剧英雄。他终身推动着诗的革命的巨石,艰难地迈向诗艺的山峰。这本身就是对宿命式的命运的蔑视,而诗的革命的巨石,却总是被“革命的诗”和“不准革命”的强大重力重新推回原点,他的悲剧是时代与极左思潮的深刻悲剧。
要郭氏挣脱历史的羁绊是一种苛求,郭氏带着诗的革命的梦想,带着追求自我人格价值的顽强的生命意志,进行诗的革命,真诚地为诗的革命而献身。在否定个体价值的极左年代,越是有个性、有思想的文学家与时代的冲突就越激烈,在个体生命与扭曲人性的时代的悲壮的搏击中,总是以个人价值的牺牲而告终。郭氏的悲剧和胡风、艾青、老舍等一代才人的悲剧有本质上的共同之处。
郭氏在复杂的历史困境里陷入诗的革命和“革命的诗”的不可调和的剧烈冲突中,他以坚持个性的生命追求介入历史,其人格坚守和对共和国新诗的革命性的探索,其痛苦挣扎与独立思考,顽强的抗争和不懈的突围,表现了人性中最可贵的创造性的品质和独立个性的顽强力量。
[注释]
①郭小林:《我拯救了我的灵魂》,《神州》2004年第7期。
②郭小川:《郭小川全集》,第9卷,240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
③郭小川:《郭小川全集》,第6卷,351-355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
④⑩(25)郭小川:《郭小川全集》,第7卷,268-269、737、200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
⑤⑥⑦⑨(11)(13)(14)(15)郭小川:《郭小川全集》,第5卷,394-395、395-396、401、398、185、370、383、384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
⑧(23)郭晓惠等:《检讨书:郭小川在政治运动中的另类文字》,144、11页,中国工人出版社2001年版。
(12)洪子诚:《中国当代文学史·前言》,4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
(16)郭小川:《郭小川全集》,第8卷,340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
(17)洪子诚:《当代文学概说》,100页,广西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
(18)郭小川:《郭小川全集》,第9卷,207、241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
(19)臧克家:《郭小川同志的两篇长诗》,《人民文学》1958年第3期。
(20)涂光群:《五十年文坛亲历记》,416页,辽宁教育出版社2005版。
(21)郭小川:《郭小川全集》,第8卷,359、468、529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
(22)郭晓惠:《长诗(一个和八个):郭氏的心灵重创》,《南方文坛》2006年第1期。
(24)(27)郭小川:《郭小川全集》,第12卷,22-41、259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
(26)郭小川:《郭小川全集》,第3卷,423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
(28)郭小川:《郭小川全集》,第2卷,43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
(29)郭晓惠:《政治控制的实施与内化:以1959年体制知识分子郭小川的遭遇为个案的分析》,120页,中国人民大学博士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