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钊民族复兴思想初论
2009-04-05张可荣
张可荣
(长沙理工大学 文法学院,湖南 长沙 410114)
检索李大钊留存于世的文字,追寻李大钊38岁生命事迹,其一生所求,无不集中于振兴中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这一历史主题,正如他在牺牲前所说:“钊自束发受书,即矢志努力于民族解放之事业”,谋求“挽救民族、振奋国群”、“再造中国”之良策,“实践其所信,励行其所知,为功为罪,所不暇计”。[1]从而留下了丰富的思想遗产。浏览辛亥、五四前后史籍,探究“中华民族复兴”理念的发端与初成,孙中山先生对其无疑具有开山之功,继之而起且有卓著思想者,我以为非李大钊莫属。在中国共产党历史上,率先自觉地从“中华民族复兴”理念出发探索国家出路,并初步奠定党的民族复兴思想基础的,我以为也非李大钊莫属。
李大钊“中华民族复兴”思想的形成,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辛亥革命前后的求学时期尤其是他留学日本期间,以1916年5月回国为界,为早期探索与酝酿时期;1916年5月至1919年五四运动之前,可以称为初步形成与集中阐发时期;其后是继续探索与修正、发展时期。如此划分,是否恰当,有待大家指正。
李大钊“中华民族复兴”思想的基本内涵可以概括为:“揭新中华民族主义之赤旗”,[2]融爱国主义和“世界主义”为一体,“靠我们自身的力量”,[3]“以现在为阶梯”,以无产阶级及其政党为“中心势力”,以俄罗斯十月革命为榜样,在“调和东西文明”中创造“第三新文明”,在“中国的社会主义”道路上,“再造青春中华”与“少年中国”,以期“在未来民族舞台施展我们的民族特质”和“我们的民族精神”,[3](P453)“以期尽于吾民族对于改造世界文明之第二次贡献”。[4]
李大钊“中华民族复兴”思想,既充满了诗一般的语言和火一样的激情,也凸显了他睿智的思想和坚强的意志。比如说,他把历史悠久而又处于落后地位的中国比作“白首之民族”、“白首之国家”、“白首中华”。把民族复兴比作“青春中国之投胎复活”、“青春中国之再生”,认为“白首中华者,青春中华本以胚孕之实也。青春中华者,白首中华托以再生之华也。白首中华者,渐即废落之中华也。青春中华者,方复开敷之中华也”。[2](P187~188)把民族复兴的伟大事业视为“今后人类之问题,民族之问题”,[2](P187)视为“‘少年中国’的‘少年运动’”,[5]视为二十世纪中国人民的“唯一使命”。[2] (P170)把民族复兴的肇始比作长江、黄河在千里奔泻中所遭遇到的“很逼狭的境界”,但必能“走过这崎岖险阻的道路”,[3](P375)“深信吾民族可以复活,可以于世界文明为第二次之大贡献”。[4](P215)坚信民族复兴的时机已到,“只看我们是怎么的奋斗和如何的努力!我们如能使新的文化、新的血液日日灌输注入于我们的民族,那就是真正新机复活的时候”。[3](P452~453)与此同时,李大钊坚决反对民族主义思潮中复古、保守、排外等狭隘的民族主义,以及以反传统或“西化”为特征的民族虚无主义;努力倡导爱国主义与世界主义相统一的理性的“新中华民族主义”;主张“崇今”、“创造”、“融会贯通”、“与时俱进”等等。
总之,李大钊民族复兴思想内涵丰富,见解深刻,特色鲜明,具有世界眼光,极富当代价值,是新时期党的民族复兴思想的重要理论来源,[6]值得探讨。可是,学术界对此似乎没有给予足够重视,专门的研究成果也难得一见。有感于此,在李大钊诞辰120周年之际,笔者仅就李大钊中华民族复兴思想中的“第三新文明”说、“崇今”说、“中心势力”论等几个极富特色的内容略陈管见,不当之处,敬请批评指正。
一、“第三新文明”说
“第三新文明”说是李大钊民族复兴思想的核心内容,也是其民族复兴思想中颇具特色的观点之一。“第三新文明”说要解决的核心问题是:如何判断东西文明的价值特征?世界文明与中华民族复兴到底应该朝什么方向发展?“第三新文明”说的基本意蕴是:东西文明各有长短,应各自“觉醒”,舍短扬长,相互容纳;中华民族应顺乎世界发展潮流,以“新中华民族主义”为旗帜,以俄罗斯文明为“媒介”,担负起创造“第三新文明”责任,在社会主义道路上实现伟大复兴。
早在1915年8月,李大钊在与陈独秀讨论“爱国心”问题时所写的《厌世心与自觉心》中,既已注意到东西文明之差异,提出了“东西文明之融合”问题。[2](P137)1916年5月,李大钊发表《民彝与政治》长文,在阐发其民彝史观时,初步表达了融会东西文明,以消除“欲东不能,欲西不得”的“矛盾之性”,实现“中华再造”的文化发展观和民族复兴理念。他说:“吾任重道远之国民乎!当知今日为世界再造之初,中华再造之始。吾人宜悟儒家日新之旨,持佛门忏悔之功,遵耶教复活之义,以革我之面,洗我之心,而先再造其我,弃罪恶之我,迎光明之我;弃陈腐之我,迎活泼之我;弃白首之我,迎青春之我;弃专制之我,迎立宪之我;俾再造之我适于再造中国之新体制,再造之中国适于再造世界之新潮流。”[2](P163~164)这是李大钊初次论及“第三新文明”的意蕴。
1918年6-7月,李大钊发表《东西文明根本之异点》。这是他倡言以“第三新文明”复兴中华民族的重要代表作。文章在比较了东西文明异同后,明确揭示了“第三新文明”说的基本内涵。他说,“第三新文明”是“融会调和”东西文明之所长的新文明;俄罗斯文明“诚足以当媒介东西之任”;“二种文明本身之觉醒”是东西文明能够达到真正“融会调和”的前提条件;我中华民族能够而且必须担负起创造“第三新文明”“至重之责任”。[4](P214~215)
李大钊把俄罗斯文明视为融会东西文明、创造“第三新文明”的媒介,正是在他热情讴歌十月革命、全力探索民族复兴根本途径之际,表明了他对十月革命意义的深刻认识,也是他对十月革命前途的理性预测。这一认识,成为他接受马克思列宁主义、发展“第三新文明”说的重要思想基础。在同时发表的《法俄革命之比较观》中,李大钊再次指出俄罗斯文明“兼欧亚之特质”,“实具有调和东西文明之资格”。并强调,十月革命展现了世界“新文明之曙光”和“世界的新潮流”,我们“惟有翘首以迎”,不要“悲观”。[4](P227~228)
李大钊所说的“二种文明本身之觉醒”,“即在东洋文明,宜竭力打破其静的世界观,以容纳西洋之动的世界观;在西洋文明,宜斟酌抑止其物质的生活,以容纳东洋之精神的生活而已”。“东洋文明与西洋文明,实为世界进步之两大机轴,正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缺一不可。而此两大精神之自身,又必须时时调和、时时融会,以创造新生命,而演进于无疆”。[4](P214)这种辨证思维与认识,在当时不左即右的偏激文化氛围中是难能可贵的。李大钊在阐发其第三新文明说时,较多地使用了“调和”等概念,对此,应作专门研究。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调和”论旨在创造新文明,绝不是当时流行的“调和主义”之调和。[7]
李大钊相信中国人民能够担负起创造第三新文明的责任,是基于对中华民族历史发展进程与文化特征的深刻认识以及对自身责任与使命的正确把握,也是他血液中不屈的意志与信念的表达。他说:“中国于人类进步,已尝有伟大之贡献。┅┅今犹能卷土重来,以为第二次之大贡献于世界之进步乎?”[4](P215)在深入思考中外历史与现实的基础上,李大钊的回答是肯定的:“吾人深信吾民族可以复活,可以于世界文明为第二次之大贡献。然知吾人苟欲有所努力以达此志者,其事非他,即在竭力以受西洋文明之特长,以济吾静止文明之穷,而立东西文明调和之基础”。所以,我中华民族“当虚怀若谷以迎受彼动的文明,使之变形易质于静的文明之中,而别创一生面”,并且“时时创造,时时扩张,以期尽吾民族对于改造世界文明之第二次贡献”。[4](P215~217)
随后,李大钊在引领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大潮中,在跟踪研究十月革命和求索民族复兴根本道路的过程中,其“第三新文明”说有了明确的发展路径和方向。这就是以“世界主义”和爱国主义相统一的“新中华民族主义”为旗帜,以十月革命为媒介和榜样,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振救中国的导星”,[3](P398)以无产阶级为基本力量,以阶级斗争为手段,以社会主义为发展方向。这些思想集中体现在《庶民的胜利》、《bolshevism的胜利》、《阶级竞争与互助》、《再论问题与主义》、《“少年中国”的“少年运动”》、《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中国的社会主义及其实现方法的考察》、《团体的训练与革新的事业》、《社会主义下之实业》、《中国的社会主义与世界的资本主义》、《平民主义》、《社会主义下的经济组织》等著名篇章中。
二、“崇今”说
“崇今”说是李大钊民族复兴思想中又一个富有特色的重要内容,是他致力于民族复兴大业的基点,贯穿其思想与生命始终。李大钊的“崇今”说,坚决反对“崇古”情结与“复古运动”、悲观厌世行为以及荒废人生、空想未来这三种人生观与历史观;要回答的核心问题是:“今天”或“现在”对于我们的人生及民族复兴事业的意义。
李大钊“崇今”说的形成,是与他一贯反对复古的思想联系在一起的。早在1914年11月所著的《政治对抗力之形成》中,他就提出了“居今日而求治,断无毁新复古之理”的观点。[2](P98)在1915年发表的《警告全国父老书》中,他说,国家危亡已到“千钧一发之会”,“吾国民于今日救国之责,宜有以仔肩自任者矣”。[2](P118)1916年9月,李大钊发表《青春》长文,明确提出了“今日主义”的思想。该文一面热情赞美“青春”,抒发“青春中国之再生”的志愿;一面反复阐述“今日”、“现在”的重要意义。他指出,“夫青年安心立命之所,乃在循今日主义以进”。“无限现而为我,乃为现在,非为过去与将来也。苟了现在,即了无限矣”,“耶曼孙(即爱默生——笔者注)曰:‘尔若爱千古,当利用现在。昨日不能呼还,明日尚不确定。尔能确有把握者,惟有今日。今日之一日,适当明日之二日。’斯言足发吾人之深省矣。盖现在者吾人青春中之青春也。……艰虞万难之境,横于吾前,吾惟有我、有我之现在而足恃”。[2](P190-191)
1917年10月10日,适值中华民国国庆节,李大钊以《此日》为题,一语双关地论述了“此日”对于民族复兴的意义。他说,我们的努力“宜自今日起,至翌年此日,划为一周期,来年以下,亦复如是,而皆定其应做之事业,立其应达之目的”。以今日为起点,“以过去之此日为纪念,以未来之此日为理想;以过去之此日为陈迹,以未来之此日为前程,如是推嬗,吾人之此日无空期,即吾人之进步无止境。然则新中华无疆之休,将以此日为发轫之始矣”。[4](P169)
1918年4月,李大钊以《“今”》为题,集中论述了以现在为起点的民族复兴观,批评了种种“不知爱‘今’的人”的错误。该文开篇就指出:“我以为世间最可宝贵的就是‘今’,最易丧失的也是‘今’。”为什么?因为“我以为‘过去未来皆是现在’的话倒有些道理”,“‘现在’就是所有‘过去’流入的世界,换句话说,所有‘过去’都埋没于‘现在’的里边”。“无限的‘过去’都以‘现在’为归宿,无限的‘未来’都以‘现在’为渊源。‘过去’、‘未来’的中间全仗有‘现在’以成其连续,以成其永远,以成其无始无终的大实在”,简言之,“过去未来皆是现在”。他强调指出,“青年欲达民族更新的希望”,必须懂得“今日”最可宝贵的道理,必须以“今日”为起点,尽力于“今日”的努力,甚至“人生惟一的蕲向,青春惟一的责任,就在于‘从现在青春之我,扑杀过去青春之我,促今日青春之我,禅让明日青春之我’”。同时,他批评了种种“不知爱‘今’的人”:一种是不满“现在”而“热心复古的人”;一种是不满“现在”而空等“未来”的人;一种是不思进取与创造、“安乐无为”的人。认为他们放弃“现在”的努力,不仅“不能助益进化,并且很足阻滞进化的”。所以,“吾人在世,不可厌‘今’而徒回思‘过去’,梦想‘将来’,以耗误‘现在’的努力。又不可以‘今’境自足,毫不拿出‘现在’的努力,谋‘将来’的发展。宜善用‘今’,以努力为‘将来’之创造”。[4](P191~194)
在其后的几年里,李大钊先后发表《现在与将来》、《今与古》、《时》和叙述近代西方思想家历史观的系列论文,继续探讨和发展他的“崇今”说。第一,关于民族复兴为什么不能复古?他以古今中外众多思想家的人生观与历史观为例,说明复古是历史观的错误,也是历史的倒退。他说,人类历史呈“螺旋状的进步”状态,[3](P275)而“宇宙进化的大路,只是一个健行不息的长流,只有前进,没有反顾;只有开新,没有复旧;有时旧的毁灭,就是再兴。这只是重生,只是改造,也断断不能说是复旧。物质上,道德上,均没有复旧的道理”。[5](P117)因此,任何意义上的复古,“这不光是观念错误,并且是绝对不可能的事”。[3](P10)同时还指出,任何悲观厌世都没有理由,任何离开“现在”而寄望于未来的梦想都只能落空。第二,关于过去、现在、将来三者的关系。他反复强调,“古时是古人创造的,今时是今人创造的”,“古人所创造的东西,都在今人生活中包藏着”。[3](P13~14)“过去的成功,都流注于现在,古人的劳绩,都遗赠于后人。无限的古代,都以现今为归宿,无限的将来,都以现今为胚胎”。[3](P257)又说,“现在”是“过去与将来”中间“延续不断的生命力”。[4](P325)“过去未来皆赖乎今,以为延引”。[3](P350)第三,关于“崇今”对于我们的人生及民族复兴大业的意义。他说,“今是生活,今是动力,今是行为,今是创作”。[3](P350)实现中华民族复兴与社会进步,现在是起点,也“不能不以现在为阶梯,而向前追求”。[3](P13)“崇今”的意义就在于“为今人奋力,为来者前驱”。[3](P269)因此,“我们惟有讴歌现代,颂祷今人,以今世为未来新时代的基础,而以乐天的精神,尽其承受古人、启发来者的责任”。[3](P257)
三、“中心势力”论
依靠什么样的力量“再造中华”、复兴民族?这是李大钊终身求索的又一个重要问题,即“中心势力”论。他的这一思想经历了依托和改造“上流社会”——北洋军阀这个“固有之势力”,到“由中流社会之有恒产者自进而造成新中心势力”,[4](P121)再到以“民众势力”为基础、以无产阶级及其政党为“中心势力”的转变。
中华民国建立伊始,李大钊曾把希望寄托在袁世凯及其北洋军阀势力身上。袁世凯复辟帝制失败后,他认为,袁世凯灭亡之日,就是中华再造之始,一度又寄希望于以段祺瑞为首的北洋军阀势力。阅读李大钊早期文章,诸如“我政府”、“督励我政府”、“政府与国民之协力”、“促政府之反省”等,就是比较常见的用词用语。李大钊的这些思想认识,是中华民国草创之初错综复杂的社会矛盾及人们普遍渴望中华民族走上复兴之路的善良愿望在李大钊等革命者身上的反映,也是李大钊对资产阶级共和国——中华民国认同与期盼的结果。辛亥革命胜利,中华民国成立,李大钊视其为中华民族复兴的“新纪元”,从而对中华民国、对北洋军阀掌控的所谓民主共和体制寄予了无限的期盼,当时的孙中山、黄兴、梁启超等也曾一度抱此态度与怀此信念。也就是说,李大钊误把袁世凯政府及其后的段祺瑞政府看成了自己所追求的资产阶级共和国政府,而且把资产阶级共和国当成了民族复兴的制度基础。
随着北洋军阀政府反动本质的不断暴露及李大钊思想认识的不断深化,他的的“中心势力”论开始发生转折性变化。1917年4月,李大钊发表《中心势力创造论》一文,公开否定了以北洋军阀势力为中心求得国家进步与民族复兴的看法,提出以“中流社会”为新的中心势力的观点。他说:“至于今日国家所有之势力,皆不能为国家之中心势力以支撑此风雨飘摇之国家;而此分崩之各个势力中,又皆无其中心人物,足以统率此散漫无纪之团体。”“惟当顺世界文明之潮流,别造一种新势力以代之。此之势力,必以中级社会为中枢,而拥有国民的势力,其运命乃能永久。” 也即“由中流社会之有恒产者自进而造成新中心势力,以为国本之所托。”[4](P121)
在这里,李大钊把“拥有国民的势力”作为“中流社会之有恒产者”成为“中心势力”的重要条件,表明他对“国民的势力”、“民众势力”寄托了某种厚望。其实,“民众势力”一直都在李大钊探寻“中心势力”的视野之内。早在1914年11月,他在《政治对抗力之形成》中,就明确提出了“群众势力”、“群众意志”、“群众时代”等概念,并作了初步分析与热情赞扬。他说,“吾尝远翻历史之陈案,近窥世局之潮流,┅┅而知凡百事件之因缘,罔弗基于人类思想之变化。思想之酝酿,遂为一时之势力。表示此势力者,┅┅均不过一时民众思想之代表而已”。此势力就是“支撑社会”的新势力,即“群众势力”,此势力之时代就是“群众时代”。“吾人生当群众之时代,身为群众之分子,要不可不自觉其权威”。[2](P104~105)在人民群众的力量还不受重视的民国初年,李大钊把“群众势力”视为“中心势力”形成的基础和核心因素,看到了“群众势力”“有如日中天之势,权威赫赫,无敢辱者”,[2](P105)足见其眼光的敏锐与思想的深刻,这也为他最终接受马克思主义、形成以无产阶级及其政党为“中心势力”的思想作了铺垫。
就在《中心势力创造论》发表不久,李大钊集中对欧战中各国社会党活动情况进行了跟踪研究,意在追寻世界变革的潮流,寻找真正推动中国社会变革的力量。其后,随着十月革命的胜利和对十月革命研究的深入,李大钊的中心势力论有了新的本质的转变。1918年至1920年间,在李大钊不断探索的文字中,庶民、民众、民意、农民、工人、劳工阶级、无产阶级等成为其热情赞美的对象,成为其“中心势力”论的基本元素。1918年4月,李大钊撰文提出,“政治无古今,必筑于民意之上”。[4](P195)1918年11月,在《庶民的胜利》中强调:“俄国革命,是二十世纪中世界革命的先声”,“今后的世界,变成劳工的世界”,“这种潮流,是只能迎,不可拒的”。[4](P255~256)1919年9月,在《“少年中国”的“少年运动”》中说,复兴民族,“创造一个‘少年中国’的‘少年运动’”,也是一个“加入劳工团体的运动”。[5](P14)1919年10月,在《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中说,无产阶级是资本主义脚下伏着的“敌兵”。[5](P50)1920年8月,李大钊明确提出,“民众的势力,是现代社会上一切构造的唯一基础。”并表示要“竖起民众万能的大旗”,“民众啊!只有你们是永久的胜利者”。[5](P209~211)从而奠定了以无产阶级及其政党作为民族复兴之“中心势力”的基础。
1921年3月至7月中国共产党成立时,李大钊相继发表《团体的训练与革新的事业》、《俄罗斯革命之过去、现在及将来》《俄罗斯革命的过去及现在》等文章,集中阐述了以无产阶级及其政党作为民族复兴之“中心势力”的思想。他说,俄国十月革命以社会主义派(1923年5月指明是“以共产党为主”[3](P179))为中心势力取得成功,而且其背后更有人民“为他们的泉源”。[5](P309)鉴于中国近代革命历史的情形,引导中国革新事业的团体,“不是政客组织的政党,也不是中产阶级的民主党,乃是平民的劳动家的政党,即是社会主义的团体。”“中国的C派朋友”,“若能成立一个强固精密的组织”,“与各国的C派朋友相呼应”,“并注意促进其分子之团体的训练,那么中国彻底的大改革,或者有所附托”。[5](P271)此后,李大钊作为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创始人和党在北方地区的主要领导人,为培育无产阶级及其政党这一“中心势力”,呕心沥血,直至献出年轻的生命。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在李大钊生命的最后几年,也就是在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他曾几次提出了以“国民党作为中心”的观点。比如他在1923年5月曾这样说道,谋求“根本性的改造,无论哪个国家都必须有其中心不可”,“没有形成一个中心而能进行大改造事业的尚无其例”。现在中国的中心是什么呢?“以我个人的见解,就是首先以中国国民党作为中心,除了使它更大更有力量以外,一点其他道路都没有”。[3](P179~180)1924年10月又说:“此时,负国民革命的使命的就是国民党”。[1](P36)同时,他希望通过孙中山“振兴国民党以振兴中国”。[1](P227)
那么,这是不是说李大钊曾经放弃了“以无产阶级及其政党”为中心的思想呢?回答是否定的。他在这段时期内,更是一再对党内同志强调:“过去和将来国民运动的领导因素都是无产阶级,而不是其他阶级。”[3](P182)“只有无产阶级才能充当革命的领导者”。[1](P14)中国无产阶级“在共产主义宣传的影响下”,懂得了“为了取得中国民族革命的胜利,工人们应当紧密地组织起来,并且成为革命的中心”。[1](P34)还反复指出,“工人阶级是国民革命运动中最勇猛、最有力的先锋队”,[1](P41)“中国民族解放运动的成功,多半要靠工农民众的势力”。[1](P99)
他之所以在此期间把注意力集中在国民党身上,公开表达国民革命要以“国民党作为中心”的思想,这主要是基于中国共产党的弱小状况、国共合作的现实和国民革命的需要所作出的具有现实性与策略性的选择,意在促成国共合作,推动国民革命,更反映了他对孙中山先生的信任。我们知道,李大钊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对孙中山先生是十分仰慕和敬重的,对孙中山先生改组国民党、重新解释三民主义、推动国民革命的努力,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自然地,对孙中山先生及其领导的国民党也寄予了厚望。他希望凭借统一的公开活动的国民党,“联合所有群众活动”,[1](P3)掀起国民革命,真正推动从中华民国建立以来就不见起色的民族复兴事业。而且如前所述,李大钊一贯重视以“今天”为起点的实际的努力。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他对正在进行的国共合作和迅速兴起的国民革命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因为他认为“只有国民革命是我民族唯一的生路,所以国民革命的事业,便是我们的事业”。[3](P390)但是,从当时国民党和共产党两个革命性政党的状况看,李大钊认为,国民党有革命的历史,有可以进行斗争的公开的组织,有可以信赖的领袖孙中山先生。与此相反,中国共产党尚处于秘密状态,“力量不大”,[1](P5)“又很幼稚,人数又很少,如何能负这种重大的责任!”[1](P36)尤其是在李大钊领导下的北方地区,共产党的活动更是难以正常开展。面对这样的境况,中国共产党在共产国际的支持下,选择加入国民党,以国共合作的形式寻求自身的发展,寻求国民革命的发展。正是这些因素的影响与作用,李大钊成为国共合作的主要支持者和坚决的推动者。在这个过程中,李大钊提出国民革命以“国民党作为中心”,既是共产党暂时还不能“负这种重大的责任”时的现实选择,也是为了推动国民革命发展的策略选择。这种选择,与其说是对国民党的重视与信任,毋宁说是对孙中山先生的信任与期盼。这与国共合作后期共产党内存在的放弃领导权的右倾机会主义是有本质区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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