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水师的迷信

彭广军

清末水师跟外敌打仗，基本上是打一仗败一仗，有人为其塞责，说是落后就要挨打，说那时候国力疲弱，国库空虚。仅有的一点海军经费也被慈禧太后挪去修建圆明园了。但也有文章说，其实当时北洋水师的铁甲舰多购于德国克虏伯兵工厂，性能优于日舰。小日本间谍看到大清军舰上水兵晒了一条裤子。于是断定日本必定能打败中国……现在研究那段历史的文章大致可以说是汗牛充栋了，最近看到本笔记体小说，说了天津水师营的一桩事情，我觉得从一个侧面也反映出了大清水师战败的原因。

作者去天津水师营访朋友，到营门口正要进去，忽然听得耳边哈打打、哈打打的一阵喇叭响，水师营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接着又听得咚咚咚的鼓声，原来营门口两边正各坐一个营兵在那里鼓腮吹喇叭、仰头打鼓，余则寂静无声，也没有别的营兵出入。只是营里站了不少人，不知在做什么，足足等了十多分钟，喇叭和鼓停了，又出来一个营兵。轰轰轰朝天放了三枪，仪式才算结束。

作者进得营房，遇见朋友一问，原来“我们营里接了大王进来呢!”这“大王”原来是一条小蛇，以讹传讹就传成神了。而且“他不说话，船上人见了他，便点了香烛叩头行礼，然后占卜问其去向，卜卦上写上东西南北，应了卜立即有人排了执事前去迎接，热闹的还要唱大戏，军营里就像过年似的”。这事情居然还惊动了北洋水师统帅，有回请了“大王”回来，李中堂派了一个委员敬代拈香。谁知委员才叩下头去，旁边一个兵丁立马昏倒在地，然后口吐白沫，嘴里大骂：“李鸿章没有规矩，好大架子!我到了你的营里，你还装了大模大样，不来叩见。委什么委员恭代!须知我是受了煌煌祀典，李鸿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胡闹起来!”吓得那委员重新叩头行礼，应允回去禀复中堂，自来拈香。兵丁方醒。后来李中堂真传出话来，明天早起，亲来拈香……

国家保卫力量水师营兵如此、统帅如此，你说这仗还怎么打?这样看来，“决定战争胜利的因素是人而不是武器”真是至理名言。试想，一支军队如果只有貌似强悍的外表，而内心却是空虚的，或者只是一尊塑了金身的泥胎菩萨，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就可想而知了，战争史上屡次战争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以弱胜强，以寡胜众的战例太多，究其真正缘由，恐怕是战斗员的因素占了很大比例。当然，硬件不行，软件也弱于对方，如果还能打胜仗的话那是异数，只能说是“天意”。

说这是迷信，当然无人提出异议。可这还只是一种显性的迷信。还有一种“隐性迷信”同样存在，它的害处可能丝毫不亚于显性迷信，这就是对所谓信仰盲目崇拜。所以说，任何理论、学说，如果处处教条地将之奉为不容怀疑的金科玉律，不容他人质疑，不容他人反对，听不得不同声音。这种学说、理论最终只会堕落成为迷信的缘因，离其彻底失败的日子或者也就指日可待了。

这样一想，我似乎摸到了北洋水师失败脉象：迷信或者不是它失败的惟一原因，但绝对是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