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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团取暖,忘记苦难

2009-04-01李小杰

青春 2009年3期
关键词:小说

李小杰

小说中有一句,“遗忘是一种能力,是上帝对不幸的人们的祝福。”所以我们也可以说,苦难是上帝为人类所铺的必经的道路。因为人生充满了种种的不幸。托尔斯泰曾经说过:“幸福的人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我觉得这句话不仅仅是说不幸有各种的形式,而是说每个人在经历苦难时自身感受到的切肤之痛,灵魂的颤抖与挣扎是不能传递的,旁人都只是局外人而已。不过人是群居的动物,正如马斯洛在需要层次理论中提出:个人渴望得到家庭、团体、朋友、同事的关怀、爱护、理解和是对友情、信任、温暖、爱情的需要。也许我们就是依赖这种集体生活,在逆境中互相取暖,尽管我们不能明白,也不愿花时间去弄明白彼此的内心,可是抱团取暖却能忘记苦难,得以继续生存。

这篇小说的开始给读者神秘和魔幻之感。神秘的开头唤起了读者的好奇心。其对景物角、线、面和光影等新鲜细致的描写令人眼前一亮,给人以陌生化的视角打量这个世界,更给人予诗意的轻盈,不得不说这是作者更大的成功。而魔幻的笔法则让人越过平时人不能知,不想知的角度来重现审视彼此的立场,挖掘背后的内容和人性的意义。

小说一开始就说“我死了”,究竟是谁杀死了李欣平(按:作品中“我”是鬼魂,死者是李欣平)呢?于是我的鬼魂就穿越回到过去寻找凶手。原来李欣平多年前在中国西部一个小镇采风照相时,认识了父亲遇矿难死去,母亲靠卖淫为生的苏蓝。后来母亲也死去,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只能靠自己孱弱的身体,光着身子拉媒赚取学费,李欣平开始对她资助,让苏蓝完成了高中课程,考上了医学院。

通信一段时间后,两人也失去了联系,只是在一次李欣平到南方的一个县城举行文学讲座时偶然相遇,“所有的往事在此一瞬间,吐出青白色的火焰,眼泪就下来了。”后来李欣平陪苏蓝走在中医院后面的小山上,恰好是清明节,苏蓝说:“上了年纪后开始害怕过重阳节。然而,每年都过清明节。苏蓝脸上有凄凉接近于死寂的光,她的语调把李欣平的汗毛都说得竖起来。风吹进他的衣领,吹他骨头发寒。”如果说人之生存是建基于身边的亲人和熟人,那么亲人都不在,自己的生命也就消失了一部分。此次的相遇不仅仅是熟人重聚,而是苏蓝长久以来期待的重生与对新生命的拥抱。

后来两人保持通信,交换对于文学的看法,在苏蓝一次到李欣平所在的省城进修时,彼此很自然地有了亲密的关系。“这与报恩无关,纯粹是两个成熟男女之间的气味契合。”也是两个成年人的互相取暖。尽管这个男的“又老又丑又蠢”,可是苏蓝就是离不开他,甚至“辞去县中医院的工作,来到他在的省城,应聘到一家私立医院工作,并于他住所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因为苏蓝小时候从镜子窥视到妈妈为了生活卖淫的而留下心理创伤,更重要的是她在大学时“失去了大学时心心相印的男友,还被一个年轻人夺走她视为性命的贞操。”就在她被蹂躏之后,李欣平救了她,紧紧地抱住了她,给了她温暖。这些创伤,让她日常生活中不能碰别的男人,“哪怕无意中碰了他们的手,我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呕吐,甚至会导致痉孪与晕厥。”正因为苏蓝离不开李欣平,所以打算秘密怀孕,可是却发现他是不能生育的,从而知道李欣平的女儿不是亲生的,于是约了李欣平的妻子韩雪林出来谈判,希望她放弃李欣平。为了李欣平曾经付出巨大牺牲,现在才等到收获的韩雪林自然不肯,于是把李欣平拍死,一拍两散。

作者黄孝阳是个对自己作品冷暖自知之人,他甚至在小说中利用叙述的手法评论了一把自己的小说:“她批评李欣平并没有完成对苦难的超越。文学并非仅仅苦难两字,它要陈述更多。其根本目的是‘讲述人的生存实质。它是重的,但它要上升,要从人性上升为神性。苦难是文学里面的一个部分,并非全部。智慧、游戏、荒谬等等,甚至后后现代,都是文学中的组成元素。”的确,我也同意小说要完成对苦难的超越,上升到一种宗教式的怜悯,既讲述了人生的不幸和苦难,有诗意般的忧郁;又讲述了人生同情和希望等诸般的人生实质,又充满怜悯的苦恼,最后还是让人看到光明的指引。俄罗斯的《罪与罚》、《安娜卡列娜琳娜》、《复活》等伟大的作品就是最好的样本。

问题是我们现代人,或是现代中国人有没有这种怜悯的根的存在呢?现代中国人是不是具备了这种高度成熟的伦理精神?这是小说(或是小说阅读者)是否能超越苦难的前提。我对这种“存在”表示怀疑,从五四打倒孔家店,再到文革,再到商业大潮席卷人心,而其中更为重要的是中国人从来没有虔诚的宗教的信仰,不会存在一位无所不在的神在天上看着你;也不能领略到为人类舍身的怜悯。

小说中有一段看似毫无相关的内容,显示了作者对自己作品的局限认识和对社会现实尖锐的观察。一个少年在别墅里和后妈发生不伦之恋,少年后来把父亲杀死,割下父亲的头颅,把尸体藏在床底下,在洗净双手后,还与继母在床上做爱,再跑到街头去打游戏。后来后妈发现了报警,少年被抓时竟然说,“能不能等我把游戏打通关?”记者访问少年时文他还有什么最后的心愿,那个少年突然轻轻说道,“你们能否再让我玩一次《侠盗猎魔》?”

小说中的人物苏蓝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紧紧地靠着李欣平,甚至后来还放弃自己的工作而搬到同一城市。而李欣平的妻子韩雪林也是因为从小生长在单亲家庭,所以她也把自己所有的赌注都压到她丈夫身上,为了让他成名立万,不惜以自己的身体贿赂当时著名杂志的编辑,为了女儿不再生长在单亲家庭,拼死不肯离婚。每个人背后都有自己的苦难故事,尽管他们抱紧取暖,却不能相知。于是当韩雪林知道苏蓝自杀,丈夫可能有离意时,不惜先杀死丈夫,然后毒死苏蓝,再毒死自己心爱的女儿。在没有宗教和神的国度里,在互相抱紧取暖失败时,同归于尽的悲剧成了超越苦难的方式。而那个少年的取暖方式更为恐怖,他把所以的寄托都放在虚拟的网上,血腥、暴力和情欲上,网上的冷血与残酷与现实似乎意味着了同一个世界,根本就不需要转换。这样虚拟的一代显示着更危险的趋势,如果我们之前问的是上一代有没有怜悯的根,那么这一代我们似乎已经看到了作恶的果了。

我们或许可以在生活中一起取暖,可是在没有怜悯和爱的世界里,人与人之间未必能互相理解,也不能在此中得到精神上的升华,反而可能变得扭曲与变态。人的意志是自由的,上帝给了我们精神依靠,却无法控制我们的生活与行动,上帝给了我们精神生活,可是我们也要用心打理我们的日常生活。要不然纵使我们能互相取暖忘记苦难,未必能“逃离”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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