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谈中国当代人物陶瓷雕塑的创作表现
2009-04-01李馨胡忠胜
李 馨 胡忠胜
摘要中国当代人物陶瓷雕塑发展演变至今,已探索出既体现东方文化底蕴,又具有中国特色;反映当代人对现实生活真实感受的创作手法。本文从综合系统角度分析当代人物陶瓷雕塑的手法表现及情感表达。
关键词具象人物陶瓷雕塑,中国特色,东方情境,传统文脉
1引 言
随着西方生活方式、教育模式的大量引入,从事陶艺的工作者基于“民间文化”、“本土文化”的自觉,逐渐把传统民族文化精神与全球背景下的西方现代文明为主导的文化潮流相融合,中国的当代陶艺逐步发展起来,并得以在当代陶瓷发展史上发光溢彩。如今,中国的经济结构与社会急速发展变化,国际资讯的畅通、文化交流的扩展、科学技术的进步,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呈现在我们面前,中国当代陶艺将作如何发展;陶艺媒介的语言如何和当代艺术生活体验相适应,又同时具备东方气质和传统文脉的意义;陶艺家又如何确立自己民族的文化品格和话语方式,并进而确立自己民族的价值体系和评判标准,以上都值得陶艺工作者的思考。
中国传统人物陶瓷雕塑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文化底蕴,当代人物陶瓷雕塑的创造应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努力创新,创作出富有时代气息,而且具备传统精神和东方文化意蕴的极具中国特色的艺术品。
2 人物陶瓷雕塑的理解
人作为万物之灵,是美的主体,以人的形象为主体的人物陶瓷雕塑一直是陶艺家们最为钟爱的主题,而中国当代人物陶瓷雕塑的创作,很具有东方情境、中国特色。我们很容易从当代陶艺家们的人物陶瓷雕塑创作中寻找到既有传统情怀又具有当代精神的,既有对当代生活的关注,又有东方审美情境的艺术品。
所谓人物陶瓷雕塑是以陶或瓷作为物质材料,塑造可视和可触的具象或抽象的实体性的立体人物艺术现象,是反映社会生活、人文精神,具有独立的审美特性和审美理想的一种艺术形式。利用物质性的陶土和瓷泥,在窑火中进行变幻和融合,凝聚艺术特性于造型创作的一门独特艺术手法。人物陶瓷雕塑要求陶艺家体验生活,融入生活,善于发现生活中最为平常朴实却让人感动喜爱的对象,并概括、归纳、选择其最有特征的东西进行表现。
3中国当代人物陶瓷雕塑的发展及其创作表现
20世纪80年代之后,随着西方各种艺术思潮和现代艺术概念的大量涌入,中国的现代艺术渐渐萌发和活跃起来,人物陶瓷雕塑的创作突出的是对“传统的恢复”,其中曾鹏、曾力运用了概括的、简约的、夸张的形式语言,创作出具有很强形式意味的石湾“公仔”系列。
20世纪90年代前期,陶艺家受到国外艺术理念的影响,又缺乏理论指导,只是追求单纯的造型语言,并没有进行纯粹的现代陶艺的思考。经过十年的实践、探索,热衷于材料本体语言追求的艺术家,拓展了陶瓷的艺术形式,这期间的人物陶瓷雕塑,像一股清流,使中国当代陶艺对人物陶瓷塑造方面呈现出清晰明朗的发展脉络,寻找到当代人物陶瓷雕塑的“话语权”。
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其间必然涵盖了原料工艺(坯料、釉料等)、成形工艺(注浆、拉坯、印坯、手工等)、烧成工艺(高温、中温、低温、氧化、还原等气氛)、装饰工艺(贴花、手绘、釉下、釉中、釉上等工艺)诸多工艺技术以及不定因素。综合原料、装饰、成形、烧成等工艺考虑,笔者认为中国当代人物陶瓷雕塑的创作表现有以下几种形态:
3.1 从原料工艺角度考虑
3.1.1用粗质材料以写意手法进行表现
粗质泥料本身的空隙大、透气性好,在成形过程中,随意性强,干燥后不易开裂和变形,所以许多陶艺家喜欢选择它做较大件的雕塑作品和一次性完成的原作。但因粗质泥料颗粒太粗,在深入刻画过程中受到限制,于是有很多陶艺家对粗质泥料进行精加工,使之成为较细的泥料,用雕塑的语言来塑造出可视和可触的人物形象,多反映社会生活和人文精神。人物的造型风格有的似乎中国的写意水墨画,有的则近乎工笔。
如图1所示的陶艺家吕品昌的作品《阿福系列》,则已经从学院的严谨转换成一种相当东方式的塑造方法,线与体的聚合、神与形的抒发都体现了东方主义的美。作品采用了泥板成形的手法,在人物的动作、肢体截取和烧成手法上都极为大胆放松。体积庞大、风格独特、雕塑感强,吕品晶借用民间吉祥寓意的大阿福形象,强化了作为一个东方陶艺家的一种东方的塑造方式,大片泥片的采用、线条的勾勒,都有点类似中国的水墨画。人物造像厚实丰满,松紧得益,气韵生动。阿福福态的体态,含蓄而耐人寻味的面容,赋予了其强大的生命力。英国雕塑大师亨利·摩尔认为:“一件有生命的雕塑,是活生生和有能力的,都应给人一股由内而外的力量和生生不息的感受。”正是这生生不息的感受,这种对文化的默默垂顾,留给人们深深的思索和眷顾,使陶艺获得升华,文化精神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达。
“罗小平是中国陶艺家里运用泥片卷捏塑造人物最有感觉的一位。”罗小平走的是一条最简短的“返朴归真”的道路。“罗小平的心目中始终浓烈地散发着中国雕塑造型的情感景象,充满文儒气的人物、表情木讷的姿态,是他传统文化深层精神和当代文化品格的机敏把握。“罗小平从宜兴壶拍身桶的方法中演变出用泥片在转、压、拆的方法中塑造人物,将传统的紫砂材料与中国现代陶艺表现方式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将熟练的造型语言和雕塑能力运用到泥板的卷曲中,巧妙地利用泥在延展中所产生的张力和柔韧性,以及延展开的泥片在卷、叠、摁、压等不同的作用下产生的不同效果,再运用粗质泥料与原始熏烧工艺的结合,达到朴拙感的绝妙补充与完善。罗小平的作品成熟细腻,富于感情,传达出随意与舒展、松动与张扬的特性,以一种大气的样式、朴实的手法、坚实的材料感给人以单纯质朴的视觉感受,传达了佛道等传统文化境界,窥视了人内心的心理感受,保留了中国优良的文化传统,开阔了西方现代艺术对“真实性”的理解和“永恒性”的追求。图2为罗小平作品《愚者》之四。
3.1.2 用粗质材料以工笔手法进行表现
刘正的作品也是用粗质的材料陶土作为原料,以造型难度极大的人物为主,不但挑战了人体动作的极限也挑战了陶艺烧成品的工艺极限。他采用泥条盘筑的方式构成人体,将人体造型放置在很小的支点上。其作品《惊蛰》(见图3),女人体只有手指和脚尖着地,人体如同冲出地面,清瘦而有力,昂着头,动作歇斯底里,似乎要挣扎同时又有并非痛苦的抑制。
刘正的人物造型风格近乎工笔,造型细腻,人物刻画细致,似乎很难把他的作品归类为粗质材料运用之中。他采用极为西方的雕塑塑造方式,呈现和表达当代人实实在在的情绪。从他的作品中,我们不难感触到他对生命的原始冲动与理解,生命、死亡、悲怜、温情从他流动的形态中流露出来,可以说是一种西方的造型方式与当代人文精神的完美融合,一种现代塑造手法与当代生活感受的完美再现。
3.1.3 细质瓷泥的施釉表现
细质材料主要是指瓷泥。瓷泥与陶土相比,在塑造成形过程中更难把握,它的可塑性较差,结合性能不强,在干燥过程中特别容易开裂,而且烧成温度较高,但它洁白的色质和温润舒适的手感,以及烧成后“白如玉”的品质,是许多陶艺家偏爱的材质。
如姚永康创造了一系列直立造型的瓷泥娃娃和小动物相结合的作品——《世纪娃》系列(见图4),就以细质瓷泥来表现娃娃的细嫩皮肤。作品以娃娃的造型作为主线,在娃娃四周穿插着莲藕、荷杆和荷叶,有的将底座塑造成大鱼或方型的符号,表层施以薄薄的青釉,釉色明暗对比丰富,表层烧制出龟裂细纹,使作品富于自然气息。作品将中国画写意手法发挥得淋漓尽致,泥片的卷曲自然形成人物的表情和形态,随意在头部刻线和挤压出人物神似的五官,有的作品甚至如中国画盖满印章。姚永康将中国水墨画的语言自然充分地运用到这组瓷土作品上,褪去了作品表面的火气,让人感受到一种悠远的东方瓷性,品味到一种瓷的韵味,是自然精神与人文精神完美结合的创作成果。
而陶艺家黄胜则是在唐的自足精神与宋的内在气质要求的结合中实现对历史文化的思考。他的作品与姚永康的作品风格较为相近,采用细质瓷泥,通体用青釉装饰,其作品以泥板成形的人物雕塑为主。其中《女孩》系列(见图5)是对现实生活中青春的赞美,在雕塑造型饱满的体量感和空间占有上,泥板经手捏制的衣纹与影青釉相结合,产生了斑驳的色彩变化与明暗对比,视觉好像沿着光来的方向产生富有音乐的旋律、韵味,整个形态似乎静中有动,动中有静,生动而富有庄重典雅的口味,隐约散发出张弛的韵外之致,供欣赏者细细体味。
3.2 从装饰工艺角度考虑
陶瓷装饰一是在坯体上进行装饰处理,二是在釉上或釉下彩绘。创作者可利用各种装饰手法来装饰自己的作品,探寻自己独特的装饰风格,使人物陶瓷雕塑在装饰意象上更具魅力。
陶艺家刘建华就是运用景德镇别具特色的釉下青花和釉上粉彩来表现陶瓷雕塑的典型。他曾从事过较长时间的抽象造型实验,更早地“恢复”人物陶瓷雕塑的创作。他认为具像人物更有利于表现对当下社会文化变革的现实,更能表达中国古代绘画中对追求人的“传神写照”手法的继承,更具现实的批判意义。
因此,刘建华从90年代开始就用一系列中国式的服装作为创作的元素,从中山装到对襟衣服再到旗袍,利用青花和粉彩等传统工艺,将这些工艺进行改造利用,并赋予作品全新的造型。例如其作品《嬉戏》(见图6),穿着旗袍的东方女性蜷曲在瓷盘上,让人看起来更像是一道中国文化烹饪出来的色彩艳丽的佳肴,女性和旗袍的美丽在这里被展示成一道可以享用的大餐,但给观者的感觉却很遥远,美丽的躯干,没有头颅和手臂,没有了表情,没有了手势,让人失去了判断。同时对当代的女性的处理也给予出警示:掌握好自己的命运和地位,以免重新面临沦为 “盘中餐”的危险。他用“旗袍”这样一个阴性的符号,开始将作品放在一个全国化和全球化的文化背景下来进行思考。通过作品个体的“缺失”和“性感”的存在,他在作品和观众之间建立起玩味的态度,暗示出西方艺术世界和第三世界国家当代艺术的实际关系,将抽干个性化内容的文化躯壳用“青花和粉彩”的瓷盘托出,精心制作了一场以文化的名义享受异国情调的盛宴。在这场盛宴中,没有个体,也没有作为个体的艺术家,只有那些文化和文化的名义。他这种嬉戏的态度,深刻地揭示了中国当代艺术的困境。
3.3 从造型语言考虑
随着现代人物陶瓷雕塑理念上的突破,陶艺家已把注意力从传统的整体性转向造型的本向性,从点、线、面、体等形式语言中建构起自己作品的生长点。很多陶艺家在采用传统题材的基础上,在造型上进行夸张,运用现代的色彩理念来进行装饰,在形体上和色彩上都体现出点、线、面的运用。如刘海峰创作的《梦界》系列(见图7),作品偏重于对传统文化的思考和分析,有别于传统的甜美型风格,材质的选用及表现手法都使整体视觉冲击力较强。采用传统题材的佛头作为媒介,对造型进行夸张变形,头发、眼睛、脖子等的点、鼻子的线与脸的面进行有机的结合,从造型上充分体现了点、线、面的运用,用饱满的造型创造出独特的艺术语言和审美意境。中国的宗教文化源远流长,而传统宗教文化用现代的陶艺理念来诠释,更能使人在精神上获得境界的升华。
有的陶艺家在现代人物形象造型基础上,配以传统的陶瓷装饰手法,运用色彩装饰上的点、线、面的烘托,表现了具有现代意义的审美形式美感。周玲的作品《女人花》系列就是用现代人物形象造型,采用传统的釉上装饰手法绘出吉祥喜庆的传统纹样,表现具有现代时尚的审美感受与形态样式,充分体现人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对花样世界的热爱。
善于观察生活、热爱生活的艺术家总能从传统和现代理念中找到契合点,创造出体现当代人的审美感受和生活情趣的作品。“在当下陶瓷媒介的语言问题上,归根结底在于如何获得既能和当代生活方式、体验相匹配,又同时具备东方气质和传统文脉意义的传达功能的语言形态。”要找到适合的艺术语言方式,前提是不能远离当下现实感受和生活体验,使用通俗的、日常的、生活化的符号,来强调艺术的针对性和批判性,来强调对当下生活的真实感受。
4中国当代人物陶瓷雕塑的历史地位
我们可以看出,中国当代陶艺人物陶瓷雕塑的创作,很具东方情境、中国特色。作为中国当代人物陶瓷雕塑的创作并没有中断中国优秀传统艺术的文脉,而是用西方构筑观念加上本民族文化,使之脱胎为中国腔、中国调,最终加强了东方文化的身份,继承并发展了本土文化的资源。中国当代人物陶瓷雕塑,正是基于“民间文化”、“本土文化”的自觉,拥有了独特的、鲜明的“中国身份”,使全球化背景下的中国当代陶艺并没有失去话语权,而充分体现出其传统的文化优势和丰实的语言资源。不少陶艺家从民族化的风格和背景出发,对自己作出了准确的身份定位,保持了民族文化的魅力和特色,创作出独特的造型风格,使作品具备足够的精神力度。而更为重要的是当代陶艺家用很具有东方、传统精神的话语方式来关注当下社会的现实问题,关注人的生存状态,表达当代人当下的生活和情趣。陶艺家们应重新审视传统,审视当下,在国际性与本土风格、民族性中找寻出结合的可能,使本土的文化观念、审美主张等与国际化视觉语言和谐发展。同时,应关注人自身的精神价值,让泥和火更进一步地切入自己的心灵,让心灵更加切入中华民族博大的文化底蕴,促成当代文化的融合,推动我国当代文化艺术的发展。
5结 束 语
笔者认为,陶艺的发展,无时无刻不在体现出一个时代的文化精神及时代气息,中国的当代陶艺更应该推向一个超越现状的新境界。中国人物陶瓷雕塑有着历史悠久的文化底蕴,当代人物陶瓷雕塑的创作应在传统人物陶瓷雕塑的工艺与设计理念方面去探索和研究,扩展陶艺的表现形式和造型语言方向。当代的经济环境、社会环境、自然环境、文化环境也在深刻地影响着陶艺家的艺术创作,陶艺家应以更开放的心态感受它,体验它,并融入艺术创作中。中国人物陶瓷雕塑的创作,须明确民族身份,保持民族文化魅力和特色,在作品蕴涵文化符号的基础上,更加富有内涵与深意。创作者应更加关心以个人经验为基础的生存问题,也应更加关心个人的命运和其他周围的生活及社会环境。在对人物陶瓷雕塑进行创作的同时,陶艺家还要多考虑作品所展示的环境和场所,使作品真正融入当代生活与环境,更好地展现出中国人物陶瓷雕塑的东方气质和本土文化,发扬中国优秀传统艺术的文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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