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之旅

郭　敏

海因策从小喜欢打猎，练就了一手好枪法，真正弹无虚发。在他居住的那座小镇，镇上的居民一提起海因策，个个竖起大拇指，海因策的射击水准比起奥运会的射击冠军丝毫不逊色，镇长道森甚至推荐海因策参加美国射击队，代表美国参加奥运会。正当海因策踌躇满志的时候，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了，隆隆的炮声震碎了海因策的奥运梦想。为了正义，为了国家，海因策应征入伍，成了陆军的一名中士。

在无数的战斗中，海因策担任着狙击手的任务，精确的枪法成了法西斯的梦魇，然而在诺曼底登陆战，海因策为掩护战友们进攻，不幸被一发炮弹击中，满身血污，战友们把他紧急送往后方的医院。经过医生的抢救，命是保住了，但他的一双眼睛彻底失明。伤愈后，海因策作为战斗英雄被送回了小镇。

对于一个枪手来说，没有什么比失去眼睛更痛苦的事了，回到家后的海因策情绪十分低落，整天关在房间里，他开始酗酒，并且脾气暴躁。海因策的母亲丹尼太太看在眼里，既心痛又担忧，她试图劝说海因策重新振作起来，海因策总是冷冷地回答一句：“我还能干些什么？”

丹尼太太知道不能让儿子再这样过下去，否则儿子永远会在黑暗中沉沦，她想到了道森镇长。道森是牧师出身，也是海因策的教父，两人的关系情逾父子。丹尼太太去了道森家，说出了自己的顾虑，道森也为海因策的事着急，可没想到，他跟丹尼太太一样，在海因策面前碰了一鼻子灰。

丹尼太太见状不禁泪流满面，哽咽着对道森说：“孩子这副样子，我们该怎么办？”道森思索良久，托着腮帮子说：“要拯救海因策，看来常规的办法是没有用的。”丹尼太太听出道森的话里有话，连忙问：“别卖关子了，你有什么好主意？”道森神秘地一笑，附在丹尼太太耳边低语了一阵，丹尼太太疑惑地问：“会有作用吗？”道森的眼睛里闪烁出一丝光芒，坚定地说：“我相信海因策。”

道森在小镇上发布了一个通告，他准备举办一个名为“光明之旅”的比赛。规则很简单，道森选择了一个比较幽深的山洞，再布置一些人造障碍，铺上一层鹅卵石，然后在山洞尽头放上几个瓶子。道森将给每个参赛者分发一张地图，参赛者到达山洞尽头，用手里的地图交换瓶子，谁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拿到瓶子走出山洞，就能获得胜利。获胜者将会得到一份特殊的礼物。

当丹尼太太把“光明之旅”的事告诉海因策，海因策无动于衷，这样的比赛对于一个瞎子来说毫无意义。晚上，道森的女儿乔依娜来看望海因策。乔依娜和海因策青梅竹马，原本是一对人人羡慕的恋人，但自从海因策失明之后，海因策自惭形秽，故意躲着乔依娜，因此两人的关系逐渐冷淡下来。

丹尼太太把乔依娜请进了海因策的卧室，乔依娜见到海因策，立刻兴奋地说：“海因策，陪我一起去海边看星星好吗？”海因策心里一痛，他想起以前与乔依娜相依相偎在海边数星星的情景，那时是多么的幸福。海因策呐呐地说：“我……”

“怎么，不愿去吗？”乔依娜有些生气地说，“你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去海边许个愿。”海因策抿了抿嘴，拗不过乔依娜，点头答应了。

乔依娜牵着海因策的手去海边，她专拣铺着鹅卵石的小径走，弄得海因策跌跌撞撞，狼狈不堪。海因策不禁奇怪地问：“去海边不是有一条平坦的大路吗？”乔依娜淡淡地说：“走这条路近。”这时海因策听到前方响起一个嬉皮笑脸的声音：“乔依娜，你还跟着这个瞎子干吗？”

海因策听出是华莱士的声音，华莱士是小镇上的一个浪荡子，他一直对美丽的乔依娜心生觊觎，以前海因策风光无限，华莱士不敢招惹他，可现在……海因策忐忑起来。果然，乔依娜撇开海因策，迎上前说：“华莱士，你来这里做什么？”华莱士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海因策，挑衅地说：“我准备邀请你去吃烛光晚餐。镇长刚才还告诉我，如果我获得‘光明之旅的胜利，他同意把你嫁给我。”

听到这句话，海因策感觉自己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华莱士，你以为一定会获得胜利？”华莱士冷笑几声，不屑地说：“莫非你能阻止我？瞧瞧你的样子，你敢和我挑战吗？”海因策的脸因愤怒涨得通红，他抬起头，大声说：“我参加。”

几天之后，“光明之旅”的比赛正式开始，小镇的居民云集到山洞，奇怪的是几乎所有的参赛者都未能在规定的时间内走出山洞，最后只剩下海因策和华莱士这一组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海因策身上，海因策穿着猎装，如果不是眼眶里空洞洞的，他的神态与当兵前别无二致。道森把海因策叫到面前，递给海因策一根棍子，说：“海因策，这跟棍子就是指引你前进的路，你要是没有信心完成，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海因策摇摇头，道森手一挥，说：“你和华莱士进去吧。”

山洞里十分幽暗，华莱士拧亮手电，用手电照着路。地上铺着一层大大小小形状不同的鹅卵石，洞里的岔道也多，可在地图的帮助下，通过这些人造的障碍并不困难。华莱士回头看着海因策，海因策紧紧地握着木棍，小心翼翼地跟着，他只能借助华莱士的脚步声和脚下的鹅卵石来判断方向，所以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华莱士停住脚步，嘲笑道：“怎么，要我等你一会吗？”海因策没有理睬，用棍子探着路，幸好那天乔依娜带他去海边走过一段鹅卵石的路，熟悉了这种高低不平的路况。两人走了一阵，鹅卵石铺的密度越来越大，华莱士气喘吁吁，脚步明显慢了下来，海因策也累得筋疲力尽，这段路好像永远走不完似的。海因策暗暗咬牙，只要华莱士能够坚持下去，他就绝不能输，乔依娜的眼睛在看着他。终于两人走到山洞尽头，华莱士把地图放下，拿起一个瓶子，取笑说：“我先走了，你追得上我吗？”果然华莱士说完加快了脚步，寻路出去了。

海因策摸索到瓶子，开始拄着棍子一步步地往回挪动着。他对那些鹅卵石十分留心，他发现鹅卵石的布置是由深到浅，按照反向思维，出洞应该是由浅到深。海因策欣喜若狂，他很快找到原路。

前面没有听到脚步声，看来华莱士并没有走这条路。突然，一块石头绊倒了海因策，他摔出很远，手里的棍子也丢了。海因策艰难地爬起来，想找到棍子，却怎么也摸不到。海因策的额头上渗出密密一层汗，完了，没有棍子，他根本不可能走出山洞。这时，他听到一阵很细微的响动，是石头碰触棍子的声音。海因策循声过去，捡到了棍子。海因策心想，是谁在暗中帮助自己？海因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来不及多想，继续前行。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站在洞外的道森看了看表，小镇的居民们也瞪大着眼睛望着山洞的出口，气氛有些紧张。这时，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传了出来，居民们欢呼雀跃地拥到洞口，不到片刻，一个人拄着木棍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是海因策，居民们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一个瞎子完成了比赛。

海因策摔得鼻青脸肿，身上的衣服也划破了，走出洞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森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跑过去紧紧抱住海因策，激动地说：“孩子，你成功了。”海因策低下头，羞愧地说：“教父，谢谢你，是你让我重新找回了自信。我知道这次‘光明之旅完全是为我筹备的，因为那些鹅卵石。”海因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鹅卵石，接着说：“它指引了我的方向。”

道森拉过站在身旁的乔依娜，对海因策说：“我说过胜利者将会得到一份特殊的礼物，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那就是我的女儿。”海因策吃惊地说：“你不怕我是个瞎子？”道森郑重地说：“你走过了‘光明之旅，你的心就已经充满了光明。”道森的话音刚落，周围的居民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他们呼喊着海因策的名字。

不远处的洞口，华莱士缓缓地走出来，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原来，道森给每个参赛者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能完成比赛。那天晚上，道森找到华莱士，恳请他帮助海因策重新树立生活的信心。华莱士被道森的精神感动，答应了道森，于是他和乔依娜合演了一出戏，采用激将法让海因策主动参赛。出洞的时候，他一直默默跟在海因策的身后，见海因策摔倒丢失了棍子，他悄悄把棍子扔过来。

正如道森所说，每个参赛者其实都完成了一次心灵之旅。

（责编/朱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