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不是通行证

唐雪嫣

黄晓飞的少年时代，是流着鼻涕在农村度过的。可现在，他已经是一家德国公司中国分公司的副总经理，并且追到公司最漂亮的女孩儿欣然做女友。今天晚上，他和温柔的欣然正流连江边，享受甜蜜的爱情时，手机响了，原来是公司王总的秘书小刘打来的，说有要紧事找他，约他去一家酒吧见面。

黄晓飞告别欣然，匆匆赶到酒吧。小刘已经等在那里，一见面就迫不急待地告诉他，他刚无意中听到王总电话，王总不日将调回总部任职，新任总经理尚不知道是谁。

小刘一直跟黄晓飞私交不错，所以听到消息后马上通知给他——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工作得当，黄晓飞顺势将总经理的职位拿到手里也大有可能。黄晓飞再三致谢后，回到家里琢磨起来。

如果总部不派人接替这个职位的话，那么在公司里，能与他一争的只有另一个副总刘延生。刘延生比他小一岁，业务能力与他不相上下，为人严谨，很得王总器重。如何能击败刘延生，确是一个令人挠头的问题。黄晓飞思考了半宿，也没想出一个必胜的办法来。

第二天黄晓飞来到公司，不一会儿，王总来电话叫他过去，对他说：“总公司决定调我回去工作，让我在你和刘延生两人中选一个人接替我的位置，这可把我难住了，你们的成绩有目共睹，在我心里难分上下，选哪一个对另外一个都不公平，所以我将决定权交回总部，明天下午总部将来人对你们进行考核，你准备一下吧。”

时间如此紧迫，还有什么是必须准备的？黄晓飞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谢谢王总，我一定拿出最优秀的一面来迎接总部的考核。”

回到办公室，他接到小刘打来的电话，小刘小声说：“黄哥，这件事对你不利，刘延生的德语口语比你好，很容易争取到印象分，至于业务方面我相信你不会输给他，所以，如何给总部来人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至关重要，你在这方面多下功夫吧。”

听了这话，黄晓飞不由得心中一动，第一印象？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些呢？

黄晓飞匆匆离开公司，他约了一个叫四愣子的人见面。四愣子是个混子，跟黄晓飞算是熟人。黄晓飞让四愣子在明天之前揍刘延生一顿，打他个鼻青脸肿，这样明天跟总部来人见面时，他在总部来人心中的印象就完蛋了。

没想到到了晚上，黄晓飞接到四愣子的电话，四愣子气极败坏地告诉他，刘延生是个高手，自己不但没打得了刘延生，反倒被刘延生打得鼻青脸肿。黄晓飞差点没气死，这个四愣子，平时吹牛一个顶俩，办起事来却是个窝囊废。

黄晓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家里团团直转。这时候欣然打来电话，可黄晓飞哪有心思接啊？看着手机屏幕上欣然的笑脸，黄晓飞突然灵机一动。

虽然欣然跟了自己，可刘延生一直在追求欣然，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是不是可以在这方面做些文章呢？

黄晓飞给刘延生打了个电话，然后驱车来到刘延生家。他开门见山：“刘总，我知道你喜欢欣然，可是你知道欣然是我女朋友，她是不会喜欢你的。”

刘延生没想到黄晓飞直截了当提出这事，他尴尬地说：“我知道这点，可是欣然是唯一能让我动心的女人，即使我明知道没有机会，我也……”

“不，你有机会。”黄晓飞断然道：“只要你退出总经理之争，我就把欣然让给你。”

刘延生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地看着黄晓飞，呆了半晌，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黄晓飞啊，咱一起共事也有几年了吧？真没想到，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一个总经理的位置真有那么重要吗？”

黄晓飞心里一阵羞愧，恼羞成怒地说：“对于你，一个从小生活在有钱人家的孩子，你知道什么叫饥饿吗？你知道连一支笔都买不起的滋味吗？你知道被瞧不起是什么感觉吗？不，你不知道，但我知道。所以我一定要出人头地，过有钱人的生活，我这样做有什么错？”

刘延生鄙视地看着他：“你没错，欣然错了。”

黄晓飞只觉得有一根针刺入了心里，他大声说：“我不想听你冷嘲热讽，只想知道你同不同意，但请你记住一点，我这样做只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并非我怕了你。真的竞争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刘延生冷冷地说：“所以，这让你显得更加卑鄙。我退出竞争，但我这样做，并不是接受了你的交易，而是因为我爱欣然，我只是不想她这样纯洁的女孩儿，继续跟你搅在一起。不过，你这样的人可信吗？你当上了总经理后，如果你再纠缠欣然怎么办？”

黄晓飞长吁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录音机说：“我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我把刚才咱们的话都录了音，你可以在这件事结束后，把这个拿给欣然听，这样，她就永远都不会再理我了。但是你要答应我，绝不把录音外传，我相信你是君子，不会用这种办法毁我的名声。”

刘延生好奇地问：“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可如果欣然把录音的内容传出去呢？”

黄晓飞露出一丝伤感的神色：“她不会的，我太了解她了，她是一个只知道为别人考虑的女孩儿，她不会那么绝情。”

总经理的位置可以保住了，可回到家的时候，黄晓飞却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第二天，黄晓飞信心十足地来到公司，面对欣然，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冷淡。可刚到办公室，小刘便打来电话，气极败坏地问他是不是靠助学贷款完成的学业。黄晓飞吃了一惊，问小刘怎么了，小刘说，王总接到一封电子邮件，上面检举黄晓飞非诚信之人，欠了助学贷款至今未还，没资格竞聘总经理的职位。小刘问：“黄哥，贷款你到底还了没有啊？”

黄晓飞只觉得一阵晕眩，助学贷款有两万多块，可当他有偿债能力后，他选择了躲避，他觉得两万块钱放在自己的存折上更好。没想到，居然有人揪出此事大做文章，要是发生在其他公司里，这事或许不算什么，但该死的德国人却偏偏很较真，他们看待诚信同看待生命没什么区别。

黄晓飞不知道是怎么放下电话的，他想：总经理的职位飞了。

但黄晓飞是个顽强的人，当王总请他过去时，他调整好了心态，准备悲壮的最后一搏。没想到，一进总经理室，王总就握住他的手说：“恭喜，现在你已经是本公司的总经理了。”

黄晓飞简直不敢相信王总的话，他疑惑地望着王总，吃吃地问：“您不是开我玩笑吧？我……总部还没来人呢啊。”

王总告诉他说，今天一大早，刘延生找到他，说自己工作经验少，不想这么快担任总经理的职务，希望能再锻炼一下，请求退出竞聘。王总把他的意见反馈给总部，于是总部取消了考核，直接任命黄晓飞接任总经理的职务。

成功在最悲观的时候出现，黄晓飞是又惊又喜，但他不明白，关于助学贷款的事情，难道王总没能查到吗？只听王总笑着说：“说起来这事儿还有个小插曲呢，今天一大早，我接到一封邮件，是检举你的。说你恶意逃避银行当年给你的助学贷款。我听了此事后大为震惊，于是我同银行联系，结果他们告诉我，这笔钱你早在一年前就已全部还清了。”

黄晓飞如在梦中，不明所以，银行肯定收到这笔钱，所以才会如此答复王总，但是自己明明没有还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突然，黄晓飞想起了欣然，有一次他曾经跟欣然说过此事，当时欣然劝他把钱还了，自己没有答应。难道是欣然背着他把钱还给了银行？他匆匆告别王总，回到办公室马上打电话给欣然问这件事。欣然开心地笑着：“是我帮你还的，因为我觉得你不还钱是错误的，而你又是对钱十分在意的人，我不想惹你不高兴，所以就背着你把钱还了。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黄晓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脆弱得想哭，原来，救了自己前途和脸面的人，正是最爱自己的这个女孩儿，而自己却无耻地出卖了她，把她作为交易的筹码。只听欣然说：“还有事吗？没事我先挂了，刘延生让我过去一趟，说他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讲。”

“不，你不要去。”黄晓飞忍不住大叫起来：“千万不要去，你等我，我马上就到。”

黄晓飞扔下电话冲出办公室，这个时候，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刘延生同意取消昨天的交易，不要把录音交给欣然，但是刘延生能答应吗？黄晓飞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错了，错得无可挽回，这一切只因为他的贪婪和埋在他心里的卑鄙……

（责编/邓亦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