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哭声
2009-03-26杨达
杨 达
听到楼下的哭声时,我正在阳台上就着国道旁的一盏路灯看书。阳台和路灯的距离,恰好使我看清书上的字迹,却不能使我看清那张哭泣的脸。是一个女孩的哭声,先是嘤嘤的,压抑的,哭着哭着,声音就越来越大,像泄闸的水,间或爆出几声母兽般愤怒的嘶叫。
其实,在这之前,我听到她在阳台上喊那个男人的名字,以前她只要一声喊,那个男人常常就在小区门口右侧的小卖部前应答。那个小卖部就是这个小区人的免费“话吧”,除了雨天,总有一些饭后无聊的人像小鱼戏水般,陆陆续续聚在那里谈白。夏天里,还有人端着饭碗去。那个男人也是那里的谈客。女孩对着那个方向大约喊了三四次,声调一次比一次尖锐,但显然那个男人没有任何回应。那个男人应该就在这个小区里,不然她何必要瞎喊。我猜想,那个男人大概是粘在了某张麻将桌上了。小区里有一家麻将室,是个下岗女工开的,起初,她天天在中午或近晚的时段扯着嗓子喊人打麻将,逐渐地形成了一个固定的圈子,现在不再用天天“练嗓子”了。那个男人也和她熟,我曾在阳台上见过他和一班“麻友”们去过几次麻将室,如果他此刻真的在那里,他是绝对能够听到女孩的叫喊的,因为那个麻将室和他的居室只隔有三个单元,也许是麻将的魔力太大了,也或许是这个女孩的威力已经太小了。
在我最初的印象里,那个男人是颇有些怕这个女孩的。两年前,我刚住到这幢楼里时,就耳闻了这个女孩的威力,她几乎每次上楼时,都很不耐烦似的气呼呼地大声叫门,而开门的时间必须要在第一声叫门的同时,如果稍微耽搁了几秒,她就会用脚“哐哐哐”地叫门,搞得我们楼上楼下包括隔壁的楼层就像发生了一场微级地震,那动静,简直不亚于一个被“皇恩”宠坏了的公主的驾临。我倒是由衷佩服那个男人有很好的奴才级别的涵养,从没听见他对踢门之举说过什么不满的言语,大多能做到在第一时间开门,迎候“主子”。
但是今年以来,我发现那个男人倒是长了出息。有几次,我听到他在楼道里对女孩发出抱怨,那语气,能让你想见他一脸厌烦的神情。有时是他刚下楼,女孩叫住他,要他买什么零食,而且一定要某某品牌的,那男人就不打好气地应道:你先怎么不詌【方言,讲或说之意】?是的是的是的!!!有时不知是出于什么政见不一,那男人气冲冲地叫嚣几句,颇有声威地摔门而出。奇怪的是,面对如此不恭的“抗颜犯上”之举,却不见“公主”有什么“降罪之罚”,真是大有河东河西之变。
其实,楼下的那对男女我从未见过。我以上这些有关的叙述都是我“听见”的。我还听母亲描述说,那个女孩个子矮小,年龄也不大,顶多也就二十拉岁。母亲说那女孩一开始养的白白胖胖,像朵粉面花似的,现在搞的皮黄骨瘦,三根筋了。那个男人的年纪看上去倒是不小,一开始养的也不错,但现在脸色黄黑,像有暗疾。
最近母亲又从小区里那位矮胖大腹的老妇的闲谈中得到相关消息,那老妇已久居小区,对这里的人事比较谙熟,她说我楼下的那个男人已经四十出头了,在乡下有家室,儿子都有十多岁了,以前他老婆带儿子还常来,这一点,母亲也可以证实,刚住进来时,她也见过几次,那个女人个头一般,长相也不错,后来一直就没有见到了,不知是否离了婚。
女孩的哭声还在继续着。我合上书本,望着暗黑的夜空,发现先前还亮着的半轮秋月已被密布的阴云吞噬了。这两天比较闷热,也许是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