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蛰存心理分析小说的艺术特色
2009-03-25刘慧
刘 慧
摘要:施蛰存是三十年代新感觉派代表人物之一,以提倡现代派文学和心理分析小说闻名,他的《鸠摩罗什》、《善女人品行》、《将军的头》、《梅雨之夕》等众多小说文本。以弗洛伊德心理分析理论为依据,用人格层次说、意识流和梦论来完成人物的的塑造和文本的创作。其突出的现代性和特异性,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独树一帜。
关键词:施蛰存心理分析小说二重人格意识流梦
中图分类号:1246.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5312(2009)24-0006-02
一、施蛰存与其心理分析小说
施蛰存是20世纪20年代后期在上海形成的中国新感觉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在现代文学史上具有自己独特创作风格。他的创作小说集有《追》、《上元灯》、《梅雨之夕》、《将军的头》、《善女人的行品》等。施蛰存全部小说创作中,属于心理分析小说的作品主要集中在《梅雨之夕》、《将军的头》两部小说集以及《善女人行品》中的部分作品,也包括一些零星的创作如《呢哝》、《黄心大师》。在这些小说创作上,施蛰存不但明确表现了自觉的文体创新意识,如他自己所言要“开辟一条创作的新蹊径”,而且成功地将弗洛伊德的性心理学运用到中国社会的市民群分析与展现中,创造出一种新的小说类型——心理分析小说,为现代小说开创出新的审美范式。施蛰存于1983年lO月接受《文汇报》记者采访时曾说:“三十年代末我读了奥地利心理分析小说家显尼志勒的许多作品,我心向往之,加紧了对这类小说的涉猎和勘查,不但翻译这些小说,还努力将心理分析移植到自己的作品中去,接连出版了《梅雨之夕》、《将军的头》、《善女人的行品》等集子。这一时期的小说。我自以为把心理分析、意识流、蒙太奇等各种新兴的创作方法纳入了现实主义的轨道。”
二、施蛰存心理分析小说的艺术特色
施蛰存的心理分析小说不重视典型人物和典型环境的营造,而注重二重人格的刻画;不重视情节的完整性,而借鉴意识流的手法,讲究片断的组合;不是直接展现人物,而是通过对梦的揭示来展现人内心的隐秘、情绪和骚动。
(一)二重人格的塑造
施蛰存的心理分析小说和传统小说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的大部分作品都是由人物的心理构成。弗洛伊德把人的心理结构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弗氏所说的“本我”就是指原始的欲望,即通常所说的无意识、下意识、潜意识。它通常按照快乐原则行事,如果不加限制。表现出来就是“为所欲为”,其中最主要的“动力”就是“性的冲动”和“侵犯冲动”。常态性欲的不能满足,轻度会导致“变态”,重度就是精神病。而所谓的“自我”相当于理性的指导,这种理性并非完全的理性,而是有无意识因素在内。“自我”既要满足“本我”的要求,又要按照现实道德原则行事。“超我”大致相当于道德良心,即社会的各种规定和制度。它主要是指导“自我”去限制“本我”的冲动。这种“限制”也就是一种压抑,这种压抑不能被消灭而只能转化。一般情况下,“自我”对于“本我”“超我”的调节是成功的,“本我”会在不违背“超我”要求的前提下,尽量满足“自我”的要求,而一旦调节失败,三者之间就会形成剧烈冲突,所谓的二重、多重及病态人格就由此而来。
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小说集《将军的头》有个共同点——二重人格的描写。每一篇的题材都是由生命中的两种背道而弛的力的冲突来构成的。其中《石秀》则较为典型地体现了石秀的二重人格冲突及由此而导致的变态心理。作为侠肝义胆的英雄,石秀深受传统伦理纲常观念的影响,必须讲求纲常侠义,对于结拜兄弟的妻子不能存有任何的非份之念。这一意识根深蒂固,强大无比,不可逾越,因此石秀对潘巧云一直不能有也不敢有任何的越轨行为。而作为肉体“凡人”,健壮的石秀又抵制不了比常人更强的欲望,本能欲望始终折磨着他。但意识中的道德力量起着主导作用,强烈的本能欲望一直被压抑在潜意识中而得不到发泄和满足。正是这种无以发泄的欲望本能最终导致了石秀的病态心理,由虐待狂发展为杀人狂。
可见,施蛰存正是运用弗洛伊德学说,将人物被压抑在潜意识中的本能欲望加以凸显,给笔下人物灌输进强烈的生命欲望,然后再让他们在两种相背弛的力的冲突中受尽折磨和痛苦,最终导致精神分裂形成“二重人格”。这样的人物塑造方法,使其笔下的人物内心世界更加丰富,性格内涵更加复杂。
(二)意识流的运用
意识流作为现代主义文学的一种叙事手法,在新感觉派的作品中也得到了充分的展现。内心独自和自由联想是意识流小说的重要技巧之一,它反映了人的意识和精神活动的真实过程,施蛰存的心理分析小说对于人物的潜意识描写非常出色,其作品常对人物的内心冲突作比较深刻的描述。但与西方意识流小说不同的是,施蛰存的意识流手法运用有着浓厚的中国特色,即他小说中人物的意识流动不像西方意识流小说中的人物,联想跨度很大、有时没有任何逻辑关系。
小说《魔道》可谓是真正把意识流的各种手法加以综合运用并达到极高水平了。小说写一位精神患者到处疑神疑鬼,坐在车上怀疑对坐的老妇人是一位老妖怪,怀疑她是西洋怪物中骑着扫帚在空中飞行并专门捕捉人的魔鬼,又怀疑她是《聊斋志异》中的黄脸老妇人,看见老妇人喝水,怀疑她正在对我施行妖术。一路上忐忑不安,下了车到朋友家里,“我”忽然从窗户中又发现了那个魔鬼老妇人正从竹林中向“我”一步一步地走来,“我”正心中充满恐怖感,朋友告诉“我”,“我”看到的妖怪老妇人的黑色影子,只是窗户玻璃上的一个污点。对妖怪老妇人的恐惧消失了,“我”又开始怀疑朋友的妻子是妖妇……小说将内心独白、自由联想、心理分析、错觉和幻觉等手法综合运用,是一篇成功的意识流小说。
(三)梦论的应用
梦论是弗洛伊德学说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是潜意识的最真实、最典型、最生动的表现。弗洛伊德认为,无意识冲动是梦的真正创造者,创作就是作家的白日梦。在人类潜意识表现的各种现象中,梦是弗洛伊德最重视也是他研究得最彻底的现象,因此可以说揭示人内心深处的潜意识动机,最恰当的艺术表现手段就是梦。
施蛰存有意识地在作品中进行一些带有鲜明精神分析意味的梦描写。通过梦的揭示来使人内心的隐秘、情绪和骚动,获得一种富有文学意味的形式。如《狮子座流星》中的卓夫人因不能生育,到医院检查发现问题出在丈夫身上。回家的车上与一青年男子挤在一起,因感觉男子的体贴而产生对丈夫的不满,从而暗示她的欲望受到压抑。于是,被压抑的欲望与日常的生活经验以及巡捕关于“女人看了扫帚星会生孩子”的戏言,早晨的阳光,丈夫把梳子弄到地下的声音,十分巧妙地连成梦,使主人公受压抑的潜意识愿望只能在梦中得到实现。这样的描写与弗洛伊德的释梦学说很符合。那么《魔道》、《旅舍》、《夜叉》则是通篇的幻觉。《魔道》从主人公一上火车看到老妇人之后,幻觉就一个连一个。从墓葬中的木乃伊、陈君家玻璃窗上的污渍、溪水边洗衣的老妇人,甚至到陈君的夫人、咖啡店的女招待全都是老妖妇的幻象。
由此可看出梦论对施蛰存潜在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首先,它使施蛰存找到了一种表现主观精神、心理世界的手段。借助梦、幻境的描写,使作品中人物较为隐秘,难以表达的愿望,获得一种感性形式。其次,它也使施蛰存找到了一种表现深层心理世界的途径,通过梦、幻境的描绘来揭示作品中人物内心深处的无意识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