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失人性温情的葛朗台
2009-03-25雷丽
雷 丽
葛朗台是法国文豪巴尔扎克小说《欧也妮·葛朗台》里一个通过政权更迭大发横财的暴发户,是大革命后得势的资产阶级的代表,又是复辟王朝时期游刃有余的大财主。他和所有贪婪的暴发户一样,不进教堂,不信上帝,不会乐善好施,他的上帝就是金钱,除了钱他没有别的信仰,在绝对致富欲的驱使下,他表现得贪婪、狡狯、阴狠而又极其吝啬,在他身上概括了资产阶级拜金主义者普遍的心性习惯和思想误区。
一、如“虎”似“蟒”的理财本领,助长的是葛朗台贪婪吝啬的聚敛嗜好
对于有钱人的称谓也分高低,并不是以有钱的多少来进行划分。钱财多且具有较高文化素质的称为“富商”,相反,钱财多但文化素质低的称为“暴发户”。葛朗台就被归为后一类的“暴发户”。他没有一般的文化素养,活在金钱操纵的世界里,形成狭隘的金钱观,以金钱作为人生的终结。
葛朗台虽然没多少文化,却比别人更机警更有胆识地利用了大革命的好时机。共和政府拍卖教会产业的时候,他带着自己的现金和妻子的陪嫁,使用贿赂拍卖监督官的手段,便以一块面包的价钱,虽不合理但却合法地买下了当时最好的葡萄园、一座修道院和几块分租田;在他荣任镇长期间,冠冕堂皇地为“本地的利益”造了好几条出色的公路直达自己的产业,即使后来被罢了官,他也没有任何亏损;在房子和产业在土地登记造册的时候,他利用职权,神不知鬼不觉地占了不少便宜;当地的侯爵老爷手头拮据时,他又利用极便宜的价格,买下了这位弗鲁瓦丰侯爵的领地。葛朗台用他的胆识和智慧,紧紧抓住了大革命这个大好时机,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挣得了偌大的一笔财产。其实这也从一个角度深刻地反映了葛朗台对金钱具有一种独特的嗅觉,才使得他把他的智慧发挥到极致,但葛朗台的智慧没把他对金钱的占有欲转化过来,相反地,他却变成了金钱的奴隶。
葛朗台从一个普通的箍桶匠一跃而成为地方上的首富,这样的转变,也让他对金钱形成一种满足感:只想占有,聚敛财富。这也让他成为被人们注视的焦点,他的一举一动也都具有了权威性,不论言谈举止,还是穿衣打扮,甚至眨眼睛都会在当地产生很大的影响;以至他最琐屑的动作,都被认为含有“深邃而难以言传的智慧”……但这不是葛朗台想要的,他其实是怕别人洞察到他的心机从而抢了他可以赚钱的机会,所以他的一切行事都十分低调,说话不多,动作更少,有着很深的城府。
葛朗台有敏锐的商业头脑,没有多少文化,却极精于盘算。他的土地经营得法,每笔买卖都琢磨得周到细致,投机事业从没失败过一次。酒桶市价比酒还贵的时候,他老是有酒出售;别人一百法郎就脱手的酒,他也要等到每桶涨到两百法郎才抛出来。“说到理财,葛朗台先生兼有老虎和巨蟒的本领。他会蹲在那里,长时间窥伺着猎物,然后扑上去,张开钱袋的大口,吞进大堆的金币,然后安安静静地躺下,像吃饱的蛇一样,冷酷而不动声色,徐徐消化吃到肚里的东西。”(原文)葛朗台理财就是如此的快、狠、准。葛朗台心狠手辣,索漠城中的居民,“个个都被他钢铁般的利爪干净利落地抓过一下”,人们看见他,没有一个不觉得又钦佩又害怕。所以,葛朗台实际上不是占有金钱,而是被金钱控制着,让他不择手段,用尽心机,这也反映出当时社会人们对金钱的渴望产生的一种病态心理。
葛朗台的生活实在是离不开金钱了,因为他觉得在呼吸时能在空气中嗅到金钱的味道才是实在的,金钱的聚敛成为他唯一的嗜好,能引起他激情的就是赚钱。为了更好地控制金钱,榨取金钱,他还经常狡猾地装疯卖傻,利用这套本领在生意上让对手不耐烦,逼得对手还替他考虑这,考虑那,最后总是钻进他设计的圈套里。葛朗台的财产就是他这般聪明运用智慧确切地说是动脑筋一笔一笔赚来的,财富便是他的才干、价值、创造力的体现。只要他活着,就非跟人勾心斗角,把别人的钱“合法地”赚过来不可。这便是他的全部生活内容,全部乐趣所在。在他心中,“钱和人一样是活的,会动的,它会来,会去,会流汗,会生产”。葛朗台一辈子琢磨的就是“这钱怎么生怎么死的秘密”。
葛朗台是有钱人,但却不是大度的有钱人,他把所有的开支都看成浪费,奢侈享受更是不可容忍的恶习。尽管他家财万贯,过日子却和庄稼人一样,喝的老是坏酒,吃的老是烂果子,面包是自己家烤的,肉食蔬菜靠佃户供应,蜡烛也是全家合用一支,而且买的还是最便宜的那种,白糖虽然早就落价了,可永远被当作奢侈品……家里年收入高达30万法郎,可开销却不过几千法郎,所以他的家产越聚越多。葛朗台是有钱人,过的却不是有钱人的日子,他的吝啬不止对他自己,还有对他的家里人也是很吝啬的,他过日子的要求是以减少开销为主,他总怕家里必须的、琐碎的开销吞噬掉他辛苦赚来的钱财。盘踞在他头脑里的想法是,日子过得贫穷些不要紧,只要金钱日益增多,便可在心理上弥补日子贫困的不足。总之,金钱是葛朗台生活的主要部分,只有金钱才能使他富有生机。
二、对金钱的追逐使其丧失了人性基本的温情,葛朗台实际上一无所有
葛朗台的眼中,金钱是高于一切的,没有钱,就什么都没有了,就什么都完了。他对金钱的渴望和占有欲几乎达到了病态的程度,他半夜里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密室之中,“爱抚、把抚、欣赏他的金币,然后放进桶里,紧紧地箍好”,他的两眼闪耀的都是黄金所赋予的色彩,他爱钱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于爱惜生命,在他眼里,钱比命还贵重,也比亲情重要。当夏尔为了父亲的死大哭时,葛朗台无情地说:“这孩子没有出息,把死人看得比钱还重”。他是如此痴迷的爱钱,所以他对别人的爱也是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当他得知兄弟的死讯和破产的事实之后,他对侄儿的态度和情感也随侄儿父亲的死讯和破产的事实一起被埋葬了,他没有怜悯和同情,用最快的速度安妥一切后便打发侄儿离开,因为侄儿没有了家产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而侄儿在他家多呆一天,对葛朗台来说,就成为减少他的财钱的机器,他不能让他的金钱减少,所以必须让侄儿尽快离开他的家,活在金钱的世界里,葛朗台已经失去人的情、爱的心。
作为典型的拜金主义者,葛朗台自有其独特的道德观。他从不欠别人什么,也不让别人欠他,他从来不到别人家去,不搞吃请,也绝对不动别人的东西。然而葛朗台却又是那样毫无顾忌的无偿占有别人的劳动,毫无顾忌的把私人的白杨种在公家的土地上。他认为,手生来是捞钱的,让钱从自己的手指缝漏出去是不可饶恕的错误,因此当女儿把私蓄送给堂兄弟就成“罪大恶极”的强盗行为,怎么能把钱这么轻易地送出去呢?金子可是世间最宝贵的东西!所以葛朗台是毫不留情地把自己唯一的骨肉打入了冷宫,罚女儿吃清水面包,太太袒护女儿,生病也是咎由自取,他没有丝毫的怜惜之心。吝啬和贪婪使葛朗台成了金钱的奴隶,他心里丝毫没有父女之情和夫妻之爱,他不愿意妻子生病,担心的只是生病得请医生得花钱;他不希望妻子去世,担心的是女儿就会继承母亲的遗产,后来与女儿的和解,为的是将女儿应得的计在自己的帐上,在葛朗台身上,人的正常感情已经荡然无存。
葛朗台是以金钱开始的人生,又是以金钱作为一生的终结。他一生都在聚敛财富,为财富忙碌了一生;他有着人的身躯,却没有人的感情,他和钱一样是“冷血”的,就是对金钱的贪欲,他成了一个冷酷的恶魔,一个凶猛的吞钱兽,那一次当他看到夏尔送给女儿的梳妆匣时,“老头子身子一纵,扑上梳妆匣,好似一头老虎扑上一个睡着的婴儿”,即使是在他生命垂危之际,他关心的不是将要孤身一人生活在世上的女儿,而是关心他的金子。所以在弥留之际,他全部生命力都退守在眼睛里,能够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光立刻转到满屋财宝的密室门上,他几小时地盯着铺在桌上的黄金,觉得这样心里才“暖和”,甚至当神甫来给他做临终薄礼的时候,他那双似乎已经没有生气的眼睛,一看见十字架、烛台、银圣水盘,突然就又活动起来。当神甫把镀金的十字架送到他嘴边,让他亲吻基督的圣像,他却做了一个骇人的姿势想把十字架抓在手里,就是这一下最后的使劲要了葛朗台的命。他给女儿的最后一句话是“把一切照顾得好好的,到那边来向我交账!”这也就是他对女儿全部的爱,总之,金子才是唯一让葛朗台牵挂、动情的东西。
对金钱狂热的追求使葛朗台心灵荒芜,人性中善的本能在他身上早已蜕化成禽兽的本能,从而使他身上人类的感情摧残殆尽,因此,他的吝啬贪婪使他妻子过早谢世,女儿也由此失去了幸福,终生过着寂寞的生活。金钱固然给人带来权势,却不能给人带来幸福,至少,在人类的感情领域,金钱也是无能为力的。葛朗台称雄一世,积累了万贯家财,到最后还是一文都带不进坟墓,除了一种虚幻的满足感,实际上葛朗台一无所有。
雷丽,云南文山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