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梦（外二首）

王　茜

从上往下看

一望无际的是色彩

灰色藏匿着纯白，蓝色拥吻着深红，肃穆的

黑

探触着疯狂的金黄

我将活着的肉体，渡化成飘飞的桃花

将自己，溺爱成

一个自由的宠儿

从上往下看

是我的身体

飘飞在人们的头顶

保持一段远远的、不被注意的距离

我前排的座位——空缺

给一只失声的乌鸦

从心里

我听见它快飞来的消息

它将带来

云层烘烤的一场新梦

今天

这梦，归属于诗神深爱的

一个少女

我剥开云雾探头看她

她双眼迷离，笨拙地使劲——

跌跌撞撞

走在，一个没有同伴的蘑菇林

她摘下

一片青涩的枫叶

待在一旁等那叶子变红

就这样

过完了一生

我把目光伸向她

她从熟睡中睁开——

泪汪汪的双眼

偶 尔

偶尔

电脑上闪烁的回车符

会自动跳行

沉寂

会被一小粒肉眼看不见的

尘埃，波及震荡

睡着的乌龟，会突然眨眼

车厢门打开，她的双脚

会一下子

不想走进去

静默

抖落她肩膀上厚重的浮尘

她的右边，一双年轻女人的手

拿起，响了三声的电话

有人从身后踩着松糕鞋

探头呼唤

某一项协议，尚未达成

压缩铁观音，在滚烫中

泡开伸展——绿色的茎叶

从一个拉开的抽屉翻出的

一页纸上

她寻找到一个自行建立的狭小王国

那里

存放不被察觉的阵痛、秘密的告解

她大口呼吸，将不同声调的鼎沸吸入

一次“凝神屏息”

偶尔

她把拥挤的地铁人群当成

张贴人体的行为艺术

在一双脚占据的空间里

她是一个没有感觉的黑符咒

她在闭眼的瞬间

采用喉式呼吸

闻出人们生存和繁衍的焦虑

降落在

她的左肩和右肩

一吸，一呼

她的学科

是金融学和诗歌

每日

她在物价中品尝心绪的波动

一个涨至五元的蔷薇科苹果

会如何

驾驭人群的购买、小孩所需的纤维素

偶尔

金融学和诗歌

会在她的静默中相互流淌

每个早晨

她在晨晓初临的黑暗中

画好驯兽师的制服

穿上，走出

冬 夜

忧郁

是我栽种的智慧树

在一个土壤稀薄的伊甸园

噩梦

是我洗浣的地点

一个残留的愿望在其中

追赶

一口辛辣的老酒

夜里我摘下虚荣的面孔

开始

不停地奔跑

在街角

我拦下一辆

不愿搭载我的出租车

它的质地缥缈，像一团冲向黑夜的红雾

我面前

有一条结实的天蓝色晾衣绳

在冬天它只用作悬垂——

在清冷空白的角落

到处叹息的女性

漂泊在一个灯火闪烁的的城市

地铁线路斑驳在黑暗的墙面

我常呼啸着去另一个地方

我穿过枯叶藏身的地下通道

寒冷季节的风

让它们旅行到这夜的尽头

我的双脚踩过这无边的月色

它迸发出——

一声清脆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