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的秋天(十章)
2009-03-24马亭华
马亭华
秋天的神
金色的原野,废墟开出花朵。这是秘密之地,闪烁着童年的鼻息和火焰。
时光之书,一天天在秋风中哗响,高高的草垛被风吹着柔软的心肠。
雨水将往事擦亮,秋天虚构着时间。只有落叶,这灿烂的姓氏,像神在瓦蓝的屋顶上翩翩起舞。
一条赤脚的河流奔跑过陈旧的村庄。
那些隐秘仿佛来自春天,那些星辰仿佛闪着幸福的微光。
秋天的神,内心庞大,像夜色一样宁静,睡莲的时钟似仙子的低语。
秋风吟
秋天的道路上,向日葵,淡远的村庄,被装裱在一幅油画里。
秋风把画中的美人轻轻唤醒,把炊烟唤醒。我看见玉,娇羞的月儿泊上九月的肩头。你薄如蝉翼的笑靥,仿佛纯净的瓷,仿佛一滴露水。
相约黄昏,相约在秋天的金色里。枫叶在少女的画像上飘落。
神,就在这里,时光的爱就在这里。拒绝枯萎,留住心声。秋天的气息,从歌吟的岁月里迎面袭来。
面对风,生命中的一次轮回,渐渐清晰的火车仿佛豹子,挽着奔跑的时光撞入瞳孔。
秋 菊
秋天穿过体内的风,哗哗作响,苏北的天空被一朵菊花擦得更辽阔更亮。
落日下的羊群挽留着悠悠白云,鸽子在南山打谷场里停歇,风声加速了心跳,我安抚好体内的豹子。
朦胧的影像,九月的菊花,清白的香。向着内心的国度,你的笑容已远。一头麋鹿,有弯弯的祈叫。我写下的诗句与最亮的星星一起跃动,飘散着淡淡的菊香。
把骨气安置在一朵菊花里沉吟修炼。
在故乡的天空下我们骑马,和山水对话,登高,远行,遍插茱萸,晶莹剔透的菊瓣捣成草药以清肺。
秋菊之左是青草,黄金雨,小巷的倦怠。
深秋的火焰
我目睹深秋苦艾的夜晚。身影像自由的梦幻,时光倒流。
爱人,这白色的羽翅驮着梦的衣裳,像一首无韵的诗,像古老的童话,村庄的素描,思念的信笺。一颗红豆仿佛在诠释一座内心幽闭的花园。是泥土,雨水,温柔的爱和怜悯,厮守在岁月里的明灯啊,在心中沉醉。
你的眼睛是一片幽蓝的湖泊。为爱,让我在这回家的路上泪光闪闪。
一只故乡的白鹭滑过头顶,我的心中有怀乡的梦,破碎的忧伤。雷霆,旷野上空的鞭子,闪烁故国的光芒。
爱人啊,看,这初雪,隐隐的雪。我空空的一生,断肠的歌吟,这细小的歌唱,想把爱的火焰送往高处。
小 隐
我乘坐秋天里最后一枚落叶,抵达故乡,在星辉的照耀下倾诉衷肠。
蝴蝶在微尘里诠释着爱情,月亮的指尖发烫。我空空的心儿啊,被风吹成一件乐器。
乡土的歌谣打湿了高处的玉米地,河堤上的水一天天饱涨。飘香的稻谷奔走在田间的小路上。泥土啊,我的亲人,让我这披蓑衣的人走进暮云下的田畴。
小隐于静谧的乡村,于檐下听风,于红尘中听高山流水的琴韵。
当秋雨跃上我的屋顶,投掷着泉水,光阴,梦幻和种子。我抱紧肩头带着浅笑,看一棵树在雨中摇曳。
大风歌的苏北
我在苏北大地之上,搬动小小的身影,碑刻荒芜,卑微如一枚没有姓氏的叶子。
作为怀念,我寄情于大风,它的深邃、辽阔,它的不带一丝悲伤。即使在没有星星的夜空下,我仍能感觉到小沛,来自楚汉那黄土中飞扬起伏着的久远的呼吸,和家乡父老的数行热泪。
天空,鸟兽,被大风搬动的河山。西汉旷远,剩下的是大风的子民和思念,一起追忆那些波澜壮阔的往事。
从黄昏里掀起的大风,似一望无垠的天涯,和尘世之爱,这诗,这歌,这无限被镜头放大的孤独,和漫漫征途。
笔墨乡村
村庄在我的一滴墨里,天空蓝的忧伤,月光来敲岁月的门。
九月的田野,高远而辽阔,善良的锄草的乡人惊起了湖畔的水鸟
在暮色苍茫的大地上,我最深的爱就住在温润的泥土里面,像一盏灯,散发着小小的光,紧紧抓着雨水,春天,青草的人间。
在苏北,我悄悄隐藏了自己,像一颗麦粒低调、内敛,不时闪着微光。
我的爱那么多,写出来就那么一点点。细雨在长堤上奔跑,回到我的心坎,时光漫长。
多年以后
扑着流萤的田野,是梦幻的星空。
回到村庄,没有什么放不下,除了酩酊的父老。他们还弯着腰走在我少年醉酒的土路上,大地上留下淡淡的身影。
多少年来,我心中的山河早已破碎。
我那偏执中虚度的光阴啊,让我俯下了卑微的身子,一滴露水就可以擦亮我的眼睛,而月光还是那样美。
自行车推着我走回了自家的小院,我已不再懂得平仄和抒情,爱人还在丝绸上手绘花开富贵,儿子的书声琅琅,窗外是银白的田野。
看上去辽远、清贫和静。
北方的树
北方的树,滑过了蓝天的翅羽。
月光在废墟里,尘土中海浪在崩溃。盐的气息在凝结,火焰烫伤了冬日金色的枝杆。
一个莫愁的女子,曾经来过,记忆深处下过一场大雪。
清点骨头的啄木鸟,还嘟嘟地啄着树干。在黄昏下那个朗诵的人,抚动高山流水,收敛一束束光芒,一条河流不尽地流啊流啊。
北方的树,站在风中,一动不动。
时间,一动不动。
秋天的景象
湖里的渔火,彻夜醒着。词语腾空了一座庙宇,翻开这一页,我的心就拽住了九月的天空。
黄河的源头,秋风吹着,身体内的灯亮着。
从村庄里抽出干净的鸟鸣,以一把轻轻的琴,就可以把我大地上的孤独取走。
在散落的星座之下,云帆之下,大地抱着古老沉默的石头,抱着一场大雨,把内心的象形文字破译出来。
在秋天,比芦花还轻的自然是风的声音,它正轻轻地削着大地。
火车挽住了最后的春光,披着决绝的泪水,一头扎进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