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变革年代中的程德全

杨　凯

摘要：目前史学界对于程德全的研究还不成熟，多集中在辛亥革命前后，对于程德全的评价也有较大的争议，本文通过现有史料，结合清末民初中国复杂的历史环境，从程德奎的人生经历和其政治思想等方面，力求全方面立体的展示程德全在变革年代中作为一个倡言改革者的形象。

关键词：程德全变革年代清末民初

中图分类号：I10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7387(2009)01-0198-04

目前，史学界对于程德全研究还不很成熟。对于程德全的关注多集中在辛亥革命前后，近几年来，随着史料不断发掘。对程氏的评价接近客观。但仍有许多局限性。有关研究专著几乎没有，除了几本程氏遗著和少许文史资料外，史料非常缺乏。可见，要对程德全作深入细致的研究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笔者有幸在此方面作了些初步探究。通过阅读大量史料。结合当时清末民初中国复杂的历史环境，我认为，程德全是晚清新派爱国官员和资产阶级立宪制度的倡导者。当然。作为一个从旧营垒里站出来的历史人物，由于受历史、阶级条件的限制，他的缺点、局限性在所难免。受篇幅和材料所限。本文未涉及程与上海的辛亥革命情况。笔者希望以自己的努力对辛亥革命史的研究尽绵薄之力，企盼得到各位前辈和专家的批评、指正。

一、程德全的人生经历

程德全，字纯如。号雪楼，四川云阳人。1860年7月出生于一个贫穷的教师家庭。其父程大观是一位穷秀才，以教书为生。程德全幼年在家读书。后因家境困难，于1878年出外教书，1890年出川游历，至北京入国子监肄业，从此开始了他的政治生涯。面对国内严峻的形势，程德全早年就一直留心边事，时俄国觊觎我国东北。边防形势紧张，程极力购求有关东北的资料，悉心研究，并拜见在京做官的黑龙江旗人寿山，询问东北情形，两人遂订交。Ⅲ之后程应聘入瑷珲副都统文全幕中，遂赴黑龙江。1894年甲午中日战争起，人黑龙江将军伊克唐阿幕。程“单骑赴营，痛陈时事，愿效驰驱”，“于炮弹风雪中，指画山川，尽力筹战。”，深得伊克唐阿赏识，1896年，由伊克唐阿奏保，程被分发安徽怀宁县(今安庆市)为候补知县。1898年，程奉调赴黑龙江人寿山幕，1900年，寿山摧升黑龙江将军。移节省城齐齐哈尔，程携眷随至省城，办理将军文案。兼任银元局总董。1900年7月。沙俄军队大举侵犯我国东北地区。程德全支持寿山将军抗敌，任行营营务处总理，负责筹划防务。联络前敌各军。25日，瑷珲失守，俄军长驱直人，程奉命赴前敌督战，行至博尔多，值河水陡涨，数万溃军和难民阻于北岸，逃生无路，“呼天号地，惨不忍闻”。程组织难民渡河，收缩溃卒，预备战壕，检查枪械，积极备战；“复单骑入俄营，见俄将，痛陈用兵出于误会。中朝己有旨停战，请勿进兵”，以死相求，“乃与俄将定议，不攻城、不杀生命、不夺财物，坚明约束而回城。”在与敌议和前后，程频繁与寿山商讨以武力御敌之策，但由于种种原因，终难再战。8月，俄将得到通事姜某密告，知程搞诱敌深入之计。乃下令列炮攻城。程立即飞马出城，至俄营，“身当炮口，责俄将负约。”时清军未予还击，俄军遂亦停止炮击。寿山死后，俄军强迫程德全接受将军印，“德全峻拒之，不听，遂投嫩江自沉，俄人救之起，自是极敬佩德全。”

1901年，程德全擢升直隶州知州，仍念念不忘东北，他筹款lO万两，设立便民会，派人到上海为黑龙江购买货物，使黑龙江省百货流通，盈利全部充公，作为安置难民之资。1902年，程被吉林将军长顺派往三姓，办理善后交涉，兼办筹铜缉捕事务。他的所为深得士民的爱戴，黑龙江、吉林将军也多次上书清廷，请求破格录用。程德全于1903—1910年在东北先后任过齐齐哈尔副都统、署黑龙江将军、黑龙江巡抚、奉天巡抚等职。纵观有清一代，东北实行旗制，只用旗人，程以汉员而任旗官，掌握一地军政大权，既是越级提拔，更是打破了清朝立朝200多年来的历史惯例。程德全在黑龙江任职的几年中，政绩卓著，后被被清廷重用，继而声名鹊起。以致后来成为各派拉拢的目标。1910年4月，程德全调任江苏巡抚，巡抚任内，他安置灾民，整顿吏治和财政，实行禁毒，严厉清剿太湖湖匪。同时，与以张謇为代表的江苏立宪派关系甚密，参与过十八督抚将军都统上书。要求召开国会，设立责任内阁，推行君主立宪制等活动。在击溃张人俊、铁良等人率领的清军后，各军共推程德全为江苏都督，统一指挥江苏军政大事，1912年1月，南京临时政府成立，程德全任内务总长。这时，他与章炳麟、张謇等人串连，先后组织了统一党、共和党，并被推举为理事。二次革命失败后，袁世凯发布命令，免去程德全江苏都督职务，由张勋接任。退出政界后，程寓居上海、苏州，闭门诵经，不问政事。黎元洪任总统后。曾拟聘程为政治顾问，程以老病辞谢，不愿再卷入政治漩涡。晚年在工商业方面的投资几乎完全失败。1926年，程受戒于常州天宁寺，法名寂照。1930年5月29日病逝于上海，葬于苏州寒山寺侧。

二程德全的政治思想

程德全的政治思想比较开放。程德全上任之初的黑龙江。自古以来政治、经济和文化就十分落后，甚至比不上辽宁和吉林。程德全刚上任就面临着种种的难题：首先，沙俄对于东北地区的觊觎和入侵，其次。清朝对于黑龙江省的封禁政策也严重阻碍了黑龙江的发展，另外，清朝财政困难。鸦片战争后，由于清政府财政的困难，已无力向边疆拨付额兵饷。历年积欠甚多。但是，程德全认为“天下无难办之事，斯世无难化之人”。因此，他面对困难，毫不退缩，一上任就针对江省的实际情况。决心“令图更始”。程德全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先是整顿了官僚机构，然后创办实业。他认为“地方之盛衰。视乎商务之消长，商务之消长，视乎财力之盈虚，故欧美列帮，国无大小，莫不以廓商利争利权为第一主义，今年朝廷重视商政，口奉谕旨，饬令各省实力振兴，而商步深维至计，订为商律，亦以公司一门为当务之急。可见欲讲商务，以裨地方。非厚集财力，设立公司不可”程德全为了整顿金融，振兴商务，于1904年冬在齐齐哈尔省城设立了广信商务公司，这是江省第一所近代银行。1904年，他拨款派员试办煤矿，1906年，程德全又派员开办了甘河煤矿。程对于铁路也十分重视，他认为“国势之强弱，视乎商务之盛衰，而尤以铁路为命脉。”是江省议修铁路的首倡者，但是由于财力有限，只修筑了齐齐哈尔到昂昂溪一条铁路。航运方面，程德全拨款购买了“公济”、“先登”小轮两艘，1907年6月。沿松花江而下，航行黑龙江，抵大河沟而返。是我国轮船首次航行松黑两江。此外，程德全还创办了江省第一个机器面粉厂一一“火磨面厂”；成立了瑞丰农务公司，首次购买拖拉机；试办工艺厂，后改为工艺传习所；创办了农业试验场等等。以上所述，均是程德全在江省财政困难、人才缺乏、文化落后的情况下，毅然决定有官拨款派

人创办，为之提倡。除了矿务而外，其他的都是首创，堪称江省新兴实业的倡导者。此外，程德全异常重视人才问题。认为“为政之道，首在得人”，“无论中央集权与否，总须内外得人方能有济”。为了改变黑龙江教育落后的局面。在当时全国推行新式教育的影响下。1905年初程德全在齐齐哈尔设立学务处，开始在黑龙江地区大力推行新式教育。为后来黑龙江教育事业的发展开辟了道路。在边疆危机日益严重的情况下，程德全筹划和推行了一系列蒙务活动，创办实业，振兴教育。对开发黑龙江，反对沙俄侵略，保卫边疆，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调任江苏后。程德全依然不改自己作风。上任伊始。便对江苏省的绅学界、军界、商界、政界等方面作了一番调查，认为江苏同东北不同，伏莽遍地，吏治腐败，“种种怪象，不一而足。”为了稳定社会秩序。他安置灾民，整顿吏治和财政，实行禁毒，严厉清剿太湖湖匪。武昌起义前后，程德全曾多次上疏清廷，请求立宪。他认为应该“速降新内阁组织成立并创立国会以重监督政府职权，妙选英才以尽从容议论之长，特创立法以符之三权鼎立之制”，对于“倘有以国民程度太低，故为沮尼者。优维圣明乾纲独断，亦然觉行。”面对主权的日益沦丧，程德全心里非常着急，清政府一声称要立宪，程德全就毫不犹豫的催促慈禧下决心，对预备立宪从速采取切实措施。程在奏折中说：“窃以今日创行宪政，急起直追。已患不遑，但若漫无次第，则前后倒置，似亦非政体所宜。故就臣所称各端而言，府县会其药也，而开设国会尤为重要。调查局其要也，而法治普及尤为重要。宪政研究所其要也。而我皇太后、皇上躬亲做则，破除旧习，尤为要中之要。论者多谓骤设国会势有难，几不知若无国会以通舆论而参政权，则宪政之精髓不存，新机之萌芽安望。”程把开国会当作立宪的一个根本性的重要问题。这在当时的督抚中是比较突出和明确的。江苏省是立宪派的重地。调任江苏的程德全更积极的推广自己的立宪主张。程在苏后。与江苏立宪派人士关系密切，同时受苏州工商资产阶级的影响，他的政治态度更趋激进。他支持立宪派主张，参与十八督抚将军都统上书，要求召开国会，设立责任内阁，早日实现君主立宪制度。同年下半年，他感受到江苏立宪派及革命党人对清廷预备立宪的不满，多次上书朝廷，请求清政府从速设立责任内阁，“就一切事项先后缓急斟酌而主持之，以收提前赶办之实效。”他对清廷以人民和议员程度不高为借口拖延民主步伐提出异议：“至于人民负担义务，乃立宪国民自有之天职，按之宪法原理，所谓义务者。乃对于权利而言。此时国会未开，宪法未颁布。人民焉肯不观权利而认义务。若逮议加担负，人民必有藉口，故量出为人说。只能行之于国会既开之后。不能行之于国会未开之前”，“内阁国会冲突，乃立宪国必经之阶级。既无可解免，亦不必惊疑。要之磨励既久，政府程度渐高，议员程度亦浙高，然后上下一心，交相赞助，而宪政根基，于以稳固……论者每谓内阁责任重大，总理程度难得其人，然今日议员之有程度者，又几人哉。盖以程度论。上下同一不足，必须互相淬励，程度乃有足之一日。尝考东西各国历史，内阁解散一次，总理退一次，其政象必进步一次。若虑及解散而内阁不速成，虑及攻退而总理不受让，则国是之远者大者，故不具论，即目前提前赶办之规划，亦无从解决也。”

武昌起义爆发后。程德全再次上书表达从速立宪的建议，指出：自从四川、湖北相继爆发起义以来。革命潮流已经“止无可止，防不胜防。沸羹之势将成。曲突之谋已晚。”因此，对革命或剿或抚都不过是“治标之法”只有“不外同民好恶，实行宪政”才是唯一的真正的“治本之法”。他认识到政府“内政不修，外交失策。民生日遭，国耻日深，于是海内人士，而政治革命之论出”，革命党人“前仆后起，不畏死”，朝廷的残酷镇压，反而引起“溃若决川”的“武昌之变。”因此，他要求清廷“将现任亲贵内阁解职，特简贤能，另行组织，代君上确负责任”、“请下诏罪己”、“其酿乱首祸之人，并请明降谕旨，予以处分，以谢天下。然后定期告庙誓民，提前宣布宪法，与天下更始。”其主张之激烈，实一般封疆大吏所不敢言。但是程德全的一片苦心却遭到了清廷的申斥降级，程德全的心态也逐渐发生了变化。程德全大力的支持立宪还表现在程德全的奏折中还有更为激进的建议，他认为应“拟请严饬各省，速降我国向有内接外销各款，即照国家税、地方税划分清晰”，他甚至提出“拟请我皇太后，皇上先饬内务部，度支部，将现用皇室一切经费，妥为核定，张示民间”程的主张在当时的督抚中无疑是激进开放的。但是很明显他没有揣测好圣意，他的主张自然也不会采纳，一片忠言没能改变清政府的命运，革命形势的迅速发展。终于促使他不得不最后舍弃这个无可救药的腐朽王朝。

中华民国建立后，经过长期动乱以后。各界人士无不希望在安定的社会环境里进行和平建设。然而事与愿违，政界频生磨擦和冲突，程极力主张调和。程德全原先并不赞成政党政治，认为政党政治使国家人才分割，每个政党无法完成治理之大任。辛亥革命后，各种政治力量重新组合，政治舞台上党派林立。程德全与昔日革命党重要首领黄兴、章太炎等人关系日渐密切，频繁活动。程德全曾当选中华民国联合会副会长，翌年3月。该会宣告改名为统一党，因政见不合，程于1912年5月间发起创设“政见商榷会”，“期以融洽党风，消弥党祸”，得到黄兴等人赞成。5月20日，程宣布脱离共和党(此时统一党与民社党等党团联合成立共和党)，声称：“对于国事，则以统一为职志，对于各党，则以联络为方针”，“组设政见商榷会，为沟通南北，调和党派之计。”此后，民初政争。程德全一再进行调和，呼吁国人，“以前种种如昨日死，以后种种今日生，精诚相孚，腹心相示，泯南北之畛域，捐新旧之猜嫌”，希望各政界、各党“勿党同伐异”，南北两方政客，“此往彼来，互相考验”，“联络进行，斯无隔阂。”应该说，程的调和愿望是真诚的。在江苏，他能公平对待原属革命党的部属；对政治上倾袁。军纪不好的军队要么遣散整编，要么降职撤销：对于袁世凯一再向他推荐军政人选，意在控制江苏军界的做法，程措词严厉，概不予以录用。但是，现状使其对民国政治一步一步的产生失望之情。二次革命失败后，袁世凯发布命令，免去程德全江苏都督职务。由张勋接任。退出政界后，程寓居上海，不愿再卷入政治漩涡。

三、结语

综观程德全在黑龙江的四年。外有沙俄侵略，内有财政困难、人才缺乏、当地旗人暗中抵制。但他不畏艰难，在黑龙江地区大力推行新政，不仅使黑龙江地区逐渐从庚子之乱的破坏中恢复过来，并且为黑龙江的近代发展奠定了重要的基础。在黑龙江近代历史上。程德全确实是一位值得肯定，很有建树的人物，纵观清朝以往地方官，能够像程德全那样，在短短四年间，举办如此多的新政。并且著有成效，也是少有的。

武昌起义前后，程德全曾多次上疏清廷，请求立宪。据此，史学界有人认为程德全“怂恿清廷立宪，阴谋抵制革命”，有“消弥革命之本旨”。这似乎已成定论。其实并不尽然。程德全从一个出身贫寒的书生到晚清的封疆大吏，可见，他官场扶摇直上与清统治者的提携是分不开的。因此，程对清廷怀有感激之情，曾屡表披肝沥胆、效忠清廷之衷肠。由此观之，程主张立宪，确有抵制革命的一面。但程毕竟是一个能够正视现实的人，革命形势的迅速发展，终于促使他不得不最后舍弃这个无可救药的腐朽王朝。中华民国频繁的政治摩擦和自己在工商业投资的失败使其丧失了对于政治的兴趣，只好投身佛门以求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