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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郑谷诗“格卑”的辨析

2009-03-19陈清云

船山学刊 2009年1期
关键词:辨析诗歌

陈清云

摘要:历代诗评家大多认为郑谷诗“格卑”,本文试图通过溯源郑谷诗“格卑”的评语及缘由。辨析诗评家认为郑谷诗“格卑”的实质,得出郑谷诗恬淡格调观的见解。

关键词:郑谷;诗歌;格卑;辨析

中图分类号:I10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7387(2009)01-0155-04

历代诗评家大多认为郑谷诗“格卑”,而与盛唐诗对举,但忽略了郑谷诗中占1/3强的那部分感时伤事诗。此类诗颇有社会意义,其直陈时事者,如《渚宫乱后作》:“乡人来话乱离情,泪滴残阳问楚荆。白社已应无故老。清江依旧绕空城。高秋军旅齐山树,昔日渔家是野营。牢落故居灰烬后。黄花紫蔓上墙生。”此诗约指乾符五年春、乾符六年十月王仙芝、刘汉宏大掠江陵之事。前二联叙问乡人之乱,后二联为乡人回答。诗中家国之痛弥合无间,水乳交融。《唐诗鼓吹笺注》云:“凡人心所最急者,家耳,然必兼及乡国,乃为至情至理。看他叙问。曰‘白社、‘故老,由家及乡也;‘清江、‘空城。由乡及国也。看他叙答。曰‘高秋、‘渔家,由国及乡也;‘故居、‘灰烬,由乡及家也;此真唐人绝妙章法。不可不知也。”全诗由外及内,层次井然,布置有序,伤感弥深。《漠陂》亦写尽家国之痛。金圣叹评曰:“……我读此言,而不觉深悲国破家亡又未得死之人,真不知其何以为活也!”许学夷《诗源辩体》卷三十论许浑、郑谷云:“愚按晚唐诸子体格虽卑,然亦是一种精神所注。”许氏承认郑谷等人的诗自有不可抹煞处。“亦是一种精神所注”,但又言其格卑,这就反映了他评诗的内在矛盾。郑谷诗无复盛唐诗的雄浑之气,但却未可言其格卑。因为,他的诗并非没有精神上的超越,如《初还京师寓止府署偶题屋壁》,反映了数乱后京城的残破景象,语句精警动人。《漂泊》、《峡中寓止》、《重阳夜旅怀》诸作,都自悲身世而又忧患深广。

一、溯源郑谷诗“格卑”的评语及缘由

郑谷诗在唐末五代久传不衰,薛廷珪《授鄂县尉郑谷右拾遗制》云:“闻尔谷之诗什,往往在人口而伸王泽。举贤劝善,允得厥中。”人多以得其品评指正为荣。王贞白《寄郑谷》诗云:“五百首新诗,缄封寄去时。只凭夫子鉴,不要俗人知。”著名的“一字师”的故事,即指郑谷为齐己改诗。余成教《石园诗话》卷二评曰:“虽以《鹧鸪》得名,而知己之多,享名之盛,为晚唐所未有。”郑谷诗在五代。尤其在南方诸国经久不衰。齐己《寄郑谷郎中》更称其“高名喧省闼,雅颂出吾唐。”今存齐己《风骚旨格》、徐寅《雅道机要》、文或《诗格》等十种唐末五代诗格类著作,大量引用了郑谷及其流裔之诗。可见,唐末五代并没有关于郑谷诗格卑的批评,反而都认为,他的诗包举雅颂,质厚不俗。

郑谷宋初仍享有盛名。晏殊、柳永等名家都曾化用其诗人词。因其诗清新浅近,人们多用以教儿童。欧阳修《六一诗话》首先批评郑谷诗格调不高:“其诗极有意思,亦多佳句,但其格不甚高。”嗣后。对郑谷诗的批评愈来愈严厉。如叶梦得《石林诗话》卷下称:“郑谷‘乱飘僧舍……非不去体物语,而气格如此其卑。”许学夷《诗源辩体》卷三十指出:“郑谷七言绝。较之开成。句语亦不甚殊,而声韵益卑,唐人绝句至此不可复振矣。”很多诗评家虽然承认郑谷咏物诗的价值。但仍认为它们气格孱弱:“(郑)都官诗格虽不高,《鹧鸪》、《海棠》、《燕》三着题诗亦不可废也。”(方回《瀛奎律髓》卷二七)“郑谷《海棠》诗云……五代诗格卑弱,然体物命意,亦有功夫。”(朱翌《猗觉寮杂记》卷上)这些批评产生的原因:

(一)大多仅从晚唐五代诗歌的通病出发,而没细致分析郑谷诗的个性就妄下断语。处于大崩溃前夜的唐季。已经不可能再激荡着奋发踔厉的盛唐朝气了,郑谷有些诗自然也难脱时代的暮气。刘勰说“情与气偕,辞共体并”(《文心雕龙·风骨》),这是时代气候使然,不能苛责于古人,所谓“哀怨起骚人”(李白《古风》),“盛唐气象”并非唯一的审美标准。

(二)“歌谣文理,与世推移”(《文心雕龙·时序》),“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社会形态,民情风俗,语言习惯,亦必有一个阶段的格调。如果强以盛唐句格律晚唐诸子,则必不能别有‘一种精神所注,欲其不为赝鼎,殆无可能。”“多难的时代、衰退的国运使晚唐诗必定带有一种萧瑟的情韵。触物缘情,诗以写怀,变盛唐之悲壮为唐季之悲凉,这正是郑谷等唐季优秀诗人‘别一种精神的根本。”

(三)欧阳修作为宋代诗风改革的前驱。对郑谷诗的批评说明唐宋诗之别。

各家对郑谷诗风格卑的评价,大多针对其流传很广的名篇。宋人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卷五《雪诗图》称郑谷《雪中偶题》:“时人多传诵之。段赞善善画,因采其诗意图写之。”郑谷《予尝有雪景一绝为人所讽吟段赞善小笔精微忽为图画以诗谢之》尾联云:“爱予风雪句,幽绝写渔蓑。”可见此诗在当时传诵颇广,且有诗意画流传。柳永《望远行》词:“乱飘僧舍,密洒歌楼,迤逦渐迷鸳瓦。好是渔人。披得一蓑归去,江上晚来堪画满长安,高却旗亭酒价。”末二句,化用郑谷《辇下冬暮咏怀=》‘‘雪满长安酒价高”,前此则全用郑谷《雪中偶题》诗。苏轼《谢人和前篇》云:“渔蓑句好真堪画”。《东坡志林》卷三又记:“黄州故县张憨子。行止如狂人,见人辙骂云:‘放火贼!稍知书,见纸辄书郑谷雪诗。人使力作,终日不辞。时从人乞,予之钱,不受。冬夏一布褐。三十年不易,然近之不觉有垢秽气。”甚至稍后的宋哲宗,还“书郑谷雪诗为扇,赐近禁。”(《清波杂志》)可见此诗至北宋犹传诵不衰,那么,这种现象就令人费解了,一方面郑谷雪诗是有生命力的,否则不会如此受欢迎,广泛流播。另一方面,苏轼等人却对郑谷雪诗交口攻击。笔者认为,正反两方面的评价实反映了郑谷《雪中偶题》诗是他的名篇;苏轼要纠宋初诗风沿习晚唐之弊,自然要从播于人口、影响极大的名篇人手,有时难免矫枉过正:此诗亦可以看作郑谷自成一家之格的成功尝试。

郑谷因其《鹧鸪》诗而得名“郑鹧鸪”,蜚声诗坛。《鹧鸪》诗也是历来被诗评者引用和赏析最多的一首诗。但对于《鹧鸪》诗和“郑鹧鸪”的称号,历来颇有微辞。《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五一云“谷以鹧鸪诗得名,至有郑鹧鸪之称。而其诗格调卑下,第七句相呼相唤字尤重复。寇宗夷《本草衍义》引作‘相呼相应,差无语病,然亦非上乘。”然而也有相反意见,沈德潜通过对同是咏鹧鹋的两首诗进行对比:“雨昏青草湖边过,花落黄陵庙里啼。”(郑谷《鹧鸪》)“正穿诘曲崎岖路,更听钩坍格磔声。”(李群玉的《九子坡闻鹧鸪》)得出结论:“咏物诗刻露不如神韵。三四语胜于‘钩轿格磔也。诗家称郑鹧鸪以此。”(《唐诗别裁集》卷一六)以郑谷诗有神韵来对抗格卑说。冒春荣《葚原诗说》卷二也同样认同郑谷咏鹧鹋诗“以神韵胜”。

对郑谷因哪首诗而被赋予“郑鹧鸪”的称号,颇有异议。今人施蛰存《唐诗百话》评析《侯家鹧鸪》诗后说:“我

以为‘郑鹧鸪的代表作应该是这首诗。罗宗强《唐诗小史》说:“因为这首诗(《席上贻歌者》),他被人称为‘郑鸥鸪”。翁方纲《石洲诗话》、潘德舆《养一斋诗话》都认为郑都官应以《席上贻歌者》之“鹧鸪”得名。这种异议说明,无论郑谷因哪首诗而获声誉。他都不负“郑鹧鸪”这个称号。

郑谷《赠泗口苗居士》中有“诗怜稚子吟”句,可见在当时郑谷诗歌已经博得了孩童的喜爱。欧阳修称宋初仍以谷诗教小儿,他亦曾习诵:“以其易跷,人家多以教小儿,余为儿时犹诵之……原父曰:‘昔有郑都官。今有梅都官也。”(《六一诗话》)他认同刘原父的观点,把郑谷与梅尧臣并称,但又苦于其诗“格不甚高”,以为郑谷诗因为易晓人家才多以教小儿。宋人祖元择虽没明确说郑谷诗格卑,但在《都官郑谷墓表》中也认为人们以郑谷诗浅易而作为儿童启蒙读物,“士大夫家暨委巷间教儿童,咸以公诗与《六甲》相先后。盖取诸辞意清婉明白、不俚不野故然。”

幼学启蒙读物是与时代趋尚有紧密关联,更何况诗歌在唐宋的正统地位,诗赋又是科举必考科目,人们对诗歌的重视可想而知。那么幼学诗文读本,首先必须合于风雅诗教,论者对郑谷诗有益于诗道,没有异议。“守愚独能知足不辱,尽心于圣门六艺之一,丰人而啬出之。论其格虽若不甚高,要其锻炼句意鲜有不合于道……惜其有补于风教,而重之者以村学堂中儿童讽诵,往往视为发蒙之具,曾不获齿偏裨于李杜诗将之坛。”(宋童宗说《云台编后序》)但如果郑谷诗真如论者所言格调不高,仅由于其诗语言易晓,思想合于道就把它作为启蒙读物,还不能使人信服。而且,汪师韩《诗学纂闻》还以“香山《长庆集》,必老妪可解;郑谷《云台编》,必小儿可教”相提并论。因此,郑谷诗不容以格卑简单斥之。

二、诗评家认为郑谷诗“格卑”的实质

据上述剖析,诗评家认为郑谷诗“格卑”主要从气格与内容两方面立论:

(一)没有盛唐诗雄浑之气,气象萧瑟,气格卑下。主观地以盛唐格律晚唐诗,瞧不起悲凉诗风。自《毛诗序》倡“风雅正变说”以来,历代许多正统文人将文学“正变”视为政治“盛衰”的反映,二者被看成同构一体的关系。政治“盛”则文学“正”,政治“衰”则文学“变”。晚唐以后,诗歌“变态之极”,于是唐末五代诗歌便像当时政局一样衰变成“一塌糊涂的泥塘”了。历代诗评家谈到晚唐诗坛特别是唐末诗坛。常常一言以蔽之曰:“诗风衰敝”。郑谷身处唐末诗坛,被批评为气格卑下,不足为奇。方回赞郑谷《海棠》“可充海棠案祖”,但纪昀却批:“三、四似小有致,终是卑靡之音。”(李庆甲《瀛奎律髓汇评》卷二七引)即使众口一致赞为:“情致微婉,格调高响”(清宋顾乐《唐人万首绝句选评》)的谷诗《淮上与友人别》也有人以“衰飒”讥之。刘永济《唐人绝句精华》说:“明胡元瑞称此诗有一唱三叹之致,许学夷不以为然。谓“渭城朝雨自是口语,而千载如新,并谓此诗‘气韵衰飒。按气韵衰飒。乃唐末诗人同有之病,盖唐末国势衰微,乱祸频繁,反映人诗。自然衰飒也。”

(二)内容语言浅俗。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卷四总论谷诗云:“属思颇切于理,而格韵凡猥,语句浮浅,不为议者所多。”而且诗话对郑谷的批评又多集中在东坡所引雪诗上:“郑谷雪诗……人皆以为奇绝,而不知其气象之浅俗也。东坡以谓此小学中教童蒙诗,可谓知言矣。”(周紫芝《竹坡诗话》)《洪驹父诗话》云:“东坡言郑谷诗‘江上晚来堪画处,渔人披得一蓑归,此村学中诗也。”王士稹《渔洋诗话》卷上更云郑谷雪诗“益俗下欲呕。”让我们具体分析一下《雪中偶题》诗,看是否如诗话所言的浅俗不堪:“乱飘僧舍茶烟湿,密洒歌楼酒力微。江上晚来堪画处。渔人披得一蓑归。”咏物忌“巧言切状,如印之印泥:不加雕削,而曲写毫芥。”(《文心雕龙-物色》)“咏物之作,须如禅家所谓不粘不脱,不即不离,乃为上乘。”(王士祺《带经堂诗话》)对于此诗,周樊曰:“首句见雪之阴舒,次句见雪之寒威,以形容言。后二句见雪之景趣,以想象言。诗中不言雪,而雪意宛然,与杜牧《雨》诗同调。”(《唐诗选脉会通评林》)郑谷这首《雪中偶题》属于禁体物语,清浅有远韵,完全符合咏物诗要求,并非粗俗不可卒读,难怪后代对此诗有很多借用。宋元小说在描绘雪景时常引证郑谷的《雪中偶题》,而且据《宣和画谱》等书记载,宋代画院招考画工时,常以古时名句为画题,其中就有来自郑谷的名句:“江上晚来堪画处,渔人披得一蓑归。”(《雪中偶题》)

郑谷诗浅切诚是,凡俗却未必,早在徐衍的《风骚要式琢磨门》中就有云:“夫用文字要清浊相半,言虽容易。理必求险。句忌凡俗,意便质厚。如郑谷《送友人诗》……”把郑谷诗当作质厚的典型。宋高宗绍兴间童宗说作的《云台编后序》赞谷诗“有补于风教”,认为不应“以世俗耳鉴决之”。正如上文所指出,郑谷对王湾《次北固山下》“海日生残夜”句,深为叹服。郑谷拳拳服膺的是盛唐诗人言虽近切而韵味邃远、自然功妙的艺术境界,所以其诗浅切中实包含对物象的深刻体察,作者的深刻匠心。其五言如:“潮来无别浦,木落见它山。”(《登杭州城》)“碓喧春涧满,梯倚绿桑斜。”(《张谷田舍》)“涨江垂孀蠊,骤雨闹芭蕉。”(《蜀中寓止夏日自贻》)等等均浅而能远,清婉有韵,有独特生动的感受。与“十口飘零犹寄食,两川消息未休兵。”(《漂泊》)“宗党相亲离乱世,春秋闲论战争年。”(《宗人作尉唐昌……》)等七律异曲同工,均明白如话却凝炼堪味,非亲历其境不能言。周紫芝虽讥郑谷诗气象浅俗。但在《竹坡诗话》中他还说过:“谷亦不可谓无好语,如‘春阴访柳絮,月黑见梨花,风味固似不浅,惜乎其不见赏于苏公,遂不为人所称耳。”

三、郑谷恬淡的格调观

分析了诗评家的观点,我们再来看看郑谷自己对格调的看法:“秋山晚水吟情远,雪竹风松醉格高”(《送进士韦序赴举》),“竹声输我昕,茶格共僧知。”(《咏怀》)又曰:“谁知野性真天性,不扣权门扣道门。”(《自遣》)推崇道门的天然野性。排抵权门的骄奢淫靡。那么。“格高”就意味着像僧道一样忘怀世事。吟咏山水。又日:“诗无僧字格还卑。”(《自贻》)“老郎心是老僧心。”(《春阴》)“天阶让紫衣,冷格鹤犹卑。”(《赠圆畴公》)“僧”、“道”在郑谷诗中就是人格清高的象征。唐僖宗广明乱后,文人们普遍产生厌恶鄙弃官场名爵的心态。成名后不断升迁的韩僵,作《格卑》诗,以迷恋官场名爵为“格卑”。郑谷宁愿与僧交往,吟诗自娱。如《试笔偶书》云:“可凭唯在道,难解莫过诗。任笑孤吟僻,终嫌巧宦卑。”郑谷在身为朝官时作《省中偶作》:“捧制名题黄纸尾,约僧心在白云边。”又作《秘阁伴直》:“闲看薛稷鹤,共起五湖心。”都表达了对隐逸的向往。《赠尚颜上人》诗更明确地讲出了郑谷的格调观:“相寻喜可知,放锡便论诗。酷爱山兼水,唯应我与师。风雷吟不觉,猿鹤老为期。近辈推栖白,其如趣向卑。”以与僧论诗为乐,与大自然为友,郑谷认为抛弃功名利禄的恬淡才是高格的标志。

由此可见,郑谷恬淡的格调观与传统诗论既有差异,主要与其身处乱世,远祸避世心理有关;但又有共性,这可从他对风雅的极力推崇看出,他的用世之心并没有消歇:“风骚如线不胜悲,国步多艰即此时。”(《读前集二首》)“近来雅道相亲少,惟仰吾师所得深。”(《寄题诗僧秀公》)还体现在他感时伤事诗和具有盛唐气格的一些诗上,前面已多有论述。

另外,我们还必须注意,唐季五代大量诗格著作的出现,表明了他们试图创新的同时又包含着向平弱碎屑转化的危机。郑谷归隐后诗今存极少,就其醉心诗格看,恐怕格局不大。“轻清细微诗风,为唐末总趋向。”轻小易弱,易落伍订,后人称郑谷诗格卑,虽然比较武断但他部分诗作也确有此弊。

由以上分析可知,不能简单的给郑谷诗下格卑的断语,知人论世,具体诗作具体分析,方为明智之举。诗歌鉴赏批评中,不应因循前代诗评家的成见,而应从诗人的诗作中透析其诗学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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