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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犯编钟铭文“西之六师”试解

2009-03-17赵晓龙

关键词:晋国

赵晓龙

关键词:子犯编钟铭文;城濮之战;晋国;西之六师

摘要:关于子犯编钟铭文中的“西之六师”作何解释,在学界一直悬而未决。李学勤先生认为“西”指的就是晋国,这种观点是正确的。事实上,铭文中的“西之六师”就是指晋国上中下三军,之所以这样称呼,与晋国的军制特点有关。

中图分类号:K225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9—4474(2009)01—0097—03

自张光远先生在台北《故宫文物月刊》上发表了子犯编钟的著录情况后,引起了学者的激烈讨论。子犯编钟共有铭文132字,铭文内容与著名的城濮之战有关,有重要的史料价值。本文仅对其中颇有争议的“西之六师”问题试作探讨。

现综合各家意见,先将铭文释写如下:

唯王五月初吉丁未,子犯佑晋公左右,来复其邦。诸楚荆不听命于王所,子犯及晋公率西之六师博(搏)伐楚荆,孔休大功,楚荆丧厥师,灭厥禹(渠)。子犯佑晋公左右,燮诸侯,俾朝王,克奠王位。王易(赐)子犯辂车、四马、衣、裳、带、市、佩。诸侯羞元金于子犯之所,用为和钟九堵,孔淑且硕。乃和且鸣,用燕(宴)用宁,用享用孝,用祈眉寿。万年无疆,子子孙孙永宝用乐。

学界关于“西之六师”的理解归纳起来主要有三种观点:(1)认为“西之六师”是周王六师;(2)认为“西之六师”是晋国三军和秦齐宋的军队:(3)认为“西之六师”是晋国军队。

持第一种观点的学者忽略了子犯编钟的时代。周王室的军队在西周文献和铭文中常称作“西六师”、“西之六师”,却不见于东周铭文。从文献来看,东周王室的军队经常称为“王师”。由于周王室衰微,每当王室发生内战或受到外敌威胁时,就会向诸侯求救。从《左传》桓公五年周郑交战的情形来看,王师只凑成中军,规模应该不是很大,而且战斗力弱。从《左传》、《国语·晋语四》、《史记·晋世家》的记载来看,城濮之战中王师并没有参战。

持第二种观点的学者显然是受到《春秋》鲁僖公二十八年经文“夏四月己巳,晋侯、齐师、宋师、秦师及楚人战于城濮,楚师败绩”的误导,虽然凑足了六军的数字。但这里经文与传文记载互相矛盾,童书业先生在《春秋左传研究》“城濮之战与晋文霸业”条业已辨明,指出:“城濮之战晋以自己七百乘独当楚(包括申息)陈蔡三国联军,以寡胜众。晋方之宋、齐、秦,楚方之郑、许,皆未参战也。”可见经文不足为凭,此说也不能成立。

李学勤先生认为“西之六师”指晋国的“三军三行,就是六军,或称‘六师。看钟铭,可能城濮之战时已有三行的设置,后来不过加以固定罢了。”为了便于讨论,先将文献中有关晋襄公以前晋国军制沿革的情况列表,见表1。

因为铭文反映的晋军编制是晋文公在位期间的事,而晋文公九年卒,可见,终晋文公一世,晋军都没有六师的编制。虽然鲁僖公二十八年晋侯作三行,但是从《左传》来看,作三行应该在城濮之战后,所以,晋军六师不可能参加城濮之战,铭文中的“西之六师”当另有所指。

另外,《国语·周语》记载:襄王使太宰文公及内史兴赐晋文公命,内史兴回来后对襄王说:“晋,不可不善也。其君必霸,逆王命敬,奉礼义成。敬王命,顺之道也;成礼义,德之则也。则德以导诸侯,诸侯必归之……臣人晋境,四者不失,臣故日:‘晋侯其能礼矣,王其善之!树于有礼,艾人必丰。”这说明至少在王朝卿士看来晋文公还是尊王的,而在城濮之战时,晋文公是同盟诸侯国的道德表率。所以《国语·晋语四》记载后人(君子)对城濮之战的评价是:晋文公“善以德劝。”又《左传》僖公二十八年记载:“癸亥,王子虎盟诸侯于王庭,要言日:‘皆奖王室,无相害也。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队其师,无克祚国,及而玄孙,无有老幼。君子谓是盟也信,谓晋于是役也能以德攻。”

看来,晋文公遵循了“成国不过天子之军。周为六军,诸侯之大者,三军可也”的规定,应该没有僭越之举。而且从钟铭来看,用“唯王五月初吉丁未”记事,尊奉周历,明显带有尊王的色彩。

李学勤先生已依据《国语·郑语》对铭文中的“西”作了解释,甚是。

《左传》僖公九年载:“秋,齐侯盟诸侯于葵丘,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归于好。宰孔先归,遇晋侯日:‘可无会也。齐侯不务德而勤远略,故北伐山戎,南伐楚,西为此会也。东略之不知,西则否矣。其在乱乎。君务靖乱,无勤于行。晋侯乃还。”

又《国语·晋语四》载:“冬,襄王避昭叔之难,居于郑地汜。使来告难,亦使告于秦。子犯曰:‘民亲而未知义也,君盍纳王以教之义?若不纳,秦将纳之,则失周矣,何以求诸侯?不能修身而又不能宗人,人将焉依?继文之业,定武之功,启土安疆,于此乎在矣!君其务之。公说,乃行赂于草中之戎与丽土之狄,以启东道。”

由以上史料可知,晋国在成周之西。而且,晋所灭之国多在西部。由此可见,在西周末年和春秋时期,人们认为晋处在成周之西,所以钟铭沿用了这一观念。

关于“六师”,笔者赞同张光远先生的看法,认为鲁僖公二十七年晋作三军,由上军将佐、中军将佐、下军将佐“六员大将组成之‘三军,是即钟铭之称‘六师甚明,应非有所僭越特仿周王六军之制而扩编”。不过张先生未加论述,笔者在这里作一补充。

从《左传》僖公二十八年的记载来看,城濮之战时晋军的战略部署是这样的:中军将原轸,中军佐邵溱;上军将狐毛,上军佐狐偃;下军将栾枝,下军佐胥臣。作战时“胥臣以下军之佐当陈、蔡”,“胥臣蒙马以虎皮,先犯陈、蔡”,“狐毛设二旆而退之。栾枝使舆曳柴而伪遁,楚师驰之。原轸、卻溱以中军公族横击之。狐毛、狐偃以上军夹攻子西,楚左师溃。”可见,将与佐显然是正帅与副帅的关系。在作战过程将佐可以分别领军作战。

宣公十二年:“夏六月乙卯,晋师救郑。苟林父将中军,先毅佐之。士会将上军,邵克佐之。赵朔将下军,栾书佐之。赵括、赵婴齐为中军大夫。巩朔、韩穿为上军大夫。荀首、赵同为下军大夫。韩厥为司马。及河,闻郑既及楚平,桓子欲还……彘子日:‘不可。晋所以霸,师武臣力也。今失诸侯,不可谓力。有敌而不从,不可谓武。由我失霸,不如死。且成师以出,闻敌强而退,非夫也。命为军师,而卒以非夫,唯群子能,我弗为也。以中军佐济……韩献子谓桓子日:‘子以偏师陷,子罪大矣。子为元师,师不用命,谁之罪也?失属亡师,为罪已重,不如进也。事之不捷,恶有所分,与其专罪,六人同之,不犹愈乎?师遂济。”彘子就是先觳。在此次战役中作为中军佐的先毅违抗中军帅,也就是行军主帅——元帅荀林父的命令独自出征。

成公二年:“卻克将中军,士燮佐上军,栾书将下军,韩厥为司马,以救鲁、卫。秋七月,晋师及齐国佐盟于爰娄,使齐人归我汶阳之田。公会晋师于上郧,赐三帅先路三命之服。”由此可见,晋国的上中下三军的将与佐都可以称为帅。

成公十六年:“晋侯将伐郑……栾书将中军,士燮佐之。邵锜将上军,荀偃佐之。韩厥将下军.卻至佐新军,荀警居守。”新军将荀罃留守国内,没有率领新军佐卻至出征,由此也可以看出,佐不仅具有领军的权力,也掌握着一部分军队。

又襄公十四年:“夏,诸侯之大夫从晋侯伐秦,以报栎之役也。晋侯待于竟,使六卿帅诸侯之师以进……荀偃令曰:‘鸡鸣而驾,塞井夷灶,唯余马首是瞻!栾餍曰:‘晋国之命,未是有也。余马首欲东。乃归。下军从之。左史谓魏庄子曰:‘不待中行伯乎?庄子曰:‘夫子命从帅。栾伯,吾帅也,吾将从之。从帅,所以待夫子也。伯游曰:‘吾令实过,悔之何及,多遗秦禽。乃命大还。晋人谓之迁延之役。栾铖曰:‘此役也,报栎之败也。役又无功,晋之耻也。吾有二位于戎路,敢不耻乎?与士鞅驰秦师,死焉。”在迁延之役中,下军帅栾餍率军先归,下军佐魏庄子遵从他的直接领导——下军帅栾餍的命令,也班师回国,置行军元帅——中军将荀偃的命令于不顾。

以上史料虽然晚于城濮之战,但可以看出晋军军制的特点。晋三军中的将与佐都可以称为帅,佐不仅仅只是协助将决策、作战,还可以脱离将独立带兵出征,甚至会在将佐意见不一致时不听元帅(中军将)的指令,在军事上具有相对的独立性。所以笔者以为“西之六师”是由晋之六帅,即中军将、中军佐,上军将、上军佐,下军将、下军佐所率领的六支军队的合称,也就是上中下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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