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流年(长诗节选)
2009-03-13雪丰谷
雪丰谷
雨打芭蕉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最后一个散步的星星,收回了短笛
天空一望无际
人的欲望一望无际
东郊的菜市人声鼎沸,铃声相撞
住在河边的芭蕉
望着鱼出神
水却一个劲地流,流着
这些娴静的水,默默无闻的水
也许就要升腾
在泥巴与人的缝隙之间
升腾为空中悬飞的雨,而后下来
周而复始;以交替变化的姿势
与芭蕉物语
在拎篮下楼的一刻,我想到上楼
这上下之间,时间在法庭
宣判了一只鸽子的死刑
我知道自己的一行句子已被枪决
可怜的句子,一腔热血
还没有问世便惨遭厄运
这样也许更好。也许是阴差阳错
也许是我自己打湿了自己
在这个晴朗透亮的早晨
有几片叶子如蓑衣
朝阳光的深处摸去
它们是芭蕉吗?也许是我的衣服
也许是竹篮里拎不回来的水
打湿了这良辰美景
瓷 身
多少年过去了,一支长眠的笔
在等待一只手
撩开太阳的眼皮
此刻我端坐在汉字的屋里
承接言语的灼烧,里里外外
火焰自每一个毛孔窜进又窜出
这接天触地的修炼
血陶一片的修炼
为时间塑起了一座瓷身
这光洁无比的瓷身,远胜于青铜
它是石头城怀旧的结晶
是九个朝代最难熬的一次宫缩
伟大的颤抖!伟大的叫喊
悲壮却无声
疼痛的怀念
从液体到固体是一次出走
再从固体回到液体,则为还乡
生命被卷回了
如依依柳絮上的游丝
道路和航线紧挽着脐带
一切有形的都是短暂的
当我们退隐到永恒的过程之中
鼓楼的洪钟声嘶力竭,远远刮来如风
吹浮着空气和云的视线
那些油画一般无法找回的脸
那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脸
早已总结了我们一生
哦,秦淮,古老的秦淮
让人弦拨一下就落泪的秦淮
那个儿皇帝已弃城而走,仅留下几阕词
商女们也已弃岸而走
她们的艺名宛如熄灭的水泡
再也不能种植柳词的水泡
她们在那儿等我
她们无比疼痛地怀念,把我当情人
当一粒会召唤的红豆
令我的双鬓激动得生病
我累了,真的!累得无话可说
作为一个诗人,一座城中之城
躺在自己的一扌不 黄土里
完满了一个深渊的孤独
我知道自己该勒马了
在这个四周高高筑围的世界
我该打马奔向何方呢?
时间虚脱了,秦淮啊!我肉中的红痣
那云烟暗淡的正日渐清晰
这一绝版的诗行我把它写在眉批的下方
如今它已失传,成了大地上最后一道深渊
如今我匹马单枪,一无所有
像是被人砸碎的种子
再不能为果实做梦
我已被文字收拾干净
我已成了黑夜胸前的花束
只剩下一点点零头,夜的零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