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劣质童装背后的“黑心棉”王国

程　醉

众所周知，目前我国服装市场上的品牌童装，轻则数百，多则上千。就是一般普通服装厂生产的童装也在50—100元。然而，在成都著名的荷花池服装批发市场里却有着价格低廉到十几甚至几元的童装。是服装厂商“让利于民”还是另有内情呢？带着一连串的疑问，我们走进了这里。

洗白，“实惠”童装不实惠

2008年11月20日上午，难得的阳光照耀着成都这个天府之国。市民刘女士专程来到成都荷花池批发市场打算为即将到来的新年置办点年货。当她来到服装区的时候，立即被挂在摊位内的各种颜色靓丽、款式新颖的儿童服装吸引住了，并且每套衣服不到20元的售价，更是让她心花怒放。

想起即将到来的元旦，刘女士马上决定给自己的侄子、侄女挑选一些。随后，刘女士带着精心挑选的4套童装高高兴兴地离开了这里。回到家之后，按照她自己多年来养成的生活习惯，新衣服买回来总是先要洗一洗再穿。于是，刘女士决定自己将衣服清洗、晾干之后再给孩子们送去。

然而，就在这些新衣服的洗涤过程中，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刘女士发现，被水浸湿后的衣服内胆变成了一团一团的硬物。更为严重的是，随着她不停地搓揉，不时还从这些衣服的线缝处跑出来一些类似于头发的絮状物体。

看到这些不可思议的现象，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刘女士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会不会影响小孩子的身体健康呢？经过一夜的冥思苦想，第二天上午忧心忡忡的刘女士找到了当地媒体。她希望见多识广的记者能帮她找出这一切疑问的答案。

“这个是‘黑心棉嘛。”一见到刘女士购买的衣服出现的这种情况，在场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毕竟，市场上屡禁不止的“黑心棉”对媒体来说已经不是初相识了。年关将近，这起明目张胆的销售“黑心棉”事件随即引起了媒体和有关部门的强烈关注。

吃惊，“黑心棉”加工厂

通过对荷花池服装市场批发商的走访，有关部门发现这些劣质童装全部产自成都本地，并且生产厂家集中在成都金牛区、新都区大丰镇以及郫县安庆镇等地。于是，11月22日上午，相关单位组成的调查组前往新都区大丰镇进行了暗访。

知情人张先生告诉调查组，目前在成都周边制造“黑心棉”的原材料主要来自两方面。一是直接从省外调运；二就是来自于成都本地。

就在大丰镇沿街的门面中，不时就可以发现公开收购旧衣服、破布条的商店，而在马路上也不时可以看到穿梭其间的人力三轮车拉着一车车的破布、烂衣。据说，这些东西的价格非常便宜，满满一车废旧衣物通常只能卖到10元钱左右。

随后，调查人员化装成服装老板准备直接与“黑心棉”生产厂家进行接触。但是，由于调查人员都是新面孔，难以得到“黑心棉”老板的信任。于是，张先生又递给化装侦查的调查人员一张名片，同时还仔细嘱咐了一些细节问题。

从这张名片上，调查人员看不出任何和“黑心棉”有关的字样。上面除了两个手机号码和一个大概的地址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按照张先生的嘱咐，调查人员在一间卷帘门紧闭的店面前停了下来。

调查人员理直气壮地一边敲门一边喊：“肖老板在不在？”据说，除了“黑心棉”行业内部人员之外，外行一般都不知道经营者姓甚名谁。所以，很快里面就答应了一声。但是，这扇门并没有打开，反而是这扇卷帘门旁边的一个门面打开了一道小门。接着，从门里走出来一个大约30多岁的精瘦男人。他就是肖老板。

在得知了来意后，肖老板热情地将“服装老板”请进了门。进入之后，调查人员才发现，原来这卷帘门的里面是一个硕大的厂房。厂房里面非常凌乱，大大小小的碎布料随处可见。按照知情人的交代，调查人员开始不断用一些所谓的“行话”和肖老板攀谈起来。

在所谓的“行业内”，“黑心棉”都被统一称为棉花或者是黑针刺棉。在肖老板的仓库里，调查人员发现所有的破布料已经经过加工做成了每包25公斤的成品“黑心棉”。随后，“服装老板”提出要去厂房参观一下。肖老板便立即带着自己的客户前往生产区域。

一路上，毫无戒备的肖老板开始给调查人员介绍起自己的“黑针刺棉”加工过程。原来，从各个渠道收购来的破布、旧衣服先经过粉碎之后，再由针刺机织成一定规格的成品。在生产车间里，调查人员发现，无论是墙壁还是针刺机上都被一层黑色的棉絮状物体包覆着。已经被打得粉碎的布料条正从针刺机的入口源源不断地进入到机器里面。通过针刺机之后，这些破布就被一排排针织成了黑色的棉布类物体。

四台机器的轰鸣声以及现场工人们忙碌的身影，调查人员不难看出，肖老板的生意确实做得热火朝天。这些所谓的黑针刺棉在被机器裹成大小不等的布卷之后，便开始流向成都周边各个大小不等的服装加工作坊。

在肖老板处，调查人员得知，这些“黑心棉”的价格极其便宜。一卷25公斤的“黑心棉”，售价仅仅只要95元。经过二道贩子转手之后，服装加工作坊拿到的价格也不过115元/卷左右。黑心的服装加工作坊老板就将这些廉价的“黑心棉”直接加到各种服装的里面，不但节约成本还让消费者感觉又厚又实在。

类似肖老板这样的以黑针刺棉为名干着加工“黑心棉”的小工厂，在大丰镇还有很多。可以想象，每天从这里流向成都周边的“黑心棉”数量大得惊人。

暗伤，执法太难

为了进一步了解整个成都地区的“黑心棉”生产、加工、销售的完整情况。调查人员又在张先生的带领下前往服装加工作坊进行调查。在成都周边各个地方均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服装加工作坊。这些作坊一般规模较小，且大多隐藏在各种民房内部，外人难以发现。

走进成都市金牛区一排民房的二楼，一个只有20多台缝纫机的小作坊便映入了调查人员的眼帘。几名妇女正熟练地操作着缝纫机，丝毫不关心外面进来的陌生人。也许，对她们来说，上门进货的服装老板早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调查人员随手拿起一件刚刚裁剪好的儿童服装便发现，刚才肖老板生产的那种“黑心棉”正作为内衬被夹杂在了衣服的中间。

随后，在服装批发市场里。调查人员发现了刚才在服装加工作坊所看到的同一颜色和样式的衣服。每件售价不到20元。

几天的调查结束之后，成都市站前工商分局决定联合各相关部门对大丰镇等地的“黑心棉”加工厂以及某服装批发市场上销售的“黑心棉”童装进行清理、整顿。

2008年11月24日，整治行动正式开始。然而，意想不到的情况却纷至沓来。首先对某服装批发市场上销售的“黑心棉”童装进行的收缴行为受阻。当执法人员和成都各大小媒体记者一起走进这家市场，准备执法的时候，没想到这家市场的管理者却跳了出来，他们煽动市场内的经营户一边阻止、纠缠执法人员，一边谩骂在场的记者，场面一度失去控制。

当随后增援的执法人员和110民警赶到现场控制住局面时，由“黑心棉”加工的童装早已被转移。更有一些经营户索性关门歇业，在旁边观望事态的发展。

另外一路前往大丰镇的执法人员也空手而回。原来，不知道是走漏了风声还是其他原因，一夜之间，大丰镇所有企业都停止了生产，厂房内也是空空如也。

此次执法行动以没成功告终，但该局表示今后将加大执法力度。

据专家介绍，“黑心棉”对人体的危害极大，特别是对免疫力较低的儿童。工业下脚料、医用纤维性废物等物质填充到幼儿棉衣、被褥里面，与孩子身体接触后，容易引起流泪、起红斑、皮肤过敏、丘疹性荨麻疹等各类疾病。特别是回收的丝棉，里面一般都有许多肉眼看不到的寄生虫、微生物，它们进入人体，不仅会诱发哮喘、上呼吸道感染等疾病，严重的还会伤及肝脏和肾脏。

调查难、取证难、执法难，一直是打击“黑心棉”的执法过程中普遍存在的难题。然而，执法人员本身对“黑心棉”的危害程度认识不够、打击不力，甚至与一些地方政府存在的为了保护本地经济发展的需要而包庇、纵容“黑心棉”企业也有很大的关系。

早在2007年，中纤局就明确指出“黑心棉”执法打假必须树立3个意识。一是牢固树立大局意识，要把“黑心棉”打假工作融入国家经济发展的大局，不断提高执法打假中把握大局、统领全局的能力。二是要常怀忧患意识，保持“黑心棉”打假高压态势，防患于未然。三是始终树立责任意识，强化制度保障，加强执法打假的相关规范制度建设，依法界定、明晰专业纤检机构的行政执法责任。

市场上只要有“黑心棉”的存在，那就只能说明有关部门的监管、监督还没有做到位。在目前“以人为本、科学发展”的大前提下，如果我们继续以消费者素质不高、贪图便宜之类的借口来搪塞恐怕再也说不过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