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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潜入海底

2009-02-23刘旭东/编译

航海 2009年1期
关键词:珀尔吹口哨济州岛

刘旭东/编译

令人惊叹的技艺

“只要屏住气,往下潜!”73岁,已当了祖母的江顺伊高声叫道。随着海浪的潮涌和风声的呼啸,在颇为寒冷的11月的一个下午,我将脑袋沉入水中,使劲地划动胳膊,双腿蹬水。可是并不见效:绑在我身上重8公斤的腰带显然不够抵消穿在身上增厚的保暖潜水衣。我只能不断地击水,但仍漂浮在海面上。

像海豹一样在浪间起伏的江女士朝着我咯咯地笑。她轻巧地潜入水下,待浮上来时手里已抓着一只海胆,而我则只有在一旁喘气的份。

济州岛位于韩国本土以南约100公里的海面上,是该国最大的海岛。我来这里就是要亲眼见识一下名声远扬的“捞海女”(sea women)的世界。通过苛严的训练和体能的适应,这些女性在收获海胆、鲍鱼以及其他海味时,能在济州岛附近海面摄氏10度的水中,下潜到20米深的海底,屏气长达4分钟。

这种谋生方式正在迅速衰亡。随着污染和水温升高对海洋生物造成的伤害,年轻一代的当地女性选择了较为安全、较为舒适的职业来谋生,以潜水捞取海味谋生的妇女,在过去40年期间已由3万人下降到5400人,如今从事这项职业的大多数女性的年龄已在50岁以上。如果数量上的锐减以每年恒定的趋势继续下去的话,那么她们终将成为济州岛历史上的无足轻重的注脚。

“作为一个研究人员,我感到担忧,因为正是捞海女这种独特的文化和历史使得济州岛如此与众不同。”以济州岛为生活基地的作家韩利华指出。他撰写了大量有关捞海女的作品和报道。“然而当我深入她们的生活,变换角度来关注这一现象时,我就为她们不必再干这种既困难又艰辛的职业而感到欣慰。”

“注意这边!”47岁的捞海女蔡珠茶看我上气不接下气,便说道。她抛给我一根连着圆形浮标和渔网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在她的腰上。“抓紧。我游,带你出去。”

在辽阔的海面上游了几百米后,蔡女士划动着脚上的脚蹼,流畅地潜入10米深的海底。从水面上望去,我看到她有时快速翻动着海底岩石;有时仔细探查海底裂隙。那种看上去十分优雅的方式会使你相信,她似乎不必呼吸空气,而是以呼吸海水来生存的。在她的手里拿着的一个铁钩的帮助下,一只海螺被撬了起来。

又过了几分钟,最后,蔡女士翻身向上,敏捷地蹬了几下水,将胳膊贴近身体,迅速浮上海面。我料想她正在大口喘气。可是出乎意料,她嘴里发出一长串高声调、颇有节律的口哨。“当我们浮上海面时都要吹口哨,”她解释说,“所有的捞海女都会吹这种口哨。”它就是这里以海谋生的女性们诱人的歌声。由母亲传授给女儿。

不过沃伦·查珀尔博士,位于波士顿的马萨诸塞综合医院的麻醉科主任在上世纪90年代曾对捞海女进行过研究。他指出,吹口哨并不仅仅是一个多世纪的传统。“当你吹口哨,撅起嘴唇时,会膨胀肺部的小气囊,这些小气囊在潜水时可能破裂。”他解释。吹口哨可以清空肺部,减少浮力,为她们下一次潜水作好准备。“这种行为类似鲸类和海豹在下潜时呼出空气。”他说。

查珀尔发现,捞海女类似于海洋哺乳动物的功能还不仅于此。像韦德尔海豹一样,捞海女用她们的脾脏作为氧气储存器。当她们潜入水中时,脾脏收缩,将富氧的血红细胞输入循环系统,从而使她们能在水下待的时间更长一些。

捞海女的潜水技能长期以来也令生理学家们惊叹。上世纪七十年代期间,纽约州立大学布法罗分校的苏姬红和赫曼·拉恩就研究过那些还未使用潜水衣的捞海女的情况。两位研究人员发现,在冬季,她们身体的耗氧量是普通韩国人的两倍。

“这种机理很可能是她们的甲状腺给体内的‘火炉添加了燃料,因此她们能消耗更多的氧气,产生更多的热量来保持体温。”查珀尔解释说。“这是一种极其不平常的适应性。”

从小学艺的捞海女

捞海女从童年的7岁起就在母亲找到的隐秘的、不会被水下岩石卡住的地点开始训练。首先在靠近岸边的水面收获海藻和海菜,然后再到深一些的海域去捕捞一些卖得出价钱的贝类、螃蟹、虾类等海产品。她们还要学会在面临危险的情况下保持冷静的方法。这些训练既要认真实践,还要有耐心,并且也是很费时的。

这些女性也意识到她们的工作十分危险,死神随时可能因差一口气而降临。“有时候你想在水下再待一会儿去捞另一只海螺,”江顺伊说。“结果由于憋气太久,当你浮上海面时,就会出问题。”

因此这种情况也可解释为什么大多数捞海女把她们的潜水时间限定在90秒以内。“如果你下潜时间过长,潜得过深,在水下时可能还能支撑一下,因为你的胸部受到海水的挤压。”查珀尔说,“而当你返回海面时,你的肺部扩张,氧气从你的血液中释放出来,进入肺部。你就昏厥过去了。”

所以捞海女们总是成群结队地潜水。“如果你的同伴就在附近,她们马上就可以拍打你,让你苏醒。”75岁的朴安鸥说,“否则,你可能会沉到海底去了。”

不过现实是,捞海女很少会使自己把气屏到临界程度:因为没有那么多东西可捞。济州岛附近的海水污染已使大量的水下植物死亡,继而导致她们要捕捞的、以植物为食的贝类、虾类、蟹类也明显减少。“只剩下了海胆。”张女士说。为了维持家庭收入,许多捞海女开始在岸上种起了蔬菜,或到海边的小旅店、宾馆和餐馆打工。

据历史记载,直到十七世纪之前,济州岛上的男女居民们都是以潜水捕捞为生的:男人到深水区域捞鲍鱼,而女人则在近岸处捞海藻、海菜。然而当国王命令男人们全年捕捞鲍鱼后,这些男人们由于觉得这项工作太危险而逃离了济州岛。结果留下的妇女们只得冒险去海里捕捞。

随着收入的增长,济州岛上的妇女获得了更多的经济权以及在韩国本土的妇女享受不到的女权自由。她们有权利离婚和再婚。她们进一步组成了妇女潜水协会。这一团体为海边的村庄建造学校,修通道路。1932年,正是在这一团体的组织下,捞海女奋起反抗了日本人对该岛殖民化企图。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捞海女们的富裕之日就是她们消亡之时。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她们中的许多人已挣到了足够的钱来买地、买房以及让她们的子女接受教育,以便到韩国本土寻找新的机遇。“我们的子女再也不用去下海捕捞了。”49岁的高达鸥,她居住的村子里最年轻的捞海女说,“如果她们试图像我们那样潜水的话,可能会淹死的。我的女儿甚至不会游泳。”

一天,我在海边遇到一群刚从海里上岸的捞海女,她们的潜水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网袋中塞满海胆。其中有一些人还背着用原始的橡皮筋弓箭射中的海鱼。此外还有章鱼和海参。尽管如今的收获不如过去那么丰富,但是捞海女们对她们的捕捞技艺仍然表现出了毫不掩饰的自豪。

当我向居住的小旅馆走去时,感到僵硬的膝盖肿了起来,并且疼痛使我走起来一瘸一拐的。通过察看,我发现皮肤上有一个刺痕。“你被海胆刺到了。”几个妇女都告诉我。但她们都表示症状并不严重,只不过要两个星期才能恢复正常行走。

“这样你将永远记住与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其中一名捞海女说道。

确实,在疼痛消失很久之后,我发现自己对于济州岛捞海女们有了很深的感受 —— 她们坚强的决心,她们在自己生活方式将要消失的遗憾中所显露出来的自豪。她们也是欣慰的,因为她们给了自己的女儿寻找到一条走向不同人生道路的机会。

在我与这些捞海女待在一起的最后的日子里,我有一天背上配有氧气瓶的潜水设备,潜入海底,坐在那里观察她们的捕捞工作。在我的上方,这些自强的女性轻快地时而上浮,时而下潜。突然阳光穿透水面,直射海中,我被这一瞬间的美景 —— 她们为生存而显示的坚韧力量感动着。

“干这种活要冒生命危险,”蔡女士告诉我,“但我依然热爱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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