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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向无前--蓝氏三杰传(5)

2009-02-11西

闽南风 2009年12期
关键词:清军漳州

西 月

潘柳欣忙向姑姑致意。

姑姑一看是她,更是满心欢喜说道:“原来是潘姑娘。当了我们蓝家媳妇,越发漂亮了。能娶到潘姑娘做媳妇,不单是理儿的福分,也是三哥三嫂的福分啊。”姑姑认得潘柳欣,当年蓝理在她家时,潘柳欣有来过。

蓝理抓了几个银锭,要给姑姑。

姑姑却不肯收,说:“自己家还要这么见外吗?”

蓝理说:“我知道姑姑已经将房子卖了。您老拿这些银子把房子赎回来,再添置些东西,也算侄儿一点补偿吧。”

姑姑见蓝理态度坚决,也只得收下。

次日一早,蓝理与妻子一起到官浔探望义父连稳爹。蓝理给义父造了一个七层石椅。当问及往日师父,连稳爹说,已于十年前云游出外了。蓝理听罢,不胜感念。回到苌坑,又小住数日。这时,战事吃紧,蓝理只得赶回漳州。

是年七月,康熙传旨康亲王,对郑经还是实行“剿抚兼施,着重于抚”的政策,郑经有几分动心,但手下大将冯锡范等人一再执意照先藩之四府裕饷例,要清方资给粮饷,各守岛屿,并将厦门之门户海澄作为来往公所,方可以罢兵息民。康亲王断然拒绝:“寸土属王,安敢将版图封疆议为公所。”

和议复不成,清军再行海禁迁界政策。上自福宁,下至诏安,赶逐百姓,重入内地,并筑界墙守望。或十里,或二十里,凡近水险要,清军都添设炮台,星罗棋布,稽查防范,严密封锁,千方百计断绝郑军粮饷来源。

康熙十七年(1678)九月初,鄭经与刘国轩等几位近臣商议攻打漳州城,吴田请缨出战。九月中旬,郑军大举攻打漳州城,郑经令刘国轩、吴淑、吴田等率大军由厦门直接取道江东桥,进兵漳州。

江东桥,亦称柳营江桥,在漳州城以东,横卧在九龙江北溪上,两山夹峙,川流湍急。江东桥地势险要,扼漳厦泉交通之枢纽,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而要取道江东桥,必先夺取万松关。万松关,坐落于岐山与鹤鸣山之间,东邻江东桥,与瑞竹岩毗邻,面临九龙江西北两溪合流处,自六朝以来,历经战火。清初,清军与郑军多次在此进行争夺战。

今番郑军集结优势兵力,有备而来,强行攻关,守关清军不敌,只得退回漳州城。郑军攻占了江东桥、石码、海澄后,吴淑领十一镇兵众万余人马扎营于松洲、浦南等处,离漳州仅十余里,刘国轩、吴田率十七镇一万三千人马,安营龙虎山、蜈蚣岭,直逼漳州北门,其锋甚锐。

海澄公黄芳世向康亲王请令,率清军出城应战,却被刘国轩打得大败,自己险些被俘,逃回漳州后惊悸而死。

郑军乘势将漳州城团团围困。城内清军不多,康亲王一面令将士坚守城池,一面令蓝理突围到泉州搬救兵。

次日黎明,泉州驰援漳州的清军在都统赉塔的率领下,与前来堵截的郑军在蜈蚣山相遇,双方激战正酣,漳州城内的清军闻讯乘势杀出。康亲王亲自督战,自寅至午,战况惨烈,最后清军东西夹击,大败郑军。郑军遁逃至云英渡,却无舟可渡,溺死者不计其数,丢弃的旗帜、盔甲、布幔、辎重,满山遍野。刘国轩、吴淑率部败退至石码、海澄。

解了漳州之围,清军乘胜包围了吴田镇守的长泰。

长泰郑军在吴田的指挥下,勇拒清军,清军屡次进攻,都被打退。

都统赉塔令蓝理率部驰援。

蓝理率兵到了长泰,以众兄弟的名义给吴田写了封信。收到蓝理的信,吴田也十分动情,可一想郑经对自己的厚恩,只得将牙关一咬,下令死战。

蓝理不见吴田回音,却听到探马来报,长泰郑军已加强防守。蓝理理解吴田的做法,眼下兄弟间也只有决一死战了。

蓝理了解到郑军在长泰县城近郊几处都驻有重兵,与县城郑军形成拱卫之势,决定先清除近郊几处郑军,然后再合围县城。清军逐一扫除长泰外围天柱山、蜈蚣山、东棣、塔潭等地的郑军,最后合兵进攻县城。

吴田情知大势已去,自己唯有一死,以报郑经的知遇之恩了。清军用重型火炮强攻城墙,蜂涌入城。吴田拔剑自刎而亡。

蓝理、柯彩、陈龙、许凤等人见到吴田的尸首,都禁不住潸然泪下。他们在当地找了一个堪舆先生,欲选一个风水宝地安葬吴田。

堪舆先生推荐长泰曷山,说曷山是闽南沿海一带的最高山峰。翘首东望,云岚雾霭之间,峰峦巍峨雄峙。传说八仙中的吕洞宾等三位仙人,赴东海途中曾留驻曷山,前人于是在曷山神仙驻足处修建曷山殿,亦称山庙。其殿堂石梁、石柱分别刻有“天衢云路”、“万载千秋九霄客,五龙二虎三祠宾”等联语。曷山因自然景观迷人,人文内涵深厚,而被人冠以“第一名山”美誉。

蓝理几人听了,点头称是,遂在曷山找一个合适场所厚葬吴田。自此,曷山多了一个将军名,唤吴田山。漳州后五虎将,却因此只剩四虎了。

回到漳州,蓝理将吴田战死沙场的消息告诉潘柳欣、徐云。

潘柳欣闻后,要去墓前祭拜。蓝理想长泰刚定,人心还不太稳,生怕起意外,劝她过后再去不迟。可她不落兄弟之情,执意要去。

蓝理几兄弟和徐云只得陪她去了。

一路还算顺利,没遇上什么枝节。

祭拜回来,路过浦头关帝庙,几人入庙,触景生情,忆起当年事,禁不住唏嘘不已。蓝理想,当初在泉州打仗,吴田如果不去追赶郑军,也许就不会有此结局,过早结束自己灿烂的生命。他想着,心里叹了一口气,唉,想法是好,可是人生根本就没有如果,人生之路漫长,唯一没有的路就是回头路。

收复长泰后,清军又陆续夺回了石码、海澄等地,郑军退回到厦门,福建局势基本稳定。

康熙十八年(1679),蓝理升任灌口营参将,官阶正三品,掌管本营军务。

灌口的南边是集美。集美再向南就是厦门岛了,厦门岛上盘踞着郑军重兵。灌口因此就成了清军最前沿的阵地。

蓝理上任后,不敢有丝毫懈怠。

驻扎在厦门的郑军仗着水上功夫比清军强,时不时地派出一小拨士兵偷袭沿海的清军驻地。

时间久了,蓝理还真些烦了,他真恨不得尽起本营将士杀到厦门岛去,那才叫痛快!然军人得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蓝理没有命令又不敢僭越。

镇守灌口,蓝理还有件烦恼事。

灌口是闽南交通要道,时不时有清军过境。过境的清军,大多要向灌口军营索取军需,这几乎成了惯例。可给吧,自己就没了;不给吧,就要得罪人。

时任福建总督姚启圣长期驻在漳州,筹划沿海军务。

这一日,姚启圣也派几个亲兵向蓝理索取军需。姚启圣是浙江人,在浙江与蓝理共过事,知道蓝理为人,故而交代亲兵:“蓝理将军脾性直,你们见到他,可得好生说话。”

亲兵嘴上答应下来,可一转身到了蓝理军营,仗着是总督派来的差员,对蓝理呼来喝去。蓝理见亲兵无理,怒火中烧,不但不给军需,反将这几个亲兵绑起来,狠狠地鞭打了一顿。

蓝理身边一个叫刘木的尉官,一向对蓝理不满,见亲兵被打,心里高兴,认为挤兑蓝理的机会来了。

刘木避开众人,在亲兵面前胡说些蓝理对姚启圣不敬的话。

亲兵回漳州,向姚启圣哭诉:“制府大人,我们遵照您的命令,到蓝理军营领取军需。他不但不给,还破口大骂制府大人。我们据理力争,他却让士兵把我们绑起来鞭打。大人,你看,我们都皮开肉绽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大人可要我们做主呀。”他们还把刘木说的话也一并讲给姚启圣听。

身边有宵小,不死也得脱层皮,此话不假。姚启圣虽是个明白人,也清楚蓝理为人,可亲兵那句打狗还要看主人的话却刺痛了他,心里也对蓝理产生了不满。且当上总督后,趋炎附势者如过江之鲫,可蓝理从不来参拜自己,这多少也让他耿耿于怀。

姚启圣心生怨气,但没在亲兵面前露出来。战时当用人际,他要暂时将就来着。淡淡地说:“你们早去将息,蓝理将军的事,本制自会处理。”

过了些时日,姚启圣驻军漳浦,命令蓝理随同分守高浦,蓝理却坚持灌口重要,没康亲王命令不得擅自离开,故而没听从姚启圣的调遣。姚启圣大怒,他不能再迁就一个一而再不聽自己节制的人了。他立即上疏弹劾蓝理“虚报兵额,冒领军饷”,将蓝理革职,永不叙用。

恰在此时,帐下一步卒因殴斗失手杀人,怕被判处死刑,到蓝理面前哭诉。

蓝理知道被杀的不是好人,可这人有靠山,估计步卒难逃一死。步卒没有兄弟,家里还有个寡母。蓝理人虽硬朗,心肠却软,见不得别人的日子不好过。他心想:“不如代他认罪,自己虽然已被革职,但好歹也当过将军,还不至于被判处死刑吧。” 于是,他到官府投案。

地方官府见是蓝理,赶忙飞马禀报姚启圣。

姚启圣见报,嘀咕道:“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了,还要替人强出头。”他给来人回话说,蓝理已是革职之人,所犯命案但凭地方官府审讯处理。

堂审时,蓝理对所受指控悉数承认,地方官便将蓝理杖打之后,投入大牢。

潘柳欣、徐云、柯彩、陈龙、许凤等人得悉蓝理入狱,急得不得了。

柯彩说:“我们还是到福州找康亲王,让他帮蓝兄弟说几句话吧。”

兄弟几个一起到了福州,求见康亲王。

康亲王被他们兄弟之情感动,可命案属地方事务,他不便插手。他想了想,就写了一封信函,让他们带给姚启圣:“地方重务责任全在总督,本王未可轻为定议,但蓝理是忠义之将,今令柯彩等晋见总督,建议宽释。”

姚启圣得康亲王信函,只得交代地方官府对蓝理从轻发落,判处监禁三年,关押在漳州。

第九章慷慨请缨

康熙十七年(1678)八月,吴三桂病死,吴兵遁入云贵,清军席卷湖南,消灭吴军指日可待。清朝于是开始集结兵力,准备收复台湾。

康熙十九年(1680)二月,清军从郑军手里相继收回厦门、金门,郑将朱天贵率领铜山、南澳诸镇将及二万郑军向清投降,郑军全部兵马只得撤回台湾。

是年庚申八月,蓝继善孙子、蓝斌儿子蓝鼎元出生。

蓝鼎元,字玉霖,别字任庵,号鹿洲。鼎元是状元别称,玉霖则喻玉似甘霖。蓝斌亦如父,有大儒之称,给儿子取名,无疑寄托了自己的希望,他希望儿子凡事皆能学圣人之道而成鼎之元。

康熙二十年(1681)初,郑经病故,冯锡范、刘国轩发动政变,杀害郑经长子郑克臧,立郑经次子十二岁的郑克塽继位,台湾内部矛盾加剧。

姚启圣获悉台湾内乱的消息后,认识到收复台湾的大好时机已到,他与喇哈达等会商后,于四月联衔向康熙上疏:“会合水陆官兵,审机乘便,直捣巢穴,只是台湾孤悬海外,处处皆险,统师远剿,时地难测,非臣等所敢擅定也。”

蓝理在狱中得悉姚启圣向朝廷上奏举兵台海,高兴道:“国家一统大业,华夏儿女皆当有此心志哉!只是可惜,自己身陷囹圄而不能参与。”

当时清廷上下在台湾问题上存在着“弃”与“守”之争:一是主张先行放弃,台湾孤悬海外,地荒人稀,加上惯于陆战的满洲骑兵一时要战胜以水为家、以船为命的郑氏集团,难度极大;一是主张立即收回,一国不立两疆,台湾为大陆门户,大陆为台湾依托,不能弃之不顾。

康熙认为,台湾与大陆血脉相连,台湾与大陆的统一,只是迟早的事情。

五月,康熙接到姚启圣等人的奏疏后,传旨姚启圣等人,令其待时机适宜,即可进剿澎湖、台湾,并训谕总督、巡抚、提督、将军等大小官员务必齐心协力底定海疆,毋误良机。

谁知福建水师提督万正色却竭力主张防守海疆,反对出兵台湾。康熙深知水师提督是台海战事的关键人物,当务之急,就是遴选一位敢当重任、才略优长、谙熟军事、善于海战的杰出人才去替换万正色。

七月,康熙经过慎重考虑,并经姚启圣及文渊阁大学士李光地等人的推荐,封施琅为福建水师提督,加封太子太保,授靖海将军衔,赐建福建水师提督府,统帅征台之师。

康熙召施琅御前,亲赐御食和鞍马一匹,语重心长地说:“卿至地方,当与文武各官同心协力,以靖海疆。海氛一日不靖,则民生一日不宁,卿须相机进取,以副朕委任之意。”

离京前,内廷侍卫吴启爵来官邸造访,想随施琅一同征讨台湾。

施琅慨然允诺,康熙也亲下圣谕,同意吴启爵所请。

施琅一到厦门,立即整船练兵,制备军器,大量招募善水战的漳州、泉州人入伍。施琅深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他早就听闻蓝理英勇,想起用其为先锋。一打听,才知道蓝理正在漳州大牢里。他详细了解了蓝理入狱的经过,深为感动,便同副将何义一同到漳州总督行营面见姚启圣。

施琅向姚启圣说明了蓝理的入狱经过,告知自己想拜蓝理为先锋。

姚启圣也早有悔意,便说:“我错怪蓝理了,就按施军门的意思办。”

施琅与何义带了几个随从,直奔关押蓝理的监狱。

到了监狱,士兵要通报,施琅止住,一声不吭,径直走到关押蓝理的牢房前,叫人打开牢门。蓝理不识施琅,见一大将军模样的人走到跟前,他不知就里,静静看着来者。

施琅比蓝理年长,一见蓝理,果然是个好小伙子,虽在牢狱里可英气激情还是那么逼人。带兵打仗,人才是关键。日后进兵台湾,此人可堪大用。施琅想到这,不由得哈哈大笑,初见蓝理让他有那如故之觉。

施琅见蓝理还是一副不解之情,先解释道:“蓝将军,你不知道我是谁吧。我是施琅,从京城回来任福建水师提督,今特地来请你一同率兵征伐台湾。”

施琅在闽南一带很富声望,蓝理当下一听到眼前的陌生人就是施琅,顿现敬仰之情,他立马抱拳,一个立正说道:“在押之人蓝理拜见施军门。”

施琅依旧笑道:“蓝将军,你的情况我了解过,我准备保你出狱,一同进兵台湾,以报效朝廷。方才,我去找过姚总督大人,他也爱才,只是误会了你,我跟他解释,他也同意放你出狱,你出狱后,先在漳州将家眷安置好,具体军职等我上报朝廷后再定。”

蓝理大喜道:“蓝理不才,愿肝脑涂地,以报朝廷和施军门的知遇之恩。”

施琅赞道:“好,蓝将军志义可嘉。”然后指着何义说,“对了,蓝将军,你看我跟谁来看你了。”

何义走向前来,冲蓝理抱拳道:“久仰蓝将军大名,同乡何义这厢有礼了。”

蓝理赶紧抱拳回道:“蓝理不才,并还是一个有罪之身,岂敢受何将军大礼。”

施琅解释说:“何义将军是云霄人,蓝将军是漳浦人,都是漳州同乡。”说着,痛快一笑,“嗨,你们看我们哪能这么见外,同乡其实没必要分得那么细,漳州也好,泉州也好,乃至厦门也好,说到底儿也都是闽南同乡。同乡见同乡,两眼泪汪汪。当然,福建人祖上基本都是来自中原河南,如果这么追溯起来,我们更是同乡的同乡了。”

何义接过话茬:“军门说得有理。我到过平和南胜蓝氏祖祠,那里有一块牌匾,写到‘蓝何同宗,具体情况如何,我没细究,但从字面上说起来,我们不单同乡,还是亲戚呢。”

“我知道这段渊源。明洪武年间,你们何家有一位叫添河者,为避兵役改名信哥,移居南胜,与蓝家养女盘氏结婚,生子京保、彦保。京保姓蓝,传衍蓝氏后裔。这便是‘蓝何同宗的渊源。平和南胜蓝氏祖祠,跟我们漳浦苌坑蓝氏祖祠种玉堂,也是一脉相承呢。”

何义说:“这就对了,怪不得它也叫种玉堂。刚才,我说我们是亲戚,没说错吧。”

施琅说:“你们是亲戚,那我们是什么?天下的华夏儿女、炎黄子孙可都是一家人呐。老话说得好,万派同流,岂非一本,千枝一树,总是同源。”

言讫,三人都开怀大笑。

蓝理再次谢过之后,就按施琅吩咐,先回漳州家里。

回到提督府,施琅上疏奏请任命蓝理为右营游击,领前队先鋒。

吏部接到奏疏后,认为蓝理是革职之人,不应授予右营游击之职。康熙闻悉,传旨吏部:“目前进取台湾正在用人之际,福建总督姚启圣、提督施琅、巡抚吴兴祚凡有所请,俱着允行。”

圣旨传到漳州,蓝理高兴接旨。

听到消息,已是蓝理小妾的徐云,忍不住道:“老爷原来是参将,正三品的官,现在只是一个游击,从三品的官,哪值得这般高兴!”

蓝理笑道:“大丈夫但求能有功于朝廷,不在乎官阶大小!”

上任那天,蓝理出漳州北门,再向东行,经龙溪县二十六都时,发现“济津桥”改名“响水桥”了,桥墩加固了,桥面拓宽了,桥下的河道也疏浚过,过往更方便。蓝理问过旁边住户,才知道是姚启圣派出人修的,桥名也是他改的。

蓝理此番到厦门赴任,二弟蓝瑶、四弟蓝瑗、五弟蓝珠也加入了他的军中。他一到厦门,便日夜指挥营中士兵操练水战。这一天,蓝理营中两个伙夫兵出去采购,回来途中遇到两个噶叭什。噶叭什是满旗人亲兵别称,亦称内标。士兵一见是施琅的噶叭什,正想绕道避开,偏巧被他们瞧见了。

一个噶叭什直着脖子喊道:“别走!你们是蓝理营中的伙夫兵吧。来得正好,把爷们的酒钱结了。”

两个伙夫兵装着没听见,挑着东西继续往前走。两个噶叭什便起身追来。伙夫兵挑着东西,走不快,不一会就被两个噶叭什追上。两个噶叭什抽出皮鞭,狠劲地抽打两个伙夫兵。

“你们凭什么打人!”一个伙夫兵生气地问道。

一个噶叭什当街大声说:“谁让你们是蓝理营里的人,蓝理一个革职之人,哪配当游击将军!只要是他手下的人,就得挨打!”

另一个噶叭什应和道:“我们打蓝理营中的人,还需要理由吗!”

两噶叭什边打边哈哈大笑。

两个伙夫兵只得弃了采购的柴火、蔬菜,跑回营房,禀报蓝理。

蓝理听罢,大怒,他下令停止操练,径直前往中军帐篷,要求施琅将两个噶叭什交由自己发落。施琅不肯,蓝理就据理力争:“军门应对士兵一视同仁。两个噶叭什平日作恶多端,今天又无故鞭挞士卒,且当众扬言我是革职之员,不堪为将。像他们这样当众损坏先锋威信,军门如不将这二人交由我发落,恐怕军士人人自危,难以为国效力。”

施琅不得已,把这两个噶叭什交给了蓝理。

蓝理将两个噶叭什带回营中,一边派遣士兵飞书施琅:“今日上吉,先锋启行祭海誓师去了。”一边将那两个噶叭什带到海边,斩首祭海。

施琅得知此消息,为时已晚,心里甚是不悦。他叫上几个副将,满脸怒色地直奔蓝理军营而来,不待守门军士通报,径直来到校场。

校场在后山背后的海湾边。

上到后山,施琅就远远望见蓝理正指挥水兵操练:演练阵形的,阵形严密,颇有章法;练习格斗的,枪来刀去,虎虎生威。

看着看着,施琅的脸色好转起来,不时地频频点头,满是赞许之情,掉头就往回走。随行的一位将弁有些不解,半彪子地问:“军门,两个噶叭什的事就这样算了?”

施琅没吭声,转身狠狠瞪了这人一眼。

回到提督府,施琅立即号令身边将校士卒再不可仗势生事,违者格杀勿论。

正当施琅、蓝理在厦门加紧水师备战的同时,姚启圣在漳州也加大招抚郑军力度,只是招抚效果不是太显著,姚启圣苦思不得良策。得悉郑军增兵一万余人,加强了对澎湖列岛的海防,原先主张积极备战的姚启圣觉得招抚工作更重要了。姚启圣与施琅约了一个时间,准备过几日到厦门与施琅商量招抚事宜。

可就在此时,有人上告朝廷,说姚启圣在漳州造一座小小的木桥响水桥,竟浮报造价七十二万两银子。朝廷立马派钦差来查。

姚启圣只得先应付钦差大人。

施琅等了几日,不见姚启圣人来,颇觉奇怪———姚启圣轻易不会与人爽约。他派人去问。才知姚启圣这几日正应付钦差调查响水桥的事。

施琅感到蹊跷,蓝理刚好在身边。蓝理虽与姚启圣有过矛盾,但也知姚启圣的为人,因此说道:“姚大人应该不是那种人。也许是有人借题发挥,想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军门可帮姚大人说说话。”

施琅点头说:“蓝将军所言甚是。现在正是非常时期,我们得想个法子,帮助姚大人摆脱困境。”

他复用赞许的目光看着蓝理说:“蓝将军,姚大人让你受牢灾之苦。他今日有难,你不但不落井下石,反而是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为他说话,心胸可谓大矣!古人云,不责人小过,不发人阴私,不念人旧恶,三者可养德,亦可以远害。蓝将军可当之也!”

蓝理谦虚道:“军门说的,末将不甚知晓。末将只知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计较过去的恩怨呢。”

钦差在漳州查无实据,加上施琅、蓝理帮忙说话,姚启圣无罪自清了。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钦差走后不久,左都御史徐元文又弹劾姚启圣:“启圣疏请借司库银十二万,经营取息,侵占民利。题报军前捐银十五万,皆克扣军饷朘民膏而得。闽民极困,启圣不能存抚,拆毁民居,筑园亭水阁,日役千人,舞女歌儿充牣房闼,又强取长泰戴氏女为妻……”

康熙令姚启圣复奏。

姚启圣回奏,称借用库银用于贸易,经营所得之利用于犒赏,招致郑军来降;自愿捐献军饷十五万两银,是任香山知县时,因擅开海禁被撤职后经商七年所得,并非克扣军饷和剥削民膏;修建总督衙门,一日不过征用十班兵,衙门外员役私舍,系令自行拆除,不是拆毁民房;至于强娶长泰乡绅戴玑孙女,不是事实;自己年迈,并无舞女歌儿。

康熙见姚启圣所奏,不再深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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