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墓

叶书麟

下乡办事，顺便去拜访一位老友。老友有个和我一样的陋习——贪杯又喜吃狗肉，每次预约拜访，他都提前去镇上预定几斤本地鲜狗肉，回家加上干辣椒、桂皮、八角、桔子皮等调料焖成香喷喷的一锅，再调些本地种的红皮香大蒜，那个味道，隔半里远就闻到香味。

这次拜访因是突然，没买到土狗肉。老友说外地来的冰冻狗不好吃又没补，家里倒是有现成的，自家养的老黑下了三只小狗崽儿，卖剩下一只正好给老朋友补补身子，省得嫂子老是说你未老先衰不中用。

老友的趣话让大家都忍不住笑了。但看着那只在脚边摇晃尾巴的活泼小黑狗，我又实在不忍心。于是劝老友今日不吃狗肉，就吃自家种的白菜，煎几个荷包蛋，炒一盘黄豆下酒。老友高低不答应，二手抱起小狗往门外走。

我坐下喝茶，乡下用雷公滕熏制的茶叶香味特浓，正甜美美的品茶，忽然有点坐立不安的怪怪的感觉，不由得站起身来往外走。走到门口坪里，看见老友已走到二百米外的河边，我赶了过去，见老友将一块大石头和小狗同时抛入水中。河对岸传来一阵狗的吠叫，是老友家的大狗老黑对着我们狂吠。小狗首先嘶叫着在水面挣扎了几下，瞬间就被绳子另一头的石头拉下水去，水中冲起了一阵阵气泡。我正在为小狗惋惜，忽然看见老黑冲入河中游了过来。老友对老黑呼喊：老黑，老黑，快上来……老黑向着老友迟缓了一下，就直游到小狗沉没的地方，一头扎下水去，搅起一阵水花，一片泥水随着气泡往水面冒。一阵后，老黑浮出了水面，眼睛朝着我们瞪着，呼了几口气，又扎到水里。更多的污泥水随着零碎水草浮了上来，我想是老黑在水底找到了小狗。一阵阵气泡将更多的水草带上水面，看来是大黑狗为救它的小狗在拼搏。我突发灵感，拿出照相机调好焦距等待着老黑带着小狗冲出水面这一动人场景出现。但是，老黑却没有再上来。我和老友都急了，赶快拉起拴在沉入水底石头上的另一根绳子，但却拉不动。老友说可能是被石头卡住了，就跑回去找东西想办法。

大约半小时后，我们终于将两只狗打捞上来。放下绳子一看，不由得令我吃惊，老黑用前脚紧紧的抱着小狗，嘴里紧紧咬着连着小狗与石头的那根棕绳，老友用棍子撬开它的嘴拿出综绳，发现口中的棕绳已被它咬断一大半。看来老黑是要一定救出小狗，拼死也要努力，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放弃。老友想把老黑和小狗分开，但它僵硬的二只前脚将小狗抱得紧紧的，像是在坚持着不得将它们母子分开。

望着眼前老黑抱小狗的惨状，老友一反常态，滞滞的不说话，脸色变得惨淡，眼角滚出了泪珠。我心中很过意不去，向老友说：事情已这样了，不要强行把它们分开，就这样埋了吧。老友点了点头，于是我俩把狗抬到了老友家后的山坡上埋葬，堆了个一米多高的墓堆。

我俩默默地站在墓前，许久都没有说话，我突然想起应该立一块墓碑。但写什么字呢？老黑今天的举动比人更懂情，更讲义。就选一个义字吧。

在老友家选了一块好木板，拿起笔郑重其事地写上义墓二个大字，将它立在墓前。

我伫立在义墓前为老黑小黑哀悼，怅惘之间想起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