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梵高和《亲爱的提奥》
2009-02-05颜东
颜 东
曾经买过一本书,忘了它的名字,内容却记得,是梵高写给自己弟弟提奥的信。也忘了为什么会读那样一本书,我确信一定是有人推荐。刚刚18岁,一个智商和天赋均很平淡的女子怎么会选择那样深奥的书去读呢?即便读了又怎么能懂呢?我对那时的自己还有点记忆,不过是一个充满盲目热情的文学青年罢了。不过我还是把那本书认真地读完了。阅读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艰难。透过端正严谨的文字,我看到了一个极单纯、极善良、极温存、极真实、极热情的梵高。“梵高不仅是一个伟大的画家,而且也是一个出色的作家和哲学家。”我也同意传记作家欧文·斯通的评价。在短暂而绚丽的生命历程里,梵高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之一。他写给弟弟提奥的信,是一个艺术家写出来的最动人的故事。他用自己真挚的笔记录了对于生活、艺术和未来的感受与憧憬。信中表明了他高度敏感的知觉力,也表达了他独特深刻的美学思想和丰富的情感世界。尽管在他有生之年的大多数时候,他得同困苦的生活作顽强的斗争,但他还是努力地从淹没他的滚滚波涛中抬起高贵的头自由地呼吸。他用自己的画笔创造了另外一个理想国度,这个国度里有旋转着的星光,有被风吹乱的柏树,有夜间的露天咖啡座,有向日葵和大片大片的麦田……正是这个理想国度支撑着他,即使在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他对生命仍充满着质朴的热爱。
梵高一再说:“我要画出普通人的激情,要画出人性。”他始终充满着激情,却没有与他相爱相伴的人。他曾对一些女子产生真挚的爱情,但她们却辜负了他。他灵魂孤单,与理想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可即使被辜负了,梵高还是从他仅有的稀薄的爱情中得到了令人愉快的感觉,“一个人在恋爱之前与恋爱之后的区别,正好像一盏还没有点着的灯与点着的灯之间的区别一样。现在灯已经摆在那里,而且是一盏好灯,而且也发光了,这是它的真正功能。爱情使人们对待许多事情采取更加沉着的态度,所以人们对自己的工作就更加满足了。”梵高以满蘸着善良和温存的笔,记录了他与克丽丝蒂娜短暂的爱情生活,他以超乎常人的崇高的怜悯之心去关照这个落魄的妓女,“没有人关心她与要她,她是孤独的被遗弃的。我已经收容了她,已经尽我所能对她表示了爱情、温存与关心。她已经感到这一点,她已经复活了,或者不如说,她正在复活。”“我只知道干一件事——画画,她只干一件事——做模特。她知道贫穷的滋味,我也知道。贫穷有好处,也有坏处,然而我们却不把它放在眼里。渔民们知道海是危险的风暴是可怕的,可是他们却从来不拿这些危险作为充分的理由让自己留在岸上。他们把这种哲学留给那些喜欢研究它的人。让暴风雨过来吧,让夜幕降下来吧。危险与怕危险到底哪一样更坏呢?在我看来,我更喜欢现实,喜欢危险本身。”
也许克丽丝蒂娜让他看到了自己,这个可怜的女人在梵高的眼里是那么凄楚,是要自己尽全力去帮助她的,梵高陪她度过了一段最艰难的日子,甚至对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梵高也给予了他一个父亲最无私的爱,梵高天真地幻想着能够拥有美满幸福的家庭生活,但他也感到了一种不安,他知道好运总是极其吝啬,他只有不停地和弟弟讲述自己复杂的心情以及艺术和生活,他力图以由衷的爱去掩饰担忧。危险是那么现实,马上就要来的,尽管梵高不愿意相信,但他还是做好了迎接苦难的准备。他以哲学家的口吻表述着自己的人生态度,让我们深受感动。梵高已经超越了一个普通画家关照人生的限度,无时无刻不流露出一个艺术天才卓越的思考和感悟能力。
看看梵高留给我们的绘画作品吧,读他的画能够更真切地抵达他的灵魂。
梵高的宇宙可以在《星夜》中永存。梵高画的那些爆发的星星是奔放的,火焰般的笔触来自直觉或自发的表现行动,并不受理性的思想过程或严谨技法的约束。梵高的标新立异在于他超自然或者至少是超感觉的体验——高大的白杨树战栗着悠然地浮现在我们面前,山谷里的小村庄在尖顶教堂的保护之下安然栖息,宇宙里所有的恒星和行星在“最后的审判”中旋转着爆发着。这是对整个宇宙发起的审判。梵高已经超越了印象主义绘画常用的色彩技能,以自己特有的观察能力和准确的笔触表现了更为深刻的人和自然。他始终忠于直觉,看见什么就画什么,一个没有粉饰的世界或者说真实本身,最终让我们感到了非凡的震撼。
后来我把那本书推荐给其他人读,结果弄丢了。多年来,我一直想要再买一本,去年北京的朋友终于帮我买到了。我认真地记住了书名并怀着崇敬的心情重新阅读了它:《亲爱的提奥》,文森特·梵高著。
抚摩着蓝色的封面,我突然记起了最初鼓励我读此书的那个人。他是我有限的记忆中不多见的天才诗人之一,他以梵高为最高理想,写下了至今仍让我仰望的诗歌。可惜他最终没能坚持理想,在诗歌和世俗面前他选择了后者,以诗人的智慧投入到了生存赛跑的行列中。■
发稿/金晶shuiyouyou82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