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未都 那一年走进文学
2009-02-05陈益锋
陈益锋
1979年,24岁的马未都每天往来于工厂、图书馆和书店之间,他的文学之路以及收藏生涯正是从这一年真正开始的
人物素描
马未都,1955年生于北京,祖籍山东荣成,中国民主建国会会员,收藏专家,观复博物馆的创办人及现任馆长,央视《百家讲坛》主讲人。
年轻时的马未都和那个年代的很多同龄人一样,属于热衷于创作的文学青年,闲来没事,他总愿意动笔写写东西,向报纸杂志投稿。1981年8月,他的一篇讲年轻人爱情的小说《今夜月儿圆》被《中国青年报》整版刊发。凭借这篇文章,马未都被调到中国青年出版社,成为社里最年轻的编辑。
随后,马未都在文学之路上又跨出了一大步,其和王朔、刘震云等一起,组建了海马影视工作室,创作了《编辑部的故事》、《海马歌舞厅》等作品。但马未都的辉煌来自于他在收藏界的所取得的成就,他被誉为中国“收藏第一人”,并引领了中国的古典文化收藏热潮。
因为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至九十年代,年轻的马未都赶上了收藏的好时候。按他的话说,那是“我狂收暴敛的10年。这10年古董价格长时间是谷底,没有什么起伏,持续的时间特别长。”
恰如马未都在博客里写的:“我是一介草民,无师承、无家传,平地抠饼,旱地拔葱。我不比别人强,尤其不比前人强,宋元明清至民国,所有收藏大家令我辈高山仰止,望而生畏。收藏这样耗钱财,耗精力,耗知识的雅事,本与草民无关;可谁知几十年对文物的漠视,对文化的敌视,让我在夹缝中得以落脚,而恰恰这夹缝中尚有一点点泥土,又让我生根。”
“我只能说,我是极为幸运的幸运儿,没有可比性。几千年来都值钱的物件,在我刚刚有支付能力时突然不值钱了,并展现在我眼前;长达十年的谷底让我充分体会了在大峡谷中徜徉捡拾的乐趣;我怎么也不清楚我对文物的兴趣如何与生俱来,如何乐此不疲,如何如醉如痴……”
正是在那文物不值钱的年代,马未都成了最幸运的收藏家。1996年,马未都的观复博物馆成立时,他的收藏已具规模,陶瓷、古家具、玉器文玩等藏品逾千件。而观复博物馆也成为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第一家私人博物馆。
1979往事
那一年,马未都还是一名工人,这也是他在国营二三零厂(现在下属于航空航天部)工作的第五个年头。
在此之前,马未都曾经于1969年随父母被下放到了黑龙江宁安县空军五七干校劳动,两年后回到北京,在家闲呆了两年后,1973年,18岁的马未都又插队到了北京的郊区。
“我分配的这个工厂是航天的,在当时算是非常好的。我算是很基层的工人,就是一名铣工。平时在工厂里都是按部就班,但是那时候我们的任务不是很饱满,经常空闲,不能说人浮于事吧,反正总有一部人总是很闲在,所以我闲着的时候就经常往图书馆跑。”
马未都工作的工厂位于北京现在的永定路,闲着没事的时候就跑去翠微路的新华书店买书。“那里经常看到有人摆地摊卖工艺品的,当时工艺品和古董是没有分开卖的,因为大家还没有概念。我看那些旧东西就觉得特好,五毛一块的就买下来了。”马未都说,自己在1979年花钱买古物的时候,也没有收藏的意识。
“那时候还没有古董类的书,我喜欢陶瓷的时候,当时全国有关陶瓷的书只有两本,《中国陶瓷史》和《中国陶瓷》,这都是1980年以后的事情了。所以我当时(对于古董)也是空白,那会我还买过一个灰色的瓷器,当时还管我要五毛钱呢。那时候的人没有像现在这样接受的信息量这么多,所以看见灰色的瓷器还奇怪呢。”
那一年,马未都最大的爱好并不是收藏,而是文学。1978年底,卢新华的小说《伤痕》发表,这也深深触动了文学青年马未都。“当时文学在社会受到关注度是非常大的,不像今天,文学是不受社会关注的,你也忽悠不起来。当时每一篇重要的小说在社会都会引起关注,就是一盏信号灯。像我写的爱情小说,在当时也是没有公开发表的。”马未都说,自己在1979年做的最有意义的人生尝试就是“向文学靠拢”。
正是积极投身于文学创作,马未都的小说《今夜月儿圆》被《中国青年报》整版刊发,并被调到了中国青年出版社工作,其以后的人生轨迹随即发生了变化。而对于马未都而言,文学创作的另一个意义就是让他比周围的人更早地富裕了起来。
“那时候大家挣的钱都是一般多的,所有人的工资都是透明的,按照年龄都能推出来谁挣多少钱,上下都差不了10块。所以我觉得手头宽裕的时候就是有了稿费以后。”
根据马未都的回忆,1979年的北京“我觉得大家那会还没有那种很兴奋、踌躇满志的感觉。因为那时候的各种会很多,但真正看到落实的没有多少,所以大家对于改革开放还没有认识,还处于观望的状态。真正富起来是改革开放的后15年,才显现出成果。”
至于1979年经济体制方面发生的变化,马未都表示自己没有感受到,“我在经济上比较迟钝,直到现在对于经商的事情还不是很精明。”
马未都在1979年的大部分时间几乎都花在了看书上。“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看书就是比平常人特别多,基本上就是手不释卷。”
因为看书,马未都闹过一次不愉快。当时,由于很多书籍都属于是稀缺品,因此马未都都要想方设法去找书看。他通过表哥认识了叶圣陶老先生的孙子叶三午,由于这层关系,马未都经常从叶三午那里借书看。有一次曾借马未都一本小说,精装的巴尔扎克的名著《高老头》。扉页上有译者傅雷先生的亲笔字:圣陶先生教正。那个缺书的年代,此书让马未都如获至宝,回家连夜苦读。
“有了这样一本名著,人立刻变得飘飘然,忘乎所以。我向朋友吹牛,显摆。”结果不慎被朋友借走并被弄丢了,这是马未都至今内疚的事情。
从十五六就开始接触到世界名著的马未都,养成了喜欢看杂书的习惯,“我看《简爱》的时候,书都是破的,前十几页都没了。”
【对话马未都】
《中国新时代》:您如何总结自己的70年代?
马未都:这是对我影响最大的十年,因为我的世界观都是这时候形成的,这时候正好是社会最为动荡的时期。1966年我才11岁,那时候感觉就是乱,文革开始以后我还去了东北,还是讲究反帝反修的年代呢。
在东北的时候,我还打算当一辈子的农民呢!当时就是年轻冲动嘛,那时候的人是很虔诚的。所以我从东北回来的时候还有点恋恋不舍。
《中国新时代》:您在1979年面临着什么样的生活困境和人生际遇?
马未都:那一年应该就是高考吧。我参加了1977的高考,作文的时候一看题目是《我在这战斗的一年里》,我当时还以为就是很泛泛的口号呢,因为大家刚从文革的战斗状态过来嘛。所以我也不知道写了一篇什么文章,结果给了我零分。这可能也是自己当时比较逆反。
第二年准备考大学的时候结果得了阑尾炎,没法参加高考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可能我本身对于高考也不是特别热衷,如果我特别在意的话,我觉得考上个大学不是很难的事情,你想呀,像我这么天天泡图书馆的人,(水平)不至于太差。但当时也没觉得高考就能改变命运什么的。
《中国新时代》:您在1979年做了哪些至今看来仍有人生意义的尝试?
马未都:那一年的唯一尝试就是向文学靠拢。我记得1978年底,卢新华的《伤痕》发表嘛,当时文学在社会受到关注度是非常大的,今天文学是不受社会关注的,你也忽悠不起来。像我后来写的爱情小说,在当时这类题材是没有公开写作和发表的,要是搁在现在,你就是写性小说都没有多少人理你。
我的小说发表后就调到了出版社,我是当时出版社年龄最小的,其他同事都是文革前的大学生,都比我大10岁以上。后来我想去上大学的时候,所有人都来劝我,说你上大学没用。因为就算我去清华北大的中文系,分配回来以后如果不去《人民文学》,还只能选择出版社,加上我当时工作也很积极,后来忙忙叨叨的也就没有什么心思去上学了。所以直到现在我对于学历、文凭都不太感兴趣。
《中国新时代》:您还记得那一年的流行语是什么吗?
马未都:这个我可记不得了。我感觉当时我不是那种喜欢没事瞎聊的人,我那会儿特别能静得下来,不浪费时间,没事就去泡图书馆。
成就大事记
从八十年代开始,马未都收藏中国古代器物。
1992年,马未都的《马说陶瓷》一书,被许多读者视为传统文化的启蒙读物,随后他还写了《明清笔筒》等文物鉴赏、研究的专著和上百篇文物研究论文小品文章,并参与编写《中国鼻烟壶珍赏》。马未都的另一部专著《中国古代门窗》已经于2002年面世,目前他又致力于中国古代家具艺术的研究和整理。
从1992年起,马未都便开始为观复古典艺术博物馆的建立奔走,1996年10月,观复古典艺术博物馆终于获准成立了,这也是中国第一家私人博物馆。观复古典艺术博物馆不仅填补了建国以来私立博物馆的空白,而且成为中国改革开放的一扇窗口。
2004年6月18日揭晓的“首届中国收藏年度排行榜”中,观复古典艺术博物馆入选中国十大民间博物馆。目前,观复古典艺术博物馆分别在杭州、厦门和山西建有分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