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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辞格的语义偏离度

2009-01-29

现代语文 2009年8期

张 静

摘 要:“作为认知特殊手段之一的辞格首先投射为一定的构式,辞格构式是通过对构式的常规规则的偏离生成。”本文就这种偏离以何为度,多大程度的偏离可被接受,针对“对构式常规语义规则偏离构成的”这一类辞格(仅限其中的比喻、拟人、借代、夸张),结合例子,试用格式塔“同形说”以作探窥。

关键词:审美知觉 异质同构 辞格生成 偏离度

一、审美知觉与异质同构

格式塔艺术心理学家阿恩海姆将人类认识世界的知觉方式分为普通的知觉方式和艺术(审美)的知觉方式。普通的知觉方式参照的标准是世俗的或科学的分类标准,据这种标准去知觉事物时“……总喜欢把事物分为生物和非生物,人类和非人类,精神和物质。”正如阿恩海姆所说,“普通人所具有的科学性和概念性的思维方式决定了他们只能用习惯的标准来解释事物。”当这种普通的知觉方式投射到语言时,则为普通的推理性语言。

在阿恩海姆看来,审美的知觉本质上是对外部事物和艺术形式的力的式样的知觉。在审美知觉方式中,对世界分类所参照的标准是以外部事物、艺术形式和人类情感生活中包含的力的式样的性质异同。因此,对事物和艺术样式的审美知觉,绝不完全是对它们的形状、色彩、距离、比例的知觉,而是对它们包含的力的式样以及这个式样的各种性质(方向、强度等)的感知,只有这些才与他认识到的人类情感生活和思想意义发生联系。

在审美知觉中,外部事物和艺术形式中力的式样和人类情感活动中包含的力的式样如何联系呢?格式塔学派提出了大脑力场说。即不论是对外部事物、艺术形式的知觉,还是对内部总的精神活动的兴奋程度(方向、强度等)的知觉(情感),归根结底都是对刺激引起的大脑力场的力的式样的知觉。下面用图1表示它们的关系:

01

实际上,大脑力场中的这个“力的式样”已成了处于相互对立的外部事物(包括艺术形式)和精神事物(情感生活)之间的“亦此亦彼”的中介物。

以“大脑力场”为基础,格式塔学派提出了外部事物、艺术形式与人类情感之间是异质同构的关系,即同形的关系。依照“同形论”观点,艺术形式与情感的关系本质上是一种力的结构同形关系。因此,如果某一特定的外部事物(艺术形式)与另外一件外部事物(或艺术形式)在大脑中激起的力的式样在结构上相似,即使这两件事物(或艺术形式)的外表和种类都不相同,它们引起的情感经验或本身具有的情感表现性也会相同。同理,如果某种外部事物或艺术形式在大脑中激起的力的式样与某种情感生活所具有的力的式样同形,那么就可以用这种可见的外部事物或艺术形式去再现或表现那种内在的和不可见的情感生活。

据此可知,女子和杨柳若按普通的知觉方式决不可能归为一类,而在审美知觉方式中,如果一棵杨柳在大脑中唤起的张力式样和女子的婀娜身姿在大脑中唤起的力的式样相似,那么它们在情感表达方面就具有了相同的表现性,所以,才有了“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这样不合概念语义却合审美情感的句子。

因此,从认知手段或方式上讲,辞格应属审美知觉方式,当需要投射到语言时,便以事物在主体大脑中生成的力的式样为准则去重组和表达世界。

二、辞格生成与偏离度

下面结合《构式等级降低与辞格生成》中的样例,利用格式塔的“同形说”,试析辞格的生成及偏离限度。

女人很美丽。

女人如花。

当我们看到一个漂亮美丽的女人时,心中总会有一种感受,而要把这种感受传达出来,有上面两种表达方式:前一种可以传达想法和判断,却不能通过这一传达去唤起别人相似的感受,而后一种通过“花”字唤起的视觉表象传达的则是一种真切的感受,这种感受虽不为理智所知,却能使人获得与讲话人相似的感受。

可以设想,看到的那个漂亮的女人会在我们大脑力场中激成一种力的式样以及这种式样对应的心理感受。当我们欲把这种感受表达出来时,普通的叙述性语言很难达到这个目的。但是当“花”这类字眼出现时,它们引起的表象就会激起一种大脑生理张力式样以及与这式样同构的心理感受。按照“同形论”,这两种张力式样(漂亮女人、花的张力式样)相同,那么它们引起的心理感受也应相同。只要心理感受相同,即使事物的外部形态如何不同(一个是有生命的形态、一个是非生命的形态),也完全可以放在一起比较。

所以,从格式塔“同形”角度讲,辞格生成是以双方在大脑中激起的力的式样为准的。只要二者力的式样同形,便可构成辞格。这样,从逻辑上讲,辞格的生成将是无限的,因为“同形”仅是一种感知的原则。如:

白发三尺。

白发三百尺。

白发三百丈。

白发三千丈。

白发三万丈。

在表示“白头发很长”这一语义上,“三百尺”“三百丈”“三千丈”“三万丈”都是对“三尺”的偏离,从辞格生成的角度讲都是可以出现的。但是“同构”和“语境”则往往会决定辞格的唯一存在。就上例来看,首先从全诗韵律角度排除“三百尺”的出现;再看“三百丈”“三千丈”,为了表现“无期的忧愁”这样一种情感,据“同形论”,在力的强度上后者当然比前者更接近;至于“三千”“三万”,特定时期的语义表达又排除了“三万”出现的可能。因为古时常用“三千”极言其大,例如在形容大国时常用“车三千”来形容,不曾听说用“车三万”的。再如:

十八岁的姑娘一朵花。

十八岁的姑娘一枝花。

十八岁的姑娘一株花。

十八岁的姑娘一把花。

十八岁的姑娘一盆花。

上述句子的可接受度从上至下逐渐降低。从构项双方视觉效果唤起大脑的力的强度看,十八岁的姑娘在人们对其所把握到的情感生活本身的力的结构中,应是较弱的(粗壮大汉,纤弱女子),那么选择“表象”传达相似感受时也应选取与之强度相似的。而上面几例在唤起的力的强度方面:

一朵花<一枝∕株花<一把花<一盆花

根据“同形论”,双方契合度从上到下越来越小直至相互抵牾,所以句子的可接受度也从上到下也逐渐降低。

由上可知,构项双方语义可偏离的“度”乃大脑中双方力的式样的同形或相似。正因为这种“度”的感知性,所以才有了辞格生成的无限可能。原则上,只要同形或相似,我们都认为其语言表达成立。另一方面,辞格的这样一个生成标准,也决定了对辞格的评判不再是普通语言上的对错真假,而是众多辞句中以何为佳。

02

结合图1来看,好的辞格应是发现了新的AB连接或对AB进行了更恰当的连接,这当然就需要“慧眼”和“灵心”了。

下面推测A、B在语言上的具体投射,基本有三种:

a.以A(外部事物和艺术形式)来定位情感,如“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b.以B(情绪)来过滤外物,如“梦轻似飞花,愁细如丝雨”

c.在A中联结了彼此情感表现相似的外物,如“女人如花”

三、小结

由上可知,辞格构式对原构式偏离的“度”乃构项双方在主体大脑中生成力的式样的“同形”或“相似”。

进一步看,在语言表达之前,我们有两种知觉世界的方式:普通知觉、审美知觉。就审美知觉而言,它和普通知觉一样仅作分类,但是它所分得的类别之间的关联则脱离不开语言,可以猜想这是辞格特殊却又与原构式紧紧相连的原因。

参考文献:

[1]王珏.构式等级降低与辞格生成[J].修辞学习,2008,(1).

[2]屈承熹.合则双赢:语法让修辞更扎实,修辞让语法更精彩[J]. 修辞学习,2008,(2).

[3]滕守尧.美学(回顾版)[M].南京: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4]苏珊·朗格.情感与形式[M].刘大基,傅志强,周发祥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

(张静  上海 华东师范大学对外汉语学院 200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