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精:太上老君的面子工程

罗家坪

众所周知，在五百年前天庭那次著名的严打行动中，虽然最后取得了胜利，但过程确并不怎么光彩。关于为何孙悟空在五百年前似乎所向披靡而在取经后连个神仙的宠物都打不过，已经有太多的解读，总体来说就是“公共地里不长苗”，大锅饭的弊端。因此，巨灵神、哪吒虽然输了，但并不算丢面子，因为当时天将几乎都这样。

这很好理解，如果一个群体每个人都没面子，那反倒每个人都不觉得丢面子。面子就是可以“面对”别人，这样大哥不笑二哥。而太上老君不同。

孙悟空被擒后，斩妖台的十大酷刑都拿他没办法，是太上老君主动请缨将孙悟空放到八卦炉中去的，也许是之前他的金刚琢将孙悟空放倒让他有些膨胀。但是，孙悟空反倒踢倒了八卦炉，这下没有垫背的了，首先他在天庭系统就丢了面子。孙悟空从八卦炉中逃出后，反倒修炼成了火眼金睛，甚至喊出了“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的口号，最后只得请如来才将他降伏。作为道教的最高领导人之一，太上老君又使道教系统丢了面子。

面子丢了就要找回来，但这找面子的手法也很有讲究。对一股人来说，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脚也就是了，但作为太上老君这种领导阶层者来说，相对比较麻烦。上有更大的领导(玉帝)，下有一帮追随者，这时候如果证明自己的八卦炉只不过是一个意外，那就更加没面子。其实这种时候，丢失的面子一般是找不回来的。重要的是让老板和手下人都觉得你其实还行，这样即使以前丢了面子，但对日后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所以，青牛精的下界就是太上老君精心策划的一个寻面子工程。之前他的两位锅炉工金角和银角也曾下界，但那主要是帮助观音菩萨完成演习，并没有真正体现他的实力。因此，真正的在天庭及佛道两界翻本，还是得靠他的坐骑和第一宝贝金刚琢。

看这青牛精怎么出场的?它趁着孙悟空外出化斋的机会，变出了亭台楼阁，引唐僧三人进去。然后，猪八戒看见了三件纳锦背心，和唐僧、沙僧一起穿上，哪知一穿上就被五花大绑，三人轻松被擒。这样就先让他们矮了三分，谁叫你偷东西呢?即使上面的领导怪罪下来，也还有些说辞。之后孙悟空回来了，两人PK。大战了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然后青牛精拿出了金刚琢，一下就把金箍棒套了过来。金箍棒没了，孙悟空自然也就无心恋战，只有上天庭搬救兵。青牛精稍一出手就压制了孙悟空，这样太上老君的面子也就挽回了两分。

孙悟空上天搬救兵这段也很值得一提，玉帝先是把四天门，二十八星宿、三十三天等天庭各部门查了一个遍，看是否有偷偷溜号出去的。太上老君的兜率宫在三十三天之外，自然查不到，但是整这么大动静，太上老君能不知道?但这时候还不能收手，面子还没挣够呢。

后来玉帝让孙悟空挑几个帮手下去擒妖，孙悟空开始还比较犹豫，心想当年俺闹事的时候没几个人能打得过我，这些草包估计也没什么用。但许旌阳却说：“此一时，彼一时，大不同也。常言道‘一物降一物哩。你好违了旨意?但凭高见，选用天将，勿得迟疑误事。”

许旌阳为何这么说?他的身份是道教“四大天师”之一，我觉得太上老君的这个面子工程他应该是知情者，他这么说有两个意思：一是当年的事情不是你厉害，而是天庭的水太深；二是让孙悟空赶快挑几个天将帮忙，帮手越强大，老君挣的面子越多。

于是，孙悟空带了李天王、哪吒助阵，再加上火德星君帮忙，但结果还是一样。青牛精的金刚琢轻松地就收了哪吒的六件兵器，顺便将火德星君的火龙、火马之类的玩意儿一起没收。其实，这主要是给玉帝看的——哪吒是玉帝的心腹爱将，火德星君也是玉帝的重臣，如果领导的心腹都拿你没办法，证明你确实有点本事。这样一来，太上老君的面子就挽回了四分。

但这还没完，之后孙悟空又在晚上将兵器偷了回来，来日再战。但结果还是一样，孙悟空、李天王、哪吒、火德星君的兵器又被轻松收走。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第一次还是意外，但第二次就是实力的彻底体现。到这时，太上老君的面子就挽回了六分。

孙悟空没辙儿了，直接找到如来。由此也可见，孙悟空把青牛精当成了和金翅大鹏、六耳猕猴一样的对手。然而，如来是知道青牛精的来历的，但为什么不直接说，而是让十八罗汉带着金丹砂跟着孙悟空去降妖呢?最后如来的金丹砂照样也没有制伏青牛精，这不是让自己没面子吗?以如来的实力，他不可能对此没有清晰的判断。

其实，这正是如来的高明之处。当初他出手降伏孙悟空让以太上老君为代表的道教系统丢了面子，但取经这一路上，他们还是帮了不少忙的，这次就顺便还一个人情。这也是面子的另一种奥妙，就像比尔·盖茨穿一件地摊货没有人会说他丢档次一样，如来失手一次也不会有人敢说他不行。但对太上老君来说，就不一样了。连如来都搞不定，还得让我亲自出手，这样一来，他的面子就已经挣回来八分。

最后在降龙、伏虎罗汉的提醒下，孙悟空知道了青牛精的来历，直接去找太上老君。太上老君先是打了一个圆场，说是看牛的童子不小心吃了金丹，睡了七日才让青牛下界的，其实他的金丹哪是谁都能偷吃的?然后，他又将自己的宝贝吹嘘了一番：“我那金刚琢，乃是我过函关化胡之器，自幼炼成之宝。凭你甚么兵器、水火，俱莫能近他。若偷去我的芭蕉扇儿，连我也不能奈他何矣。”最后，他用扇子潇洒地一扇，轻松降伏青牛精。解铃还须系铃人，到这个时候，太上老君等孙悟空自己来求他，再借坡下驴，面子已经挽回十分。

找回丢失的面子，就得像太上老君这样：步步为营，一点点挽回，而且还丝毫不留破绽。所以在最后有个妖精自称“南山大王”，孙悟空还说：“李老君乃开天辟地之祖，尚坐于太清之右；佛如来是治世之尊，还坐于大鹏之下；孔圣人是儒教之尊，亦仅呼为‘夫子。你这个孽畜，敢称甚么南山大王。”此时此刻，孙悟空眼里的太上老君再也不是什么窝囊老头了，而是与如来并列。所以，面子高手，《西游记》中无出太上老君之右耳。

编辑／高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