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就这样，看着你

搁　浅

端午节的早晨阴冷阴冷的，从网吧出来的时候我穿上了阿K的外衣。他的衣服实在太大了，穿在我身上像极了及膝的筒形连衣裙，超级难看。他只穿了一件篮球衫，很自豪地跟我说昨晚他听出了我声音里的异常而我的好友笨没有，他说，你看我多好。我说是啊是啊，然后就咧开嘴笑，手里还拿着他买给我的可乐。我知道我是真的很幸福，在那个时刻。

而现在，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周围静默的空气像是一只无声等待的怪兽，随时准备吞没一切声响。这时候，我觉得幸福离我好远好远。

本来是想去小姨那儿借点钱的，因为最近常常被阿K剥削，身上只剩下一张存有1块钱的饭卡了。可是小姨家没有人。于是我像个流浪汉一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双手插在裤兜儿里，低着头。一种从未有过的被抛弃的感觉袭击了我，眼泪就那样掉下来，打在落满灰尘的地面上。

这个时候，阿K从后面过来。他发现了我，却没有停留，只是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我，就这样走了好远好远，终于不再回头。我于是蹲下来，把头埋进膝盖里，任泪水横流。

几天前跟他谈起端午节的时候，他说他打算去玩游戏。我说我还不知道去哪儿过节呢。他说：陪我啊。而后又反悔道：还是不用了，我一玩起游戏来就不理人。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只要你在那里，就算沉默又有什么关系呢。端午应该吃粽子的，只身在外过了好几个端午，我都快忘了粽子的味道。于是我跟他说，我想吃粽子。他想了想说，要不我带你去我家吃?我笑笑说算了，我可不想被你老妈怀疑。心里却有细微的涟漪徐徐荡开。

而今天，当阿K也最终在视线里消失的时候，我想我是被整个世界给遗弃了。看着阿K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想到了一个词：义无反顾。而昨晚，他还曾义无反顾地抛下所有人过来陪我。

昨晚，当心里的容器再容不下一丁点液体的时候，眼泪终于不可遏止地流下来。我躲在树影里，不想被任何人注意，可他还是注意到我。他听出我的哭腔之后撇下他亲爱的笨过来陪我，陪我在操场坐了大半个晚自习。后来，我倔强着不肯回宿舍，他又从家里跑出来，陪我去网吧迎接黎明。

昨晚他一直坐在我左边，时光恍若静止，我分明听到天使在头顶扇动翅膀的细碎声响。而现在，时光亦是恍若静止，我只听得到，眼泪掉在地上摔碎的颤音，一声比一声绝望。

记得那次上自习课阿K传纸条给我。他坐在最后一排，而我坐在第一排，于是他将纸条折成飞机，信手放飞。它却几乎一路滑翔，落在我的脚边。让我就想起那句恶毒诅咒般的句子：翻山越海，纸飞机飞不起来。

于是我知道，我和他，注定咫尺天涯——就算心在一起，也注定无法相依。因为我们中间，隔了一个我们亲爱的笨，隔了恩重如山的父母，甚至，隔了整个世俗的拦阻。

昨天，他已为我任性一次，而今天，不能再重蹈覆辙。

记得他曾问过我，为什么跟别人相处总会觉得累，而跟我在一起却很轻松。现在，我想把这个答案告诉他。阿K，你听着：因为我喜欢你，我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要喜欢你，所以我给你温暖却绝不会给你束缚。

所以，我愿意，就这样，看着你，不哭。

我擦干了眼泪，用力把嘴角弯出恰到好处的弧度。我想，这个端午，至少还有一半关于幸福。

编辑张春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