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忧伤，我的过往

徵溺水殇

阳春三月的海滨小城，莫名其妙地下雪了。飘飘洒洒，宁静安逸。我摊开掌心，任雪飘落，然后被掌心的温度融化成虚弱无力的冰水。却蓦然发现，曾经与时光背道而驰的我早已遗忘了季节的概念，掌心的纹路被一圈淡淡的盐渍风化了。

Part one

天空像是一块扯破的幕布，一大堆蹩脚的演员在滑稽的表演着那些流水账的剧情，雪下得好深，残存的一点色觉也渐渐地湮灭在一片沉闷的白色之中。心里的小泡泡丝丝地涨破，早已数不清是第几次与妈妈赌气了。

也就是那天遇见了你。

你亦是独行，但却分明多了些许的明媚。你安静地站着，像是一个骑士。一切耀眼的白色都不过是你华丽的陪衬。

那。刻我不可抑制地喜欢上了你，我决定带你回家，我唤你卡达。

依偎在我身上的你，身体好软，带着温热的气息，四目交汇，我的心微暖。

带着你到了那个硕大却不再温暖的家，迎上了继父冷冰冰的脸。

“去哪里了?”

“吃东西了。”我轻描淡写地回避着继父。

继父不屑地瞥了眼我怀里的你，转身离开了。

是的，他不会在乎家里多个张口吃饭的你。

在我很大的卧室里，你四脚朝天躺在床上，好奇地盯着墙上摆着酷酷造型的JAY，发出了激越的声音。

“许茜专心点!别弄这些杂七杂八的，别忘了你是要中考的!”我呆望着这个被我唤作妈妈的女人的背影，依旧年轻妖娆，但却再也不会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我努力地扬扬嘴角，装作没所谓地看着她优雅地离开。

你窜到我身上很安逸地看着我，瞳孔里有爱怜，明亮的眸子里满是纯真。

卡达，我多么想像你一样单纯地看世界，永远做一个有糖吃的孩子。

Part two

有了你的日子里，我的生活犹如一口干涸的枯井被撬开了一条缝隙，开始有大片曾经滤掉的阳光泻下。

有阳光的早晨，你会飞奔在小路上，引我来到草地，你快活地在草地上打滚，贪婪地吸着新鲜空气，偶尔会打翻我精心调弄的水彩。然后你会宠溺地趴在我身上，一股热乎乎的气息在我的周围弥漫开来，我同样宠溺地任由你五颜六色的小爪子踢脏我钟爱的白色T恤。因为我喜欢看到你脸上那种安静美好的表情。

我偶尔也会抬头看看天，大片的流云像棉花糖一样，偷偷地别过头看着你黑亮如漆的眸子，小小的身体因为充斥了太多的快乐因子而上下快乐地跳动，心中开始有棉花糖般丝丝的甜蜜涌动。

Part three

日子虽说不是波澜壮阔，但也并非波澜不惊。有了你的岁月，我不再站在时光的阴霾下数着寂寞，生活开始有了色彩。

尽管依然每天早晨只有吴妈陪我吃饭，尽管妈妈的关怀还是时断时续，尽管继父依旧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这一切的一切，你的微笑和一个亲昵的依偎，就可以云淡风轻了。

你会安静地看着我坐上瑾的单车去上学。

瑾是一个同你一样有着干净笑容的男孩，他会一声不响地陪我看整整一下午的云朵，陪我逛遍整个小城为你买爱吃的食物，看着他汗流浃背的样子，他也只会微笑地说“不累”。

你也很喜欢瑾吧!闻到他的味道你就会飞快地蹿出我的怀抱，找他亲热。

“没办法呢，小茜，卡达也喜欢我呢!”瑾双手环胸，靠在蔷薇树下，好看的光斑在他的眉眼间跳跃。

“哦，这样呀!”我低着头，虐待着脚底那些可怜的鹅卵石。

我不是傻瓜，当然什么都明白。但是有些东西注定就承受不起。

Part four

闲暇时，我会抱着你蹲在榻榻米上，胡思乱想。我抽出衣柜底层的一本相册，相册上的我穿着公主裙笑得阳光灿烂，那时我5岁，有着美丽的妈妈还有帅气的爸爸，他们爱我，我爱他们，我们过着简单的生活。

妈妈说爸爸是个桀骜不驯的人，性格暴烈。终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深夜，妈妈带着我离开了爸爸，尽管妈妈是那么爱他。

然后妈妈就找了现在的继父，过上了殷实的日子。她给了我好多，但都不是我想要的。那段最美好的童年回忆被两个都很幼稚的人无情地抹掉了，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没错，我恨妈妈，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她漠然地穿梭在花红柳绿的金卡中，完全漠视了我的存在。

泪顺着脸颊滑入了你温热的身体，你攀到我的身上看着我，很专注。你用你的小爪子摸我的脸，小脑袋不停地往我怀里钻。呐，卡达，我的悲伤只有你才懂吧。

我累了，做梦了，梦见妈妈把我的水彩丢掉了，把我的梦撕得粉碎。

Part five

我一直觉得我的青春很单薄，单薄到连一张纸的厚度都无法承载。

原来一切并非梦境。

当一切猝不及防时，我的记忆只剩下了颓然。我抱着你离开了家，离开了那个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的地方。

清凉的海风吹痛了我脸上的泪痕，看着你在沙滩上很慢很慢地走，不时会回头。你光洁的毛如同被海风吻过一样。我突然有份释然。卡达，只剩我们相依为命了呢。

“许茜，去哪里?”海的那边传来瑾的声音。

“你走吧，别理我!”我用力地甩了甩头。

一向温柔的瑾把过我的肩：

“许茜，你清醒点好不好，不要为自己的堕落找任何无谓的借口，也不要说你有多么爱卡达，你谁也不爱，你只爱你自己。”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击中我灵魂深处的软肋。

“你弄疼我了!没错，我是自私，所以请你不要再管我了!”我拼命抖动着双肩，转身逃离。

海风在我的耳边呼啸而过，我看到瑾抱着你无力地垂下了头，大片的卷云在头顶上张扬。

自私的我，丢下了你，也丢下了瑾。

Part six

我是那么脆弱，脆弱到无路可走，只能回到家里，答应宿命的安排。

妈妈跟继父在客厅里坐着，空气如死一般的沉寂，很难闻的烟草味弥漫在空气中。

我盘腿坐在地板上。

“小茜，妈妈有话要说。”妈妈扯着沙哑的嗓子。

快递的敲门声打破了沉默，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和一封信。瑾送的。打开盒子，你急躁地躲在里面，几分焦虑爬上了你的眼角，我抱起你轻声地说了句对不起。可你却在我怀里不停地扭动着，终于挣脱了我的怀抱。

你跑得好快，我气喘吁吁地看着你离我渐行渐远。刺耳的刹车声镇痛了我的鼓膜，你娇小的身体被抛到了空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在鼻翼间，我紧紧地抱着你正在一点一点丧失温度的身体，看着你渐渐散焦的瞳孔。

痛，撕心裂肺；泪，歇斯底里。

Part seven

你离开我的第二天，我缩在毯子上发疯地想念着你，尝试着用画笔留住那么一点温存的回忆，恍惚间，却发现右手边没了你。

你离开我的第三天，我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那些回忆，往昔就这样被烟雾湮灭，燃到指尖，疼痛蔓延。

你离开我的第四天，我收拾了课本，看了那封瑾写的信。

小茜：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意大利了——你爱的水城威尼斯。记得你说你喜欢水的，你是个落寞的孩子，看到你落拓的笑，我的心都会疼，多么想一直照顾着你。现在，我离开了，记得好好照顾卡达。

还有阿姨，她是世上最爱你的人。只是你们都是不善于表达的人。好好爱她。

梦想对我们来说有时候是一种牵绊，想清楚，什么才是你想要的。好么?

好好保重自己，有缘我们会再见的。

瑾

我扯过了一丝微笑，瑾，谢谢你。

你离开我的第六天，我决定跟妈妈谈谈了。

“妈送我去A中，我想好了，考大学。”

妈妈第一次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当然可以。”

你离开我的第十天，继父开车送我去学校。我叫了声“爸”，继父慌了一下神，随后开心地笑了。

在你离开后的一个月，我埋掉了小时候的照片，连同这个冬天的回忆，收起了只属于这个季节的伤痛。突然发现，这个冬天是那么短暂，记忆却是那么长，那么拥挤。而我，选择了一种不痛的方式，锁进心里，去迎接下个季节的心情故事。

后记：

这个故事发生到这里都结束了，还算完美的结局吧。单薄的青春里一名叫做瑾的男生，一只叫做卡达的狗狗，一对“不动声色”的父母，浓墨重彩的来过，留下了大片的明媚。

我还是会看天，看飞机滑过的痕迹，想念着在某地的我爱的瑾。我还是会画画，画一只叫做卡达的狗狗。

16岁的那场霓裳花舞，是我与妈妈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谁也不是罪魁祸首，怪就怪上帝赋予了我们太多的感

编辑张春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