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武术的困境和再生之路

刘绥滨

一传统武术的春天到来了吗?

回顾改革开放以来的武术活动，可谓热闹异常，自1980年代全国大规模武术挖整活动起，国家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在全国范围内挖整出了百余个门派的武术拳法，相应汇编出了武术拳械录像和书，全国也出了《中国武术名人辞典》、《中国武术拳械录》等武术著作，1990年代末开始，中国武协搞中华武林百杰评选，人民体育音像出版社又投资金，将近百位拳种代表人物教学光碟录入《中华武术展现工程》。近几年，由中国武协审定、国家体育总局中国武术研究院监制，要将一百三十余个拳种录入《中华武藏》大型电子百科全书中。中国武协及国际武术联合会均成立了传统武术委员会，全世界有一百一十多个国家加入国际武术联合会。从1970年代全国传统武术观摩大会开始到现在，每两年一届的世界传统武术节，中央电视台武林大会、河南电视台武林风，黑龙江电视台散打王，晃眼看起来，中国传统武术一直得到国家重视，中国传统武术的春天已经到来，但我却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二、传统武术的困境及成因

实际上，中国传统武术面临着越来越多的困难。有些门派甚至有濒临失传的危机；有些传统武术拳种的代表人物沦落到吃低保的地步；很多武术家的儿女从小练武，长大弃武已是不争的事实；大部分传统武术拳种的代表人物要不完全靠其他职业维持生计，要不就在退休后或工作之余教徒传艺，地点多半选在公园、小河边一类非收费场所，收入也很微薄，学习者也多半是业余习武者，不以此为生，要把本派武术系统传承下去，难之又难，要培训一个职业高手更是几无可能。从央视武林大会上看几大门派所谓巅峰对决，就知道大部分都是业余选手，而这几大门派应该还是传统门派中叫得响的，时常在媒体上露脸。其他门派就可想而知了。以我本人而言，出身武术世家，有三十余年的武龄，参加和组织过很多武术比赛，但是让我背出三十个武术门派五十个名家都背不出来，而如果在老百姓中作抽样调查，我敢说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说不出十个以上的武术门派。这说明大多数门派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对社会的影响力日益减弱。这些武术门派即使存在，也逐渐被人们淡忘。长此下去，习武者日益减少，传统武术慢慢地就成了传说。

1980年代，一部《少林寺》电影的热播，引发一片全国武术热。人们发疯般练武，《武林》等武术杂志月发行180—300万份。但随着经济的发展，人民文化生活的日益丰富，加之国外如空手道、跆拳道、泰拳、柔道、拳击等，有着很完善的商业推广机制的外来体育的进入，引发了武术热的退潮，从1990年代《武术健身》杂志停刊，到2000年后《武林》杂志停刊，现存在的七家武术杂志发行量也大大衰减，大多是各地主管部门抽出部分公费来维持经营。作为传统武术的传人，无政府资金的支持，更是前景堪忧。

学练传统武术除了健体强身外，没有更好的生活出路。旧社会讲穷文富武，意思是那时只有富家子弟有闲钱和时间学武，穷人家的孩子只能学文。而现在往往是穷人家的小孩学不起武，富家子弟吃不了苦，也学不好武。现在也没有人能够不学文化不挣钱花三至十年的时间来学武。因为学武看不到出路在哪里，而现在有很多速成技术，可以就业挣钱甚至挣大钱，如果花三至十年学武后。又没有文化，除了作保安、保镖，便无出路，哪些人愿意学呢?

传统武术有些门派讲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宁可失传，不可轻传，也将很多武术爱好者拒之门外。

据当年国家体委和中国武协提供的数据，中国1990年代就有6500万人习武，如今有二万多家武术馆校。最大的武校年有二万多学生。请大家早上到公园看看，1980年代布满公园的习武者多为年轻人，现在是大部分习武者变成了老年人，年轻人多不见踪影。现在大部分的武术馆校的主要教学内容不外乎是现代散打、跆拳道、西洋拳击、自由搏击，甚至健美，与传统武术无关，这类学校生意越好，传统武术占据的位置就越窄。

传统武术缺乏良好的营销推广体系是其无法生存的一个重要原因。跆拳道、空手道、柔道有段位，中国武术各大拳种却没自己的段位评定标准。仅此对比就可看出传统武术对营销工作的缺失。

传统武术缺乏与政府、企业、媒体沟通的能力。一些省市举办活动时，当地政府官员多不知道当地有什么武术拳种，更不清楚有哪些武术传人了。某市举办一个武术活动，时间一拖再拖，原因是该活动需要4000元筹备资金，作为筹办方的武术传人，自己拿不出来，又找不到人出，最后找了一个企业家学生，给了3000元赞助，然后再找了一些人出钱才办成。其实对那个企业家学生来说，出4000元也没问题，但他觉得这事情和他本人及企业没有多大关系，他只是给曾经的老师一个面子而已。媒体更是很少报道传统武术。因为传统武术人士大多忙于生计，不专业练武，自然无武术事件，无新闻亮点，既无亮点，自然媒体上名不见经传，老百姓也就不知道身边还有几个名门大派的拳师了。

传统武术缺乏再生及造血能力。八十年代赞助武术比赛的企业多过赞助足球比赛的企业，而现在刚好相反。因为赞助武术比赛多不能让企业赚钱，商人自然图利，不赞助武术也就可以理解了。如果有个传统武术俱乐部运动员转会能给老板赚300万元，谁还会不往武术上砸钱呢?

三、传统武术再生之路

传统武术难道就会死亡了吗?经历了几千年战乱动荡，传统武术还在，就说明它生命力的顽强。存在就是合理的，如果我们把合理性加大，就会有很好的发展。

1、传统武术门派要苦练内功。

俗话说，打铁要凭墩子硬。传统武术门派的传人应先从自身入手，打破闭关自守的做法，以开放的心态，广泛推广本门功法，采取如著书立说，创编易于推广学习，适应市场需要的简化精短套路等方法，广传本门武术。多与其他门派交流，取长补短，多参加各级武术交流、比赛，带出一支具有本门派特色的套路、散打、气功表演的武术代表队，争取良好经济收入，不断扩大知名度，并寻找优秀的合作者，找到属于自己的发展空间。

2、寻找或组建适合自身拳种发展的经纪公司。

在传统武术发展的初级阶段，可以靠自身努力和朋友帮忙，中高级阶段就要多兵种协作，集团化作战，不能要求一个掌门人既精通电脑又擅长经营管理。武术作为产业来发展，就需要广纳贤才，让利于人。

3、与文化及传媒界加强沟通，对政府、企业、社会各界人士来说，对武术最直接地了解多来自武侠小说、影视及新闻报道。当年《少林寺》电影造就了李连杰，从当年他一天挣一元钱人民币，到现在拍摄一部电影数千万至上亿的身价，文化及传媒界人士功不可没。

4、与企业加强沟通，能为企业实实在在做一点事，如与企业合作办一些实体，服务并扩大企业知名度，由企业提供启动资金。自身能在此基础上维持，发展甚至盈利。

5、与大政府加强沟通，能为当地旅游、经济、文化、体育作出贡献。政府只要能看到前景，一定会在政策和资金上予以支持。

6、与政府主管部门加强沟通，如沟通得好，主管部门会在商业活动、公益活动、政治活动中给该拳种亮相扩大影响的机会。甚至会给予很大地支持。

7、利用政府、企业、媒体、武术拳种的自身的各自需求找到共求点。

8、与国家配套政策接轨，推动武术发展。

只有传统武术传人们真正打开思维，废除一些与时代脱节的陈规陋习，开拓创新，与时俱进，团结奋斗，与政府及社会各界有效沟通，中国传统武术作为民族文化遗产的瑰宝一定能得到有力的保护和支持。一个弘扬传统武术的新时代正在到来。

编辑柯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