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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众文化语境中的马克思主义大众化

2009-01-11杨晓华康文梅

探索与争鸣 2009年12期
关键词:大众文化大众化大众

杨晓华 康文梅

内容摘要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大众化正面临着大众文化的语境,这不仅增加了马克思主义大众化过程中“化”的难度,而且严重影响着马克思主义大众化过程中社会政治动员的程度和思想政治教育的信度。我们必须探索有效途径,及时化解这种困境。

关 键 词 大众文化语境 马克思主义大众化 社会政治动员

作者1杨晓华,延安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2康文梅,延安大学图书馆馆员。(陕西延安:716000)

伴随着消费社会的形成,在主流意识形态话语与精英文化话语之外,大众文化话语开始生长,并逐渐成为一种新的话语权力,使中国文化的生态格局发生了根本变化。依托着现代化工业生产和高科技传媒、影视、网络等手段,大众文化从边缘走到中心,在市场化、商业化、利润化、时尚化和炒作化的诱导下,打着日常生活个性化的旗帜形成了一种弱化主流文化观念、放逐精英文化理想、认同通俗文化价值的社会民众文化。这种来势凶猛的文化形态不仅消蚀着我们优秀的文化传统,影响着人们的日常生活,而且正在深刻地左右着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走向。

首先,大众文化中的“大众”与马克思主义大众化中的“大众”有不同的内涵和外延,这增加了马克思主义大众化过程中“化”的难度。大众文化中的“大众”并不是马克思主义大众化意义上的“民众”,也不是唯物史观语境中作为历史主体的人民群众,更不是世俗意义上被主流社会排斥或边缘化的草根阶层,而是在工业化、信息化和市场经济的世俗化过程中生长起来的特殊而又普遍的“消费群体”。“正是在当下消费主义的语境中,表情复杂的‘大众获得了新的规定性。它是时尚的、流行的、动态的、匿名的、非实指的、游牧的、年轻的,又带有某种不确定性的具有主体意识的消费者。它以价值设定的平面化、复制化、肉身化和动感化……引领生活的‘审美时尚,在被形塑和被制造的‘消费意识和‘视像中求证自己的身份、地位和形象。”[1 ]

就外延而言,马克思主义大众化意义上的“大众”泛指一切社会民众。而大众文化由于其形式主要包括消费文化、影视文化、网络文化和后现代式的非理性主义文化,因而外延的成分特别复杂:既有作为社会消费的稳定主体力量而被着力培养的城市中产阶层,又有操控着主流媒体和影视节目的话语强权阶层;既有沉溺于网络几乎没有多少传统文化底蕴的广大青少年,又有带着几分后现代意味的追星、搞笑、扮酷和玩心跳的“新新人类”……这几个文化阶层是相互交叉、相互影响的,但从大众文化的整体看,唯独没有包括社会的草根阶层——弱势群体,即留守在广大农村的农民、城市农民工、下岗工人和其他待业人员。

按照目前理论界达成的共识,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基本含义就是马克思主义由抽象到具体、由深奥到通俗、由被少数人理解与掌握到被广大民众所理解和掌握的过程,其实质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如何武装群众、如何社会化的问题。具体而言,一方面,马克思主义大众化是一种过程与机制,必须将马克思主义生活化、通俗化、普及化;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又是一种结果,起码包括了获得社会大众的支持、成为人们言行的指导思想、转化为社会大众日常话语的一部分三种情况(或三个标准)。可见,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绝不是把广大民众看做“愚民”从外面强行“灌输”的过程,而是根据时代和具体社会实践的要求,在充分尊重广大民众意愿和主体创造性基础上的主流文化社会化的过程。然而,目前我国大众文化的内涵和外延很难符合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要求。

西方大众文化理论认为,大众化带来的是大众特性的标准化、公式化、重复化和肤浅化。它诱使大众陶醉于通俗的、感性的、即时的虚假快乐中,遗忘掉严肃的、理性的、真实的价值观。在大众文化的语境中,“大众”绝不是作为文化创造的主体而存在的,大众文化更欢迎或是只需要狂热而被动地消费各类文化产品的人群,他们是从属于现代社会的特有的文化主体,是缺少个性的大众,“大众”事实上成了“受众”。我国大众文化的兴起和对社会时尚的强烈影响正好说明了这一点,它极端地迎合了新兴中产阶层的文化形塑和价值追求。特别是进入新世纪后,我国持续奉行扩大内需、拉动生产的经济社会发展战略,其消费规模不断膨胀,消费结构不断细化,消费行为日趋走向享乐型、炫耀型、宣泄型和盲目型。越来越多的“大众”对原本神圣的精神信念和道德追求失去了兴趣,生活领域的“消费性境遇”使人们除了拼命赚钱和被动享乐之外,不再关注马克思主义为中心的主流意识形态。

其次,大众文化对象的复杂性和形式的多样性,严重地影响着马克思主义大众化过程中社会政治动员的程度。在我国,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历来是一个深刻的政治文化社会化过程,即政治主体不断进行社会政治动员,加强政治教育、传播政治文化、获得政治认同的过程。中国共产党革命、建设和执政的最为成功之处,就在于能够把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在于其文化自觉、政治社会化和社会动员的高度一致。早在延安整风运动中,毛泽东、张闻天等领导人多次倡导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大众化,提议应确立以研究中国革命实际问题为中心、以马克思主义基本原则为指导的方针,废除孤立、静止、片面和脱离人民大众的研究马克思主义的方法。1942年2月,毛泽东在中央宣传部和中央出版局召开的党内外高级干部会议上,明确提出研究和宣传马克思主义必须走“民族化、科学化、大众化”的道路,并强调指出,要“化”的是民众而不是“少许”,必须通过社会动员才能够完成。

然而在今天,大众文化的对象是复杂而不确定的,其消费文化、网络文化、非理性文化的表现形式,虽然还不足以否定马克思主义大众化过程中社会政治动员本身,但却足以影响这一社会动员的程度。一方面,从广度上看,目前我们所谓的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实际进程,主要体现在对党员干部的普及教育、对以劳动群众为主体的广大人民群众的宣传和引导、对青少年学生的课堂教育等方面,远未达到社会政治动员的广度;另一方面,从深度上讲,由于大众文化中消费性思潮、网络化倾向和非理性主义对传统文化、精英文化的颠覆与解构,使得建立在理性主义传统之上的马克思主义很难真正深入到社会民众中去,何况,大众文化的“快餐性”特点,已经导致全体民众的思维有了钝化趋势。

更为重要的是,由消费性大众文化引发的以中国城市中产阶层为主力的“新大众”,与传统语境下的大众有相当大的不同之处:改革开放之前,我国所谓的大众生活在一个统一的泛政治化社会里,而今天的新大众则生活在一个利益逐渐分化的自由程度相对增大的社会里。在传统政治文化语境时代,国家只需通过主流意识形态(政治文化)社会化的方式,亦即通过政治性的国家机器,就可将一个通俗化的阐述文本,作一种标准化的普及。而在大众文化语境时代,由于一个与传统的政治社会大不相同的市民社会逐渐出现,也就有了一个政治性国家机器难以直接控制、政治性话语力所不及的新领域和新大众。因为,市民社会是一个相对于政治性社会而言的自治社会,它以个人主义为基础、以对契约的忠诚作为约束力。在这里,国家或政府不再是全能的而是有限的,大众则是一个复杂的群体,可视为是多元价值和多元经济结构的产物。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大众化过程中的社会政治动员,无疑是站在旧大众化的历史终结处、面向利益多元的消费社会和处在大众文化语境中的“新大众”的一种政治文化动员,其广度和深度必然会受到严重影响。

再次,以后现代为背景的大众文化的泛滥,严重地影响着马克思主义大众化过程中思想政治教育的信度。大众文化的盛行离不开后现代的文化背景,大众文化的发展不仅很不成熟,而且带有相当的模仿、宣泄和非理性特点。更为重要的是,在农业社会、工业社会和后工业社会“三级两跳”的剧烈转型时期,我国所谓的后现代主义还没有形成一种严肃的反思现代性的思潮,而主要是在社会生活层面的“怎么样都行”或“跟着感觉走”的大众文化现象。因此,我国目前的大众文化虽然还没有造成根本性的文化解构和文化颠覆,但已偏离主流文化的方向。

一方面,后现代背景下的大众文化具有取媚消费者、迎合市场化的特性,越是标新立异、粗制混杂的东西越容易找到市场。这样的文化消费很容易给大众带来生活上的幻觉,无孔不入的商品广告“把罗曼蒂克、奇珍异宝、欲望、美、成功、共同体、科学进步与舒适生活等等各种意象附着于肥皂、洗衣机、摩托车及酒精饮品等平庸的消费品之上。”[2 ]于是,高雅与通俗、精英与大众的界限被模糊了,一向被传统社会“压抑”的自然、个性乃至“身体”凸显了出来,人们宣泄地、戏谑地卸下“不能忍受的生活之重”,理所当然地担当了“欲望张扬之轻”,千百年来为下里巴人所憧憬的都市生活几乎都感染了大众文化的“雅痞”气息。大众文化横扫一切的消费性发展趋势,是对全社会心理和精神状况的严重侵害,它不仅销蚀传统文化的根基、消解精英文化的品位,而且使得马克思主义大众化过程中思想政治教育的信度大大降低,最终造成社会民众文化理想的迷失和文化创造力的弱化。

另一方面,后现代背景下的大众文化在社会生活领域所引发的另一个后果是炫耀和攀附的泛滥。伴随着全球化浪潮,文化消费主义带来的炫耀和攀附无所不至。鲍曼指出,消费的不平等“是一种压制,同时也是一种刺激”,虽然贫穷限制了参与消费的可能性,但它未必能阻止消费意识。[3 ]随着大众文化和消费主义在我国当代社会的进一步蔓延,人们越来越走向功利主义和拜金主义,马克思主义大众化过程中所不可缺少的思想政治教育也愈发苍白无力,就连马克思主义之前经济学领域的“理性经济人”也成为一种不可靠的假设:消费的无度、自由变成了失去理性支持和缺乏价值内涵的虚幻自由。越来越多的需求和欲望被带进炫耀性的攀比之中,甚至多数中低收入的人群也倾向于自欺欺人的“体面”生活。长此以往,以马克思主义为中心的主流意识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可信度必然会受到严重消解。

本来,大众文化对社会主流文化的影响并不都是消极的,在很多时候和很大程度上,大众文化为主流文化提供着丰富的营养基因。我们甚至可以说,大众文化发展的程度直接影响和决定着一个社会文化发展的整体水平,它既是一个社会整体文化发展状态和程度的标志,也是一个社会的文化是否成熟的标志。因此,在我国当下大众文化语境中,马克思主义要真正走向大众化,除了加强社会主义荣辱观教育、深入学习和实践科学发展观、不断构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外,还应着重从以下两方面入手:

首先,在清醒地认识马克思主义的价值、深刻领悟马克思主义的主旨、真正掌握马克思主义的灵魂的基础上,力争使马克思主义深入到大众的心理层面。目前,在我国学界和政治生活领域,对马克思主义的价值、主旨和灵魂的理解基本已达成共识,这一共识凝炼成一句话就是:“马克思主义是关于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的科学”。其中的“科学”,不能完全作“认知性”的理解,它既不同于自然科学,也不同于社会科学,而主要是“人文意义上的”科学;其中的“解放”,也不只是通过流血冲突实现的“政治解放”,而是从社会的各个领域和人生的各个角度都“摆脱了束缚,获得相对自由”的状态。只有这样解读马克思主义及其文本,才能进一步清醒地认识马克思主义的价值主要体现在关于人类社会发展的指导意义上,深刻领悟到马克思主义的主旨是“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真正掌握马克思主义的灵魂——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更为重要的是,对马克思主义作出这样科学而人性化的理解,只是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起点。在当下大众文化语境中,马克思主义只有深入到大众的心理层面,才能正确反映出社会文化的主流和基本特点,才能被广大民众接受,实现其功能和价值,引导和推动大众文化的发展方向。须知,马克思主义主流文化的宣传既可能使处于社会各阶层的民众凝聚起来,造成对马克思主义为中心的社会主流文化的忠诚,也可能在满足民众不同文化需求和趣味的过程中,将主流文化和精英文化普及,促成社会文化的多元化,促使民众拥有保持自身特点和价值的更大空间。马克思主义主流文化与大众文化两种力量之间的博弈,并不是你死我活的强者和弱者之间的较量,而是一种“意义或语义的抗争”。只有在不断寻求马克思主义和传统文化契合点的过程中使马克思主义深入到大众的心理层面,才可能完成大众文化语境下的马克思主义大众化。

其次,在凸显问题意识的基础上,以实际问题为中心进行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和社会政治动员,真正实现马克思主义与民众个人生活的结合。时刻贴近群众、密切关注现实问题、不断走进大众生活的马克思主义,才是大众化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共产党一开始就强调以现实问题为中心,进行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和社会政治动员。1930年,毛泽东在批评当时红军中的教条主义思想时就明确指出:“我们说马克思主义是对的,决不是因为马克思这个人是什么‘先哲,而是因为他的理论,在我们的实践中,在我们的斗争中,证明了是对的。”[4 ] 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和社会政治动员的历史范本,延安整风的核心思想是用马克思主义这个“矢”,射中国的现实问题这个“的”。在当前大众文化语境下,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最重要途径是实现马克思主义与广大民众人生价值观的结合,使之成为当代中国公民的基本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因为说到底,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重心在于“化”,即通过民众个人对马克思主义的吸收、消化后,完全转变成自己的东西或自身的素质。用毛泽东的话说:“‘化者,彻头彻尾彻里彻外之谓也。”[5 ]马克思主义大众化不等于大众能简单地“应用”马克思主义,也不等于把马克思主义从内容和形式上作所谓通俗化、大众喜闻乐见的转变,而是作为主体接受者的人民大众都能够充分发挥自己的主体能动性,对马克思主义理论进行选择、解读、阐释、补充、创新。在这一过程中,马克思主义个体接受者的实际需要、社会历史背景以及无可选择地沉浸于其中的现实文化氛围,无疑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参考文献:

[1]范玉刚. 当下语境中的“大众”与“大众文化”. 中共中央党校学报,2007(3).

[2]费瑟斯通. 消费文化与后现代主义. 上海:译林出版社,2000:21.

[3]段钢. 视觉文化背景下的图像消费. 江海学刊,2006(2).

[4]毛泽东选集(第1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11.

[5]毛泽东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841.

编辑 杜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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