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大师与做良师
2009-01-08毛志高
毛志高
季羡林老先生去世了,有关他的报道见诸各种媒体。上海东方卫视以“大师之光,烛照未来”为题做了一档怀念节目。其中谈到一些小事给我颇多感慨。
季老的学生,著名学者王岳川说,他带的研究生十分仰慕季老,很想见见老人家,但是由于季老的工作和身体原因,一般不允许别人打扰。他试着给季老的秘书打电话,季老知道后说,王老师的学生我要见的。去之前,秘书反复叮嘱,由于季老眼睛不好,学生们不准用闪光灯拍照;会面时间仅限15分钟。不想学生一进门就忘了,一个个拼命拍照。秘书一看就急了,大声制止。季老说,别这样对孩子们说话,他们是来看我的。结果原本15分钟的会面,后来谈了45分钟。更让人感动的是,王岳川带着自己的学生走出季老住处300米左右,回头一看,季老还站在那向他们挥手。末了,王岳川教授感慨地说:“我的学生见了季老回来之后,一个个都变了,他们开始潜心学业,季老的言行,胜过我对学生的多年的教导。”
王岳川还说了件事,季老任北大副校长时,有一年开学,季老一身朴素的装束在校园里散步,一学生走向前说,老师傅,麻烦你给我看下行李,说完就走了,几小时候才回来取行李。季老就一直站在那给学生看着。
季老更广为人知的事是去年三辞桂冠的事。他在散文集《病榻杂记》中,用通达的文字,谈了他是如何看待这些年外界“加”在自己头上的“国学大师”“学界泰斗”“国宝”这三项桂冠的,他昭告天下,一一摘除三项桂冠。他表示:“三顶桂冠一摘,还了我一个自由自在身。身上的泡沫洗掉了,露出了真面目,皆大欢喜。”
不用多说了,在学术界和教育界大多数人为名利争得头破血流,道德尽失;在许多伪教授,伪大师四处兜售自己,炒作自己以获取利益的时候,季老的学术品格和道德品格无疑是我们这个时代,尤其是知识分子的一面镜子。
近日恰好看到两则消息,一则西南交大副校长黄庆因论文抄袭被取消博士学位(7月16日《北京晚报》)。另一则是中国人民大学顾海兵、颜晴川发表《院士官员化倾向性分析》一文,据他们统计,院士的官员度为5.1,平均官阶略高于厅级副职。(7月20日《报刊文摘》)
我们在评名师,争大师。唯“名”是瞻,唯“大”是逐,其实质恐怕是唯“利”是图。季老三辞桂冠,体现的是中国传统知识分子淡泊名利的精神境界。对比当下,实在令人钦敬。
唯名唯利的“名师”“大师”,只会在捞取名列之后更加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不可能像季老那样保持一介书生的质朴与和善,躬身为学生看行李。唯名唯利的“名师”“大师”,只会为权贵富豪破例,甚至卑躬屈膝,不会像季老那样为一群学生破例。
季老学富五车,却依然保持对学术的敬畏;许多知识分子则无知而无畏。季老有对生命的敬畏,许多知识分子只有对名利的虔诚。季老有赤子般情怀,许多知识分子则俗念拥堵。
季老的学生、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钱文忠在节目中说:“季老是一泓纯净的水,五颜六色的水你随处可见,各种饮料就是,但你要找一瓶纯天然的水实在稀少,季老就是这种纯天然的水。”
“智者乐,仁者寿,长者随心所欲。一介布衣,言有物,行有格,贫贱不移,宠辱不惊。学问铸成大地的风景,他把心汇入传统,把心留在东方。季羡林:最难时也不丢掉良知。”这是季羡林被评为2006年感动中国人物的颁奖辞。
“言有物,行有格,贫贱不移,宠辱不惊。”与其说它是对大师的褒奖,不如说它是对良师的界定,是对知识分子的警醒。可以这么说,因为季老一生把自己定位在做良师,所以最终成为了大师。
对绝大多数知识分子而言,大师不可期,良师尚可为。
(作者单位:浙江衢州二中)
责任编辑李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