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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氏博物馆逻辑

2009-01-06

商界 2009年1期
关键词:博物馆

唐 婷

整个博物馆聚落就是樊建川的棋盘,散落在500亩地上的小博物馆是他在各个关键处的落子,可让全盘皆活。樊建川在“棋盘”上不断建新馆,不断衍生各式商业。再以博物馆为棋眼,带动整个安仁古镇。

成都向西,一小时的车程便可到达大邑县安仁古镇,那里出过“三军九旅十八团”,还有大地主刘文彩的庄园。少年的樊建川曾一个人从成都骑自行车来到刘氏庄园。老宅荒草丛生,午后的院子空无一人,他独自行走其间,感觉奇特。

时光荏苒,年过半百的樊建川已是建川实业集团董事长,他最近又新添了一个头衔——四川省建川博物馆馆长。他在刘文彩庄园对面买下500亩地,以一己之力修建起建川博物馆聚落。

“聚落”一词系樊建川首创。他的博物馆现有藏品200余万件,国家一级文物14件,他将文革、抗战、民俗三大主体博物馆裂变成25个分馆,形成集群。目前已经开放15个馆。其余的还在陆续修建中。

兜兜转转,樊建川说,没想到自己最后的落脚地,还是这里。

一个人的集结号

樊建川生于1957年,人生经历丰富。他的朋友著名作家叶兆言曾总结如下:“当知青,当兵,上大学,当酒厂厂长,当常务副市长,下海玩房地产,干什么成什么,最后又大张旗鼓玩收藏。”

我们把樊建川人生重要的经历抽出来,会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樊建川说话语速极快,声音洪亮,应该是11年的军旅生涯养成的习惯,之后把抗战文物作为收藏对象,也缘于军人情结;1994年成立房地产公司也是他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一是让他有了钱可以大规模收集文物,并为后来建起私人博物馆提供充足的资金支持;二是让他懂得了资金运作之道,懂得了怎样将文化与商业结合,让事业变成产业,这让他日后筹建、运作建川博物馆成为可能。

樊建川人生最大的转折发生在2003年。

到1998年,建川房产公司已经做到四川房地产公司的前5名,樊建川却把主力从房地产撤了出来,折腾起博物馆,于是公司的业绩排名就不断往下掉。樊建川说:“我有一个判断,从1978年到2008年我们解决了吃穿住行的问题,到了2000年前后,我们国家肯定要有一个意识重建的过程,就是整个文明和精神的重建。所以我就停下来,做更长久更有意义的事情。”

樊建川看到了未来的前景,也考虑到自己的优势。他说,做房地产,自己永远做不到老大。但是做博物馆肯定能做到第一,因为没有竞争对手,“抗战博物馆,我是唯一的;绣花鞋馆,我是唯一的……”

这得益于他25年来的收藏。樊建川收东西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收元代的青花、宋代的粉彩、名人的字画……都是高雅古董;樊建川却只收近100年的东西,还都是生活用品,脸盆、报纸、粮票、布票、毛主席像章、茶壶……他得意地说:“每个文物市场,你要看见卖宣传画的,卖抗战东西的,卖近代文物的,你问他们樊建川,都知道我。”然后话锋一转:“收藏字画什么的,这些年也就涨十几倍,可文革物品却涨了上百倍……”收藏自己熟悉的、价格相对不贵的藏品,然后等待时间赋予这些藏品更大的价值,这是否也是一个商人的直觉?

在参观的时候,我们开玩笑:“这么多东西,也只有办个博物馆才放得下。”樊建川马上说:“我展出的不过千分之一,你再去我库房看看……”

在中国,私人博物馆生存艰难,樊建川商人的胆魄显露无遗,他说:“做生意同样有风险,只不过这件事风险大一点而已。”

聆听历史的回声

身为商人,樊建川从建馆之初就进行了规划,要让博物馆能盈利、良性运营。每一个馆,都是他要打造的项目和产品。博物馆能否打动游览者,可作为“产品”质量好坏的评判标准。

红色年代印章馆有一面“钟墙”。上千个有着文革烙印的座钟被一排排安放在墙龛上,有如墓碑。滴滴答答的钟鸣声令人心惊,樊说,这是那个时代的丧钟。过了钟墙,外面是一个回音壁,地板是铝制的,上面通过腐蚀处理后能看见层层叠叠的“XX战斗队”的印章。当年象征权威、不可一世的印章如今可任人践踏。而站在回音壁中央,似可听见历史的回声。

进入红色年代生活馆,前面是一条由红渐变的甬道,每一格不同的红色地板刻着相应的年代,象征着当年国人逐步狂热的心路历程。这个馆展示了众多文革色彩浓厚的函件、票证、画报,还设置了当年典型的工、农、战士之家的展间。

新中国瓷器馆里有个泡菜坛子,上面有毛泽东说过的“四川很有希望”。刘永好曾欲出巨资购买,说上面有“希望”二字,注定属于新希望集团。樊建川不肯割爱:“‘四川二字还在‘希望前面呢,这坛子注定属于四川。”

三寸金莲馆,地面凹凸不平,据说裹脚女人走路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

不屈战俘馆,湮灭在时光中的战俘的面容让人心情沉重,直到出馆处,有一个模拟的放风场,高墙上画着一个战俘肋生双翼,幻化为雄鹰,正在墙头振翅,下一刻便会飞向高远的天空。

每一个让人赞叹处,导游都会得意地说:“这是我们樊总亲自设计的。”因为这些天马行空的灵感,有人说樊建川肩负文化传承的使命感,是个狂热的布道者。但这并不影响樊建川从一个理想主义者迅速地转换身份成为一个冷静精明的商人。

樊建川一再说:“做好事也要赚钱。”

私人博物馆的生存逻辑

和以往的大型博物馆一逛需要一天时间不同,建川博物馆目前开放的15个馆,每个只需要35~45分钟就能参观完毕。樊建川说,把博物馆小型化,就是出于生存的考虑。

一个人的注意力一次只能集中35分钟左右,樊建川希望每一个馆都能赢得聚焦。游客增加了出馆的次数,也增加了逛博物馆外配套商业街的可能。那儿有纪念品店,也有茶座、饭馆。门票收入仅占博物馆收入的1/3,盈利的大头还是来自商业。

在销售纪念品方面,樊建川的旧报纸一年可以收入100多万元。这些报纸根据年代不同售价不同,出售的时候可配礼盒,里面附送博物馆制作的原件证书和当天大事记。樊建川把目光更多地投向企业客户。他对人家说,公司周年庆,为什么不收集公司重大转折的年份的报纸,制作一个系列呢,他的收藏可以为这些精确到某一年某一天。他还建议房产开发商同行为VIP客户购买生日报,这比一般的礼品更具升值价值。樊建川的报纸收藏有100万吨,就算某一天卖完了,他也早赚够了。

博物馆的门票一年内都有效,樊建川并不希望游客一次走完所有博物馆。多来几次,就能为他的阿庆嫂茶楼、飞虎队酒吧、人民大食堂多贡献些收益,要住下参观也可以,红卫兵客栈也开在里面。

为什么要建成博物馆聚落呢?樊建川解释说,如果游客只为了看一个博物馆出门,会很难下决心。因为所需的时间和精力成本太高,“可能要花三个小时,却只看半个小时的文物。”

小馆还有一个好处,节约维护成本,可以灵活地开天窗采光、通风。大型博物馆都是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一年的电费、空调费都要上千万。而建川博物馆一年所有支出不过千万,其中大部分是300位员工的工资支出。

樊建川建馆,采用了他们地产行业的分期建设模式。一个馆一个馆地建,建一部分,以商养馆,运作起来了,再往下建。这样可以保证资金链的健康。

樊建川甚至作了最坏的打算。2003年他以相对便宜的价格拿下这500亩荒地,如今土地价值至少有10倍的增长。即使有一天博物馆破产,他的文物和市值数亿的土地还在。

与樊建川这套严谨的推进计划相对的却是他大手笔的投入。建馆的5亿元资金几乎是他下海经商十多年的全部收入,樊建川甚至为之卖掉了公司7000平方米的办公楼。博物馆全邀名家设计,整体规划是张永和,侵华日军馆请的是日本的矶崎新,飞虎奇兵馆找了美国的切斯特•怀东……

在博物馆聚落里,你见不到鲜花处处,倒是庄稼地一片连着一片。这完全是樊建川自己的想法。甘蔗地、高粱地吻合博物馆的气质特别是知青的主题。在庄稼地边散步,有世俗两忘的错觉。

菜地同时又成了绿化,这比起养草坪、鲜花便宜多了。然后地里的菜可以自己吃,也可以卖给游客。博物馆里的饭馆就是用这些菜。在收获季节,樊建川专门搭了一个草棚现摘现卖,吆喝了人气也赚点小钱。

樊建川就是这样,文化和生意掺和着运作。5.12地震发生后,他以最快速度建起地震博物馆,免费开放。一方面是公益目的,一方面他也毫不讳言“免费开放地震馆为我们带来了人气。”地震后四川旅游业受创,唯有来建川博物馆参观的人络绎不绝,其营业额也增长了40%。

博物馆的无限可能

在樊建川的运作下,他的博物馆基本能够收支平衡,同时保持50%的年增长。樊建川还有更宏大的设想。

整个博物馆聚落就是樊建川的棋盘,散落在500亩地上的小博物馆是他在各个关键处的落子,可让全盘皆活。樊建川在“棋盘”上不断建新馆,不断衍生各式商业。再以博物馆为棋眼,带动整个安仁古镇。

樊建川的抗战系列博物馆已经被列入四川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樊建川已经和学校谈下新生军训和冬令营、夏令营项目。源源不断的学生会在住宿和消费两方面给博物馆带来收益。

在红色年代像章馆外,樊建川会开一家像章工厂,游客可以观看像章的制作、学习制作或是直接购买;瓷器馆外将会建成古董街,还会举办拍卖活动;即将开业的兵器馆将结合射击类游戏,真人CS战也可考虑引进;樊建川还会建“喜文化”博物馆,建成后可以发展成喜街,做婚庆服务……当参观博物馆的人流达到100万,博物馆还会成为广告平台。

因为博物馆聚落的文化氛围,诺基亚选择在这里举行年会。这是樊建川期盼已久的新盈利点。为此,投资会议中心,建一个五星级的公馆式酒店也被樊建川提上了日程。

同样因为博物馆,安仁古镇上的茶馆、纪念品店、农家宴渐成气候。

“从博物馆入手,把人气聚集起来,然后我慢慢地把整个链条拉动起来,让链条不断延伸。”樊建川这样说。

看过民俗系列的三寸金莲馆后,还有商家找上门来。重庆的鞋城璧山县要开订货会,组织者租用了几十双绣花鞋作为发布会的开场展览,反响很不错。然后陆续有商场负责人联系樊建川,希望付钱让他在自己商场作一次主题展览,为商场吸引人气;还有开发商发出邀请,以承诺建免费博物馆的形式增加拿地的筹码。樊建川正在考虑尝试做这种博物馆提供商,提供博物馆策划到实施的一条龙服务,以合作建馆的方式把博物馆做大。

樊建川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在博物馆上。工作人员讲了个段子。博物馆开馆之初,参观的人并不多,樊建川还需要从自己的房产公司抽调资金支撑博物馆运转。一天房产公司的手下打来电话:“樊总,今天我们卖出去了几百万!”樊反应淡定。一会儿博物馆的手下打来电话:“樊总,今天我们的收入突破10万元了!”樊大喜:“真的?真的?我马上过来……”

在樊建川的名片上,博物馆馆长的头衔在其他所有身份之前。

编 辑宋家明

在博物馆聚落里,樊建川最喜欢的项目之一就是中国老兵手印广场。他收集了2500余名抗战老兵的右手手印,将之刻在3.5米高的钢化玻璃上,让它们重重叠叠排列成V字型的玻璃陈列。抗战的幸存老兵都在老去,日渐凋零,只有那些印在透明玻璃上的手印提醒着世人,不要忘记。

有人这样总结:“拥有特殊理想主义情结和历史使命感的这代人,在个人事业获得成功后,已悄然开始承接本应由全社会共同承担的责任。”樊建川正是其中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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