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令人难以忘怀”的鲜花和笑脸
2009-01-06吴继金
吴继金
哈琼文于1959年创作的《毛主席万岁》宣传画,是一幅在“文革”前具有广泛影响的美术作品。当时不仅家家户户张贴,而且还送到国外参展,获得很高的国际声誉。然而,这幅受到广泛好评的宣传画,在“文革”中却遭到了“莫须有”的政治批判,哈琼文也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直到粉碎“四人帮”后,这幅宣传画才重新受到关注和肯定。
“五一”节庆典带来的灵感
哈琼文1925年诞生于北京的一个回族家庭,1945年考入国立中央大学师范学院艺术系。1953年调到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文化部美术工作室任创作员,1955年转业到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哈琼文擅长油画、宣传画,1983年获宣传画工作成绩卓著荣誉奖。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美协上海分会理事。
哈琼文认为艺术家不应作为人民生活的旁观者,必须投入到人民最关心的活动中去。遵循这一创作原则,哈琼文创作出大量为群众所喜爱的美术作品。
《毛主席万岁》的诞生,源于作者接受的一次约稿(这在当时是一项政治任务)。哈琼文日后回忆说:“1959年,我正在市委党校为上海市历史纪念馆(筹)创作历史画《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党代表大会》,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来了一位编辑向我组稿,要我为建国十周年大庆创作一幅重点作品,我欣然接受。”
《毛主席万岁》创作的灵感来源于1959年在上海人民广场举办的“五一节”庆典的场景。
哈琼文回忆说:“我现在还记得,群众进入会场,工农兵走在前列,庄严威武。工农建设成就被浓缩在彩车上,让人看了深受鼓舞。
文艺界的戏剧和舞蹈彩车缓缓前进,广场里立即增添了欢乐的节日气氛。知识分子和各族各界人士欢欣鼓舞地紧跟工农兵队列之后,让人感到前景无限光明。
队伍最后,穿着裙子、花旗袍的妇女,推着童车,孩子坐在上面笑逐颜开,手舞足蹈。随着音乐起伏,彩色气球和洁白的鸽子腾空飞舞,妇女和孩子那清脆悦耳的欢呼声:‘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划破长空,响彻云霄,长时间在我耳边回荡。
我陶醉了,那声音多么动人,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人们湿润的双眼止不住流出激动的眼泪,我的《毛主席万岁》的作品构思也就在这时产生了。”
关于《毛主席万岁》的创作经过,哈琼文回忆说:“开始动笔构思草图时,我总是想把工农兵及广大人民群众对领袖的热爱在画中充分表现出来,因此画出的许多草图都是工农兵及各族人民游行队伍的热闹场面。
为了跳出这种虽有小异但感大同的框框,我又画了几幅直接表现毛主席形象的画面。但并未表达出生活中的感受。再回过头研究前面画出的各种游行队列的草图,选出其中一幅,在队伍中间加上一位抱着孩子的妇女,但效果并不理想。
为了使妇女和孩子的形象与她们的欢呼声更加突出,我设想所有参加游行的人都手举鲜花,鲜花遮住举花人,这样鲜花融成一片花的海洋,在这花海中重点刻画妇女、孩子的美丽形象。因为是在游行队伍中的母女,所以原来小稿中出现的毛主席画像仍然留在新的小稿中,这样的处理较以前的草图有了提高,因此就放大进入正稿的绘制。
考虑到建国十周年大庆时很多国家元首以及各国使节都要来参加观礼,出现在画中的应是典型的中华民族的妇女,因此,为她选用了旗袍,面料则以黑色丝绒来表现典雅庄重。
这时我的彩稿已近完成,在淡的玫瑰色的烘托下,黑衣妇女特别耀眼,画面色彩对比强烈,主体人物十分突出。但背后的毛主席黑白画像很抢眼,使画面出现两个中心,分散了看画的注意力,同时也使画面色彩缺少节日气氛(因画面是黑白的)。带着这个一时无法解决的问题,我想去掉主席像。但苦于没有胆量。在领导审稿时,其中的一位领导以商量的口气提出:‘画中的毛主席像还是不画为好?这正是我画中要达到的效果,我马上接上去说:‘好,好!回到创作室,我赶快用水洗干净肖像,接着又调了淡玫瑰色把洗干净的部位虚虚实实地画了大片的花团,改完后竟丝毫未留下任何修改的痕迹。为了把母女的目光引向天安门上的毛主席,在画面的左上角我画了一个华表,使观画者也随着华表的指引如同见到了毛主席。画稿再次送审,领导们一致通过并立即发稿。”
受到人民群众喜爱
获得广泛国际影响
宣传画《毛主席万岁》诞生之后,立即受到了广泛关注并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作者也因此一炮走红。建国十周年时,上海市百一店大楼外,曾悬挂过一幅《毛主席万岁》的巨型宣传画,受到广大市民的赞誉和喜爱。
《毛主席万岁》出版以后,不仅单位张贴,群众更喜爱,家家户户都张贴,宣传画也从此走入寻常百姓家。该画自1959年至1964年间,以多种形式屡次出版,大量印刷,累计印数高达200多万份,先后重版20多次,并被各行各业争相引用。画上的口号后来被修改过两次,一次是1959年上海妇联庆祝国庆10周年游行时,被改成“我们孕育生命,我们保卫和平”。
另一次是在1960年,被改名为“和平万岁”,送往当时在丹麦的哥本哈根召开的纪念国际“三八”妇女节大会,受到欢迎。丹麦方面马上通过外事机构,给中国文化部打电报要求订货30到40万份。这幅画曾被配以俄文、英文、法文、西班牙文,送到美国、苏联、南斯拉夫、英国、日本、巴西、印度尼西亚、印度、摩洛哥及冰岛等各国,获得很高的国际声誉。
作家冰心于1960年发表了《用画来歌颂》的文章,以优美的文笔赞扬了《毛主席万岁》宣传画。文章说:“大约几个月以前了,我看见过一幅宣传画:是一个年轻的母亲,肩上掮着一个高举着花朵的孩子,两个人都抬头仰望。画上写着‘毛主席万岁。画笔十分生动,看过就不能忘怀……它的整个气氛反映了今天中国人民,在伟大的毛主席领导下,所过的和平幸福的生活!画上的人物,栩栩如生,我们不断觉得这个年轻的母亲和她的可爱的孩子,都是我们所极熟识的人,而且我们还能看到画中所没有画出来的,站在天安门楼前,满面含笑,向着下面欢呼的群众招手的,我们敬爱的领袖毛主席。”
“文革”中被批判
文化大革命时,宣传画《毛主席万岁》被扣上了各种各样的“莫须有”的政治罪名,遭到了批判,哈琼文也受到了冲击。
1967年,“毛泽东主义红卫兵上海总革命委员会宣传部”“上海美术界革命造反派批黑线联络站”开展了对《毛主席万岁》这幅画的批判。
在他们编辑的《彻底砸烂美术界资本主义复辟的宣言书》文集中,收入了《把美术界“全民文艺”的黑样板揪出来示众——揭穿宣传画<万岁>的反动本质》一文。由于在画面中没有出现毛泽东的伟大形象,该文揭露:此画原名《毛主席万岁》。作者在构思初期,画了好几张草图,在这些草图中,有的出现了毛主席,有的以毛主席为主,衬以群众热烈欢呼毛主席的场面。所有这些都不为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所满意。……作者为了迎合这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需要,最后以这个舞女为对象画了一个娇艳十足的资产阶级少奶奶。作者原先创作的草图中,为了说明节日游行,在作品的左上角远处有一张小型的毛主席画像。
可是就连这一点也不为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所接受,他们狂妄地以“作品中两个形象互相削弱”“要含蓄”“要使人联想”为借口,责令作者将毛主席画像砍掉,这样《万岁》便构成了一幅以歌颂领袖为幌子,而实质上是贩卖修正主义黑货,美化资产阶级的大毒草。“这幅画以‘毛主席万岁这一庄严口号为幌子贩卖资产阶级黑货,这是对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莫大侮辱,这是我们绝对不能容忍的。”
《把美术界“全民文艺”的黑样板揪出来示众——揭穿宣传画<万岁>的反动本质》一文批判的焦点是画面那个“身穿黑丝绒旗袍,领前缀以鸭蛋形翡翠别针,戴着一副珍珠耳环,十足资产阶级少奶奶的形象。”这幅画“完全堕落成为麻痹革命人民斗志,扼杀革命人民斗争,配合帝国主义和现代修正主义推行反革命活动的工具。”该文还批判道:“走资派”将此画树为样板后,上海的宣传画坛便一遍乌烟瘴气,“充满资产阶级情调的美人画《鲜花朵朵颂英雄》《红色的种子》《把青春献给祖国》《祖国处处是家乡》《百花齐放,春满大地》等等……便接踵而来。”
乌云遮不住太阳。《毛主席万岁》这幅人民群众喜爱的宣传画,并未因为被批判而被人民遗忘。粉碎“四人帮”后,这幅宣传画重新得到了肯定、受到了广泛的赞赏。
(责编 李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