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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孙中山、康有为的社会理想与传统文化的关系

2008-12-16李全胜

中州学刊 2008年6期
关键词:康有为孙中山传统文化

李全胜

摘 要:近代中国,孙中山与康有为的大同社会理想都是放眼世界的,然而又都以本民族的传统为基点,从而必须面临大同社会与传统社会之间的关系问题及其解决。21世纪在全球化的背景下,正在现代化进程中的中国同样面临着现代社会与传统社会之间的关系问题。从道德、知行、民族与国家三个方面对孙、康二人的社会理想与传统文化之间的关系作考察,有助于我们更深入的理解传统文化。

关键词:孙中山;康有为;传统文化

中图分类号:K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08)06—0169—03

“天下为公”是孙中山毕生追求和奋斗的理想。除孙中山外,另一位社会政治改革家康有为,也为“大同世界”之建立奔波一生。二人之理想虽共趋于“大同”,却终不能同赴未来,甚至后来至于反目的地步,分为革命与保皇二派,实为憾事。下文浅析二人各自的“大同”理想。

说到孙中山“天下为公”的社会理想,就不能不先说他的“三民主义”。尤其是其中之一的“民族主义”。“三民主义”是什么呢?用孙中山的话说,所谓“三民主义”就是救国主义。但是,孙中山是站在整个世界的高度来看问题的。他认为,国家与民族是有区别的。民族的造成是由于天然力,即“王道”。国家则是由武力造成的,也就是“霸道”。民族中的天然性是人为之力无法改变的。所以,民族主义的真精神在于“平天下”,在于统一世界而成就一个“大同之治”。可以说,孙中山的大同社会理想是在国际性的时代背景下,以民族主义为前提而提出和设计的。与孙中山相比,康有为的大同社会更具有美好的空想色彩,同时设计的也更为精细和具体,这一点其弟子钱定安在《大同书》序中已有论述。我们知道,康有为素有解救苍生、跻身圣贤之列的宏愿,他认为《春秋公羊传》是最完备、最可靠的儒家真理,在公羊学统的影响下,康有为提出他的“公羊三世说”,即资产阶级进化论的社会历史观。这样,康有为将大同学说与历史进化结合在一起,指出大同之世是历史发展的终极目的,它有一个逐步发展的阶段,即由据乱世到升平世,最后达至太平世。这里我们需要注意一点的是,康有为的“三世说”在戊戌前后有所变化。戊戌前的康有为是以封建君主专制——君主立宪——民主共和这样一个演进顺序来描述“三世”的演进。戊戌后,也就是在《大同书》完稿以后,“三世”的演进便成了封建君主专制——君主立宪与民主共和——大同世界。这其中的转变与康有为戊戌后周游世界,考察欧美各国的经历不无关系。

孙、康二人之社会理想同为共同致力于一个大同社会的建立,对于此社会理想的实现更为重要的共同点在于:二人同为中华民族的一员,面对的是共同的历史,共同的文化传统,共同的社会现实。那么,二人在描绘自己理想的社会蓝图并照此蓝图建构这个理想社会的过程中,必然面临如何对待和处理本民族传统以及具有传统性的现实社会诸问题,这也正是本文所要讨论的。

在对待传统文化方面,首先,我们看二者是如何对待传统的道德学说的。以儒家学说为主干的中华传统文化,其道德理念也以忠孝、仁爱、信义等为主要部分。

从忠孝思想看,孙中山对“孝”是很推崇的,认为《孝经》中讲的关于“孝”的理论非常完备,所以必须保存。对于“忠君”的道德,孙中山是不赞成的,但是他也不赞成因为反对“忠君”就连同“忠”一块儿也丢掉。“照道理上说,还是要尽忠,不忠于君,要忠于国,要忠于民,要为四万万人去效忠。”①孙中山的“忠”是讲忠于国家,忠于人民,是对整个民族尽忠。在康有为那里,“忠孝”还是以原来的面目出现的,“诸授之者,皆其父也。受之者,皆其子也。常因其父以使其子,天之道也……故五行者,乃孝子忠臣之行也”②。在乱世,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人道纲纪乃政事之根本,只有各守其分,才可以达到治而不乱。至于伦理纲常之转变,非太平世则不可谈,“若夫天下为公,选贤与能,人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此须待大同之世。苟未至其时不易,妄行则致大乱生大祸”③。关于“仁爱”的道德,孙、康二人同取“泛爱”之义,即博爱。孙中山认为,墨子是最讲爱字的,墨子讲的“兼爱”同基督耶稣所讲的“博爱”是一样的,这种“仁爱”的道德是我们固有的传统,应该恢复并加以发扬光大。此外,孙中山认为中国的仁爱道德同西方国家相比,关键在于实行,中国应该在此道德的实行方面向西方学习。“仁爱”的道德在孙中山那里是作为要恢复的中华民族传统道德的一部分,而康有为的仁爱观则是他大同思想的核心,康有为的仁爱观是传统的仁爱观与西方资产阶级自由平等博爱思想相结合的产物,具有近代民主主义特色。由此我们需要注意的是,作为大同思想核心的仁爱观念,康有为已经把儒家的“仁”扩充为天地万物人我为一体的总和,超越了古代仅在人我关系层面上的“仁”。关于信义问题,儒家之“义”是针对“利”而言的。孙中山讲的“信义”也是古代传统的“义”的内容,他认为中国古代传统道德中的“信义”比西方人的要好得多,更要保留和发扬。康有为在义利观上也称“崇义抑利之说与《孟子》同,为孔门大义”④。

其次,关于知行问题,孙中山对传统的“非知之艰,行至惟艰”的知行观持反对态度,对于王阳明的知行合一之说,孙中山也给予相左的评论。基于当时的革命现实,孙中山提出了“知难行易”说,并借孟子之语“行之而不著焉,习矣而不察焉,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也”来加以证明,“由是而知‘行易知难实为宇宙间之真理,施之于事功,施之于心性,莫不皆然也”。⑤但是孙中山的“知”并不是那种先天的良知,而是从经验、科学得来的理性的“真知”,“凡真知特识必从科学而来,舍科学而外之所谓知识者,多非真知识也”。⑥虽然孙中山的“行”——习练、试验、探索、冒险四事还处在狭隘的科学活动和个人的“历事”水平上,但很明显,这与中国传统的以修身、伦常日用为主要内容的“行”是不同的。康有为在知行关系问题上继承了王夫之的“行先知后”说。他形象地作了一个比喻:“譬之食苦瓜,觉其苦,知也。必食而后知者,即知行合一也。”⑦认为知是由行而来的。

最后,在民族与国家问题上,孙中山是与时代现实紧密相结合的。在面对现实的同时,孙中山也考虑到了中国文化的传统因素,即中国以家族和宗族为单位的传统社会结构。于是提出在恢复传统道德、唤醒固有知识、恢复固有能力并向外国学习的条件下,以宗族为单位,先将各宗族联合,然后通过宗族之间的改良联合成国族,成为一个有凝聚力的国族团体,争得国家的独立,挽救民族的危亡。当然孙中山并未到此为止,“民族主义”是“世界主义”的前提,待民族主义恢复后,再去统一世界,走向大同。康有为在《大同书》中是要“去国界和大地”、“去级界平民族”,最后以至于“去苦界至极乐”的。关于国家的起源,康氏受《社会契约论》的影响较为明显,但是国家的灭亡在康氏看来是必然的,他认为国家的灭亡是一种“吞并之法”的自然淘汰。不仅仅是国家,家庭也要灭亡。事实上,康氏《大同书》的最要之关键就在于家族的毁灭。康氏认为,中国人的传统孝道实为一句空话,很少有人实行。由于家庭的存在,出现了重夫妇,薄父母;重私利,害性种;意不和,难慈孝等彼此相害的事,家庭使大家永远住在一块儿,只会带来无尽的痛苦。康有为大同思想的最终走向就是“灭家、灭族、灭国”,与孙中山相比,他更具有理想化色彩。

毕竟孙、康分属革命、保皇二派,虽然同为大同理想奋斗,也不过殊途同归而已,因此二人在对待传统文化的态度上自然有所不同。如果说孙中山是以整个民族为基础来看待传统,那么康有为则是将传统文化建立在抽象的个人之上。如果说康有为把传统的伦理、道德等观念放在一个“本”的位置上,那么孙中山就是以之为“用”来达到他所理想的大同之治了。

孙中山是个革命家,对现实的改造多采用革命的、激烈的手段,尽管如此,他仍然主张恢复民族传统、民族精神。“观中国历史之所示,则知中国之民族,有独立性质与能力,其与他民族相遇,或和平而相安,或狎习而与之同化;其在政治不修及军事废弛之时,虽不免暂受他民族之蹂躏与宰制,然率能以力胜之。观于蒙古宰制中国垂一百年,明太祖终能率天下豪杰,以光复宗国,则知满洲之宰制中国,中国人必终能驱除之。盖民族思想,实吾先民所遗留,初无待于外铄者也。余之民族主义,特就先民所遗留者,发挥光大之;且改良其缺点,对于满洲,不以复仇为事,而务与之平等共处于中国之内,此为以民族主义对国内之诸民族也。”⑧康有为虽以“渐变”为其改良原则,但对儒家的传统理论修正诸多,创意颇新,其哲学处处显示着新旧时代的交替特征,成为中国古典哲学终结的标志性人物,康有为是“一个为天下服务的大政治家”,“把进化和进步的思想、全世界都在风起云涌的思想,同中国的古典传统结合起来……领头打开了一个现代的突破口”,他“代表了民族主义势力,他的思想却超出民族国家。他所设计的乌托邦至今还是世界上伟大的理想之一”。⑨从以上对道德、知行、民族与国家三个方面的考察,我们得出孙、康二人的社会理想与传统文化之间的关系之共同特点:在向各自的社会理想奋斗的进程中,对传统文化进行了充分的肯定并有所发展,同时做到了注重传统文化与现在、未来的结合。

当前,在某些领域,“传统”一词似乎成了过时、落后、古板、守旧等词的同义语,不要说走近传统文化,恐怕这种误解还会使人们对传统文化避而远之。但我们必须明白,传统既是历史的,也是现在的,更是走向未来的。一句话,传统是活着的。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在强调中国必须向西方学习的同时,也更多地强调或者说夸大了西方内部的危机,以为中国在向西方学习,走上资本主义道路的同时,也应该而且必须防止在西方社会内部已经发生的问题,应该而且必须坚守中国文化的固有立场,以中国文化的优良传统去弥补西方文化之不足,走出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资本主义道路。孙中山在其所著的《孙文学说》一书中说:“如能用古人而不为古人所惑,能役古人而不为古人所奴,则载籍皆似为我调查,而使古人为我书记,多多益善矣。”他的目的是古为今用,学以致用。康有为曾深研《海国图志》、《瀛环志略》等书,“购地球图,渐收西学之书,为讲西学之基矣”。他广泛接触到了资本主义的事物,并收集了不少介绍资本主义各国政治制度和自然科学的书刊。经过学习,逐步认识到资本主义制度,比中国的封建制度先进。帝国主义的侵略,清朝的腐败,使年轻康有为的胸中燃起了救国之火。西方的强盛,使他立志要向西方学习,借以挽救正在危亡中的祖国。因曾游香港,“始知西人治国有法度”。不久,受廖平影响,转向“今文经学”研究,将《公羊传》“三世说”推演为“乱世、小康、大同”的历史演变程序,完成了其“吾采得大同太平、极乐长生、不生不灭、行游诸天、无量无极之术,欲以度我全世界之同胞而永救其疾苦焉,其惟天予人权,平等独立哉”⑩为核心思想的大同理论。

注释

①《孙中山选集》上、下卷,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650页。

②④康有为:《春秋董氏学》,《康有为全集》第2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856、838页。

③康有为:《论语注》,中华书局,1984年,第182页。

⑤⑥《孙中山选集》上、下卷,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143、146页。

⑦《南海康先生口说》,中山大学出版社,1985年,第53页。

⑧孙中山:《中国革命史》,《孙中山全集》第7卷,第60页。

⑨费正清:《伟大的中国革命》,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89年。

⑩康有为:《大同书》,上海古籍出版社,1956年。

责任编辑:何 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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