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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众的好运

2008-12-15P敏

广州文艺 2008年12期
关键词:王群文成姐夫

� P敏

姜琍敏1953年4月出生。一级作家,中国作协会员,江苏省作协理事。1976年迄今,在《人民文学》等报刊发表各种文学作品逾400万字。部分作品被《小说月报》、《中华文学选刊》、《中篇小说选刊》、《读者》、《散文选刊》及多种中短篇年选所选载。散文集《禅边浅唱》获中国散文学会冰心散文奖并获省“五个一”工程奖、省紫金山文学奖、《读者》优秀作品奖和其他报刊奖多项。主要出版物有:中短篇小说集、散文随笔集《不幸的幸运儿》、《红蝴蝶》、《美丽的战争》、《禅边浅唱》等7部;长篇小说《多伊在中国》、《华丽洋商》、《女人的宗教》、《喜欢》等8部。

郑文成和王群迎到小区门口时,王众他们刚好从车里出来。

双方照面的瞬间,郑文成心里“呀”了一声,十年前的一幕活灵灵地重现眼前。那时,也是这样一个夕阳西下的时分,两个人面向着他,背沐着嫣红如血的晚霞向他走来。所不同的是,十年前王众揽着舒苏,现在他揽着的是林婧——这个乍看上去体态、个子几乎和舒苏一模一样的女人,她的名字郑文成昨天晚上才头一次听说。当然,还有一个大不同是,十年前王众和舒苏是从一辆公共汽车上下来的。而现在,王众和林婧身后泊着的,是一辆在迷蒙的光晕里熠熠生辉的银灰色宝马。

郑文成和王群不由得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即抢上前去,分别握紧了王众和林婧的手。

王群是郑文成的妻子,王众是她的弟弟。郑文成呢,自然是王众的姐夫。

两人请他们上楼坐坐,说都准备好了,今晚就在家里吃饭。王众侧脸看了林婧一眼,林婧微笑着轻扭了一下,王众便挥挥手:改天吧,今晚林总诚心要请你们吃鲍鱼呢。

王群叫起来:吃什么鲍鱼啊,那东西贵得要死……

王众竖起巴掌在姐姐面前轻轻晃了晃。王群脸红了,郑文成也不知再说什么好。

林婧很文静地开了口,她的话是冲着王众说的:请姐姐,姐夫上车吧。家里弄烦得很。

王众拉着姐姐姐夫就上了车。

王众开车,林婧坐在副驾驶座上,郑文成和王群坐在后排。老实说,郑文成和王群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但宝马这类车还是难得坐的,尤其是这样一种情形下。于是他们暗中交换了一下眼色,挺直身板端坐着,好一阵都没有开口。

王众和林婧倒若无其事。除了间或和他们聊几句家常,一直在轻轻说笑着些郑文成听着并没有多么好笑的话题。其间林婧还伸出手去,久久捏着王众的耳垂,轻轻捻着。王众说,开车呢。她就把手收回,不一会,又捻起来。

郑文成装作没看见,王群却暗暗咧着嘴乐。

昨晚,王群一进家门,郑文成就觉得异样。她那表情分明是想维持常态,可脸上每块肌肉都在震颤,每条皱纹都溢满了笑意。嗓门也比平常高了好多:

明天王众要来呢。

王众倒是有两年没来过省城了。可来就来吧,未必就值得这么兴奋呀?

没等郑文成开口,王群往他身边一坐,彻底开放了自己的笑容:真没想到,这臭小子也要交好运了!

于是郑文成第一次听到了林婧的名字。

王群说,王众刚给她打过电话,说他明天要来省城办点事,但不是和舒苏来,而是和县里一个名气很大的女老板一起来。这个女老板就是郑文成现在看见的这个林婧。林婧可不是一般人,王众说:你们一定记得县城有家惟一的四星级全福大酒店吧?林婧就是这家著名私企的董事长!更让郑文成吃惊的是,王众老实告诉姐姐,他和林婧好上快半年了。林婧现在的态度是,此生非王众不嫁!他们这次来省城,一则是林婧想在郊区物色一套别墅,作为今后他们婚姻的殿堂。二则也是最主要的,是想要拜托姐姐姐夫玉成他的美事……

玉成什么啊?郑文成瞪圆了双眼:先不说这是不是美事——王众不是有舒苏在嘛?难道这小子敢离婚?而且,这女老板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没有老公吗?我们跟她连面都没照过,凭什么能给他玉个什么成?

王群一巴掌拍断了郑文成的话:你急什么,听我慢慢说嘛!

王群说,王众告诉她,林婧早在几年前就离了婚,有个儿子判给她。岁数和王众的女儿一样大,都是13岁。她自己是1965年生的,年龄比王众大三岁,但王众说,她风韵犹存,看上去比自己还小一些。现在,她的态度很明确,决不跟王众苟且。给他半年时间,把婚离掉。女儿可以跟他们过,王众现有的财产也全部归舒苏。但王众担心的是,舒苏那头恐怕还是难点头。更难点头的是他父亲。舒苏一向对公公很孝顺,母亲殁了后,父亲对舒苏和孙女的心理依赖就更重了。所以王众迟疑着一直没敢跟他们摊牌——他听你们的,所以希望姐姐姐夫帮忙做通父亲的工作。舒苏那儿他自己来,你们方便嘛,也帮着劝几句……

郑文成咝咝地抽了几声,定定地望住王群说:你怎么说?

王群躲开了他的目光,半晌才说:回家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事。要是别人呢,我是决不答应的。可现在……这个林婧太理想了!真要成的话,你想想,王众的后半生还用我发愁吗?

听她这么一说,郑文成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

说起来,王众本来的基本面还是不差的。一米八零的个头,长得眉目清朗、一副风流倜傥的小生样。他本来就是小生,从省戏校毕业后,就在县剧团里唱主角,上世纪80年代还在县里红火过一阵。估计林婧看上他,和这个不无关系。但王众的生活很快就走了下坡路。起因是剧团不景气,他下海办起了文化用品公司,可毕竟自己的文化底子不足,不久就转了向。后来他又开过超市,做过广告,不知怎么都成不了气候,反而欠了一屁股债。这两年他一直在靠着那张还算伶俐的嘴在卖保险混日子,估计林婧也是这么搭上的。但县里经济状况不怎么样,他再折腾又能有多大出息?而舒苏原先也是县剧团的,出来后一直呆在城关镇文化站,一个月收入也只有一千多。两口子带个上初中的女儿,日子可想而知。何况王众连个基本的医保、养老户头都没有,现在年轻还凑合,到老怎么办?生场大病又怎么办?房子他们倒是按揭了一个中户,但那还是父母和王群垫的首付。平常有个三病两难的,更没少了让王群帮衬。

现在这事真要成了,王众岂不是一跤跌到了青云里了吗?王群眉开眼笑地说:我也少了一大块心病!

郑文成却摇头:舒苏还是不错的呀,而且,这么多年了,跟我们也是……

王群又一下拍断了郑文成的话头:想这么多干吗?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什么都是缘分,真要怎么了,谁也拦不住。现在我担心的倒是,王众这小子的话到底着不着边!一切等明天见过面再说吧。

王众和林婧下榻在林苑饭店,也是家四星酒店,餐饮的价格也就可想而知。可点菜的时候,林婧真的报出了四份鲍鱼拌饭。王群赶紧伸过头去看菜谱:乖乖,300块一份,吃金子呀?不要这个,不要这个!郑文成也连说,是没意思的,都是自己人,何必客气呢。

可是任他们怎么说,林婧最终还是把鲍鱼点了。王众悄悄对姐姐使了个眼色:

其实这东西我吃过好几次,真不怎么的,做得不好还木夫夫地跟香菇差不多。林总呢,也不是稀罕这东西的人,就想表达点心意罢了。

林婧一笑:这家的鲍鱼我以前吃过,做得还算好。不过真要尝地道的,以后姐姐姐夫回家的时候,就在我们酒店吃住,我让大厨挑上等的好鲍请你们。说着,脸忽然微微泛了红。那模样倒让郑文成的心莫名地悸了一下,不由得仔细打量她一眼。也许是又有了爱的滋润吧,林婧看上去真不像有四十多岁了,主要是皮肤光洁白晳,皱纹也少,显然也是善于保养的缘故。而且她身材娇小,一点没有发福的迹象。怪不得头一眼看见她,郑文成还以为见了舒苏,当年的舒苏就是这么小结伶伶的一个。可是春节回家的时候,舒苏已经明显比往年胖了一圈,还显得憔悴。最让郑文成暗暗欣赏的是,林婧的气质相当不俗。你不说,一般人决不会把她当个富婆看。她的衣着也简洁而得体,尤其显得出她个性的是,除了脖子上挂了条细链钻坠,耳朵上缀了副小饰环,她那两只手伸出来竟是空空地一无饰物。

也许,她就等着王众给她套上结婚钻戒了吧?

真没想到,王众这浑小子,还有这等艳福呢!

这么一想,郑文成不免有些恍惚,下意识地瞥了王群一眼。她的岁数和林婧相同,看上去却苍老不少,眼角唇边都是皱纹,笑起来更让人不忍多看。身材也明显臃肿。唉,一睡觉就呼噜连天的女人,怎么能不长肉呢?郑文成在心里叹息着,赶紧挪开视线,情绪却好一阵怏怏的。好在他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努力挤出一丝笑来,将视线又挪向王众。却见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个小锦盒递给王群,说:

姐姐,我们来得仓促,没能带什么东西。这条链子是林婧给你的一点小心意。说着,打开盒子,把一条亮闪闪的白金项链套在王群脖子上。有点意思的是这个挂件,看看像什么?

王群一面推辞着,一面就托起挂件来看,郑文成也凑上去,两个人都惊喜地叫起来:这不是个金鸟巢吗?做得真绝啊,简直就活灵活现,一模一样哎!

林婧开心地笑道:现在的人真会抓商机是吧?我就是看中他的创意才买的。

王群说:这怎么好意思要啊。说着就要解项链,林婧很自然地抓住她的手,另一手端起自己的酒杯,在她和郑文成杯子上轻轻一碰:姐姐,姐夫,不要拒绝我,好吗?

王群和郑文成一下子感到了话里的分量,同时站起来:哎呀林总,怎么会呢……

林婧用力将王群按在座位上,说了声先干为敬,随即一仰脸,将满满一杯干红全喝了下去。

郑文成和王群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慌忙也干了自己的酒。

紧接着,王众站了起来,高举着杯中酒,话未出口手先哆嗦起来,半晌才重重地碰到了姐姐姐夫的酒杯,表情竟有几分肃穆地说:我就知道姐姐姐夫是会理解我的!可是,这些年我没少拖累你们,这回,恐怕也有你们烦的。所以我,往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的——

王众!王群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头:酒还没喝呢,说什么胡话?喝酒!

王众一怔,挥挥手,一饮而尽。

接下来,郑文成和王群自然也要回敬他俩酒。这么一来,项链的话题无形中就转移了,大家的情绪和一开始多少有些不那么熨帖的氛围,便也自然而然地像那血管里奔涌的美酒一样,畅快而热烈起来。

不过,有一点没变的是,大家的话题从刚结束的奥运说到正在开着的残奥会,又从鲍鱼的口味扯到家乡和省城的风情异同,可谓上达天文地理,下及柴米油盐,却都没有涉及到王众和林婧的关系问题,更没有涉及到舒苏,自然也极少涉及到父亲。

一切都在不言之中了。

当然,有些东西是不可能绕得过去的。但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那些个具体的策略之类问题,以后有的是时间再说呢。

不过,尽管喝了不少酒,郑文成的心情却始终没能完全舒展开来。总有点什么东西,影子似地猫在心里不去。个中滋味也十分复杂,多少有些对王众的羡慕或者竟不如说就是妒忌。还有就是,作为一名省级机关的副处级干部,以往在他心目中,王众的形象向来是不那么高大的,没想到今天亲眼看到了如此意外的一幕。也许这局面出现得太突兀了些,以至郑文成才有了点似乎是顾影自怜,又似乎是某种失落的感觉。

从王众乃至王群的角度上看,这无疑是好运一桩,所以作为姐夫,自己是不会也没有可能去阻挠它的。就是纯粹从自己角度看,这应该也不是个坏事。起码,王众发达了,正像王群说得那样,今后他们不说沾什么光,至少也能减除许多心理和经济负担。

可自己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恐怕还是因为舒苏的缘故。

舒苏和王众的感情究竟如何,他们不生活在一地,郑文成是把不准的。但从以往有限的相处来看,应该还是过得去的。至少,过去很少听说过他俩有什么大不了的矛盾。也几乎没有听见过王众或舒苏在他们面前互相埋怨过什么。相反,想到他们,郑文成脑海中又浮现出一只精致的红木做的首饰盒。这是他以前上王众家玩时看到的。这只首饰盒不大,约摸尺把见方,里面分三层,三个抽屉拉开来,都是些黄澄澄、金灿灿、白花花的金银饰物。链子、戒指、坠子、耳环,金的、玉的、珍珠的、藏银的,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郑文成识得些这种货,知道多半是些看着惹眼却并不值多少钱的东西。但它们全是婚前婚后的十多年里,王众给舒苏买的。哪怕后来他们条件不济了,逢到过年或舒苏生日,王众照样会送给她一对几百块的金耳环,或一只真假难说的玉镯子。舒苏的性格是很随意的,平时也从不戴任何饰物,没事时或来客时却特别喜欢把它们拿出来摆弄一番。一面埋怨王众本事不大,却爱乱花钱,一面却喜滋滋地满眼放光。

郑文成对舒苏的印象一向是相当好的。每次回乡去时,舒苏对姐姐姐夫都表现得敬重有加,常常还会认真地对他俩日常的帮助说一些感谢的话。她的这份感激是着实的。他俩的女儿从小到大,穿过多少舒苏织的毛衣裤,吃过多少她托人带过来的风味特产呵。而郑文成自己至今难以忘怀的一件事是,那年他回乡出差时,突发胆结石。开刀住院的一个多星期里,舒苏一天没拉地到医院看护他。端茶送汤,呵护守夜,甚至,在王群赶来前两天里,舒苏也坚持不肯用护工,端屎倒尿都是她亲自来……

而王众每况愈下的状况摆在那里,一般的女人恐怕很少不露出点失望来。所以,这样的老婆,在郑文成看来,无论如何是配得上王众的。甚至,还应该是他的一种福分。可现在……

要命的是,这事不管今后会怎么样演变,自己就是不推波助澜,至少也是保持不了中立的!

这么一想,舒苏那印象中总有些忧郁和憔悴的面容,便又在眼前闪现。

哎,人生哪!

这时,林婧站起来,身子微微一晃,说是要去下洗手间。

王群赶紧去扶她:你没喝多吧?林婧嘻嘻一笑:早呢!我平时经常喝白酒的,今天又这么高兴。不信你问王众。

王众点头称是,王群还是挽住她胳膊:我陪你去吧。

两人相依相偎着出了包间。

王众的目光关注地追随着她们的身影,回过头来时,高兴地吁了口气,对郑文成说:看来,姐姐对她真是满意的。说着,向姐夫一举杯:谢谢你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郑文成只浅浅地抿了口酒,沉默了好一会才吐出两个字来:你呢?

王众一怔,随即抗议道:我怎么会不满意呢?

郑文成注意到,王众的脸已红得像只熟蟹,眼圈周围也仿佛蒙了一层云翳,于是伸手夺过他手中的酒瓶:少喝点吧。

王众没和他争,摸出支烟来点上,埋下头深深地吸开来。郑文成默默地把玩了一会酒杯,又追了一句:那么,她呢?

王众笑了:有过之无不及。

这话怎么讲?

我给你说个细节吧。我们好上没几天时,她在酒店请客,我也在场。那天是在贵宾间,大圆桌坐了二十多个我俩的亲朋好友。那时还没人明了我们关系的深浅。酒过三巡后,林婧站起来,高举酒杯对着我说:王众,我们俩喝一个吧。我端杯过去,她很自然地把手环过来,于是我们喝了个交杯酒。

大家还在发愣,林婧冲大家响亮地吐出句话来:我爱王众!没有他,我不能呼吸!

王众的声音有些发哽。他夺过郑文成的酒杯一口喝干:中午到了后,我们去看过几个楼盘,初步相中一套两百万的连排别墅。她对我说,什么时候你把事情了结,这套房的户主就登记你的名字。她还明确跟我说过,结了婚,全福大酒店的总经理,就是我王某人!

郑文成的血呼呼地冲上脑门。他也倒了点酒,向王众举举杯,一饮而尽:

真为你高兴。

王众却敛起了笑容,定定地看了郑文成好一会,说:姐夫,谢谢你。不过,我知道你会想什么……其实,我跟舒苏的关系早就很平淡了。虽然凑合着也能过下去,但是……他顿住了,又点起一支烟大口吞吐着。

郑文成不说话,静静地等候着他的下文。

可是,他听到的却是王众的一句设问:

姐夫,咱们都是男人。假如你碰到这种情况,又会怎么样?毕竟——

郑文成一巴掌打在他肩膀上:王众,我可是你姐姐的丈夫!

啊哈!王众一下子醒过神来,一把揽住郑文成,在他肩头使劲拍着:酒多了,酒多了。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嘛。怪我没出息,混来混去也混不出个人样,舒苏跟着我也是没指望的……

郑文成心里冷笑一声:这样她就有指望了吗?

可是,他没把这话说出口。正好这时王群和林婧回来了。俩人对了个眼神,结束了对话。

可是,郑文成的后背上,好一阵还麻丝丝的。

送客下楼时,王众和林婧提议到园子里散会步,他们欣然赞同。

林苑大酒店虽处闹市,却也自有一派清幽。后园有一条不长却也颇为曲折的溪流,潺潺地环绕着高高低低的人工土坡。甬道旁起伏着修剪齐整的草坪,香樟、银杏、虬爪龙、石楠、榉树、夹竹桃悠闲地错落于草坪四周。鲜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沁脾的花香。

月光尤其醉人,露一样滋润着一切。

林婧下意识仰起头来:呀,今晚的月亮真大呵。

大家都抬头望月,王众恍然道:就快过中秋了吧?

王群说:大后天就是了嘛。对了,你们就在我家过完节再走吧。

那怎么行?中秋还是要回家过的——王众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扭头去看林婧,林婧却转开身去,似乎突然有点怕凉,双手抱住肩膀,低着头坐到了路边的长椅上。王众赶紧跟过去坐下。

恰在这时,王群的手机响了,一个清晰的声音响起来:

姐,是我呵。

哦!舒苏啊,王群立刻压低了嗓音: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不就要过节了吗?跟你和姐夫问声好,祝你们中秋快乐,合家圆满,祝……

谢谢,谢谢。我爸他们都好吧?

都很好的。就是王众到省里办事去了,他没在你那儿吗?

嗯……现在没在。

王群扭头看了王众一眼,目光正与他相遇。他向身边的林婧努了努嘴,王群转身走向草坪深处。可是周遭很静,舒苏的嗓音又尖尖的,大家的耳廓里还是飘进了几句对话——

我打他老关机。真怕他开车出什么事。

怎么会呢?下午他还来过,说起手机快没电了。这会儿,可能在陪客户吃饭吧……

那就好。要是姐回头见到他,一定劝他少喝点酒,喝了酒就一定不能开车……

郑文成悄悄瞟了王众一眼,见他正抱着个孩子似地搂紧林婧,贴着她耳朵在急促地说着什么。娇小的林婧则一语不发地倚着他,渐渐滑倒在他怀里……

郑文成又去看王群,她已没了踪影。他想了想,小心地退开去,隐入树丛中。

无意间,他又看了看夜空,见月亮澄澈如洗,只是还缺着一小条边角,没到圆满的时候。

责任编辑朱继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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