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三根葱

查一路

家人说，你这种人最适合到菜市场买菜。我问为什么，她说，多到菜市场看看绿色对你的眼睛有好处。我觉得这种说法比蔬菜还新鲜。

游走于菜市场十余载，买菜我并不专业。在东头靠近出口的一个摊位，我匆匆买了就走。菜市场的路面又脏又湿，而我多少有些洁癖，这地方我一刻也不愿多待。

摊主是个朴实的中年汉子。称完菜，在我临走时，他一根一根，数上三根小葱，硬要塞给我，有点投桃报李的意思。他说，挺香挺香的，切碎放汤里。又说，你总是不还价，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有时，没等他把葱数好我就走了，他追上来，将三根小葱插在我装菜的塑料袋里。三根小葱团结在一起，随风招摇，像小姑娘的冲天小辫。在人流如织的菜市场，两个男人为三根小葱拉拉扯扯，让我觉得很难为情。他显然不知道我的感受，每次都挥舞着有力的手，执著而坚定地将我“制伏”。

对于我的不还价，他很费解。一次，他忍不住问，别人都还价，你怎么就不还？另一次，他转弯抹角地夸我，像你们这样的有钱人，有的小气得骇人。我郑重声明，我不是有钱人，不还价也不是为了施舍或者行善，而是不愿为几毛钱浪费时间。

他仍然不信，还是依照惯例继续送我三根小葱。直到最后一次，我郑重其事地恳求他，当他坚持时我比他更坚决，最后双方都很尴尬。他说，就算我送你点礼，不行啊？我的意思也是真诚的，我赚起钱来毕竟比你容易得多。

几天后我再来，发现他的摊位空了。我问旁边的一位大婶。大婶说，他也忒可怜了，家里有个脑瘫的儿子，一家人靠他卖菜为生，葱一根根地数，钱一分分掰开来用。这不，又带儿子到合肥瞧病去了，听说合肥那么大的城市都医不好他儿子的病，你不要他的葱是对的。

恰恰，我觉得我错了。我应该欣然接受他的三根葱。三根葱，是最轻的礼物，但每一根，对他来说都有分量。我在揣测，他为了每次送我三根葱，经过了多长时间的考虑？内心又经历了怎样的艰难取舍？那送出的过程又伴随着多大的热忱？

这世上，最轻的礼物，往往需要用最热忱的心去接纳。

（选自《杂文月刊•原创》，略有改动）

【路子与你聊】

“恰恰，我觉得我错了”，作者为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