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味

毛　莹

一根竹棒，以一个端点为支点，拖上一团面浆，轻轻转一圈，手臂保持悬空，手腕灵活转动，就这样，她摊出了一个躺卧着的“月亮”。轻轻拈着几片葱花后，她又拿起一个用旧饮料瓶改制成的配料瓶，奋力地抖动一下，几粒黑亮亮的芝麻幸福地落在面饼上。最后，她又撇了几滴香油，油滴在葱花上。霎时间，爆发出一股浓浓的香味。咬上一口，真的有滋有味。

这个中年妇女是我的房东。她是一位资深的蛋饼专家。十年如一日，起早贪黑，每天见得最多的就是星星和月亮。寒冬酷暑，陪伴她的只是那一辆蛋饼车和她的丈夫。

一大早，她蹑手蹑脚地像一根羽毛飘落，生怕打扰了我们这些房客。面缸、酱盒、葱花，当一切都打理妥当时，她就拖出那辆不锈钢的小推车。虽然那小车已年代久远，但是由于她每天都精心擦洗，小车上总是一尘不染，这真让人敬佩。下雾天了，冬至了，房东站在脚板上，用力地向下踩，这时她的丈夫便会跳下车来，主动帮她推车，“一二、一二”富有节奏的号声是这个黎明最美妙、最铿锵的声音。

由于长期的受冻，房东手上长满了冻疮，鼓肿的手背已经难以弯曲了。大口罩，护耳帽，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阻挡着这来势汹汹的寒风。

“卖饼了！卖饼了！”她的眼光一直伸到巷子深处，她期待着，因为这时她的丈夫便会带来热气腾腾的晚饭，那是她仅需要的一点温暖，仅是这一点爱的温暖，便足够她走过春夏秋冬，走过这拮据的生活之路。

是谁将一坛浓墨喷洒在天际，黑夜包围了一切，吞噬了所有。夫妻俩调换座位，劳累了一天的妻子正依偎在丈夫的身后掰算着今天的成果，依旧不变的仍是那富有节奏的号儿。

“一二、一二”，悠长的号声打通了这条小路，冲破了这黑夜的幕布。

日子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可是平淡无味的有规律性的生活，真是没有令人回味的地方？

我抬头看见墙上那串房东刚挂上去的干红椒，红彤彤的油亮亮的是生活的外表，那麻辣辣的是生活的滋味，那一粒粒白种子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房东说：“日子越过越有滋味了。”

【评点】李仁甫

短短八百多字，就写出了寻常百姓一天的生活故事，就写出一个小本经营户“日子越过越有滋味了”的平凡而又不凡的家史，却又一点也不使读者感到空洞、乏味，这主要得益于点面结合、虚实结合的写作手法的娴熟运用。作者观察生活、再现生活的能力也不得不让人佩服，比如开篇不凡，以一个生活大特写，给人带来视觉上的冲击力，使人产生强烈的阅读兴趣。另外，本文的语言朴素，生活味很浓，这在学生作文中是难能可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