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花落之美

陈　薇

深秋的风早已有了冬天的寒意，那透着淡淡枯草味道的空气，让人的肌肤感觉到了干燥和冰凉。那一天清晨，我起得很早，不经意地跨到了窗边，打开了那关闭已久的窗户，想去欣赏那细心栽种的花，想去感受那深夜清晨的清爽。

红叶纷飞，花瓣飘散，像飞舞的彩蝶，随着秋风翩舞，飞旋，而后飘落，像是下着一场落花的雨，拨动着我的心弦。枯枝在风中摇曳着，孤零零的，它凋谢了。那一场花的雨，带走了往昔多彩的梦，滋生出我无限的惆怅。

"无可奈何花落去"，花开花谢，又是一年。就算是最美的花朵，最令人动心的容颜，最艳丽的色彩，如今也已逝去了，结束了它短暂的生命，所存留的只是记忆中的那一幅画面。那一瞬，我叹息着，伸出手去关闭窗户，怕那场花的雨会唤起心底那份莫名的悲伤。

可我却久伫窗前，未能离去。

弹指之间，岁月如流，人生如流。那似水的年华融入时间的漫流，永不停息。尽管曾掀起风浪，尽管曾遭遇险阻，但是它不曾驻足，也不会停留。就算羞花闭月，沉鱼落雁，就算英雄一生，壮志一世，而最终只存在短暂的美丽。那短短数十载的生命只是历史的长河中的一瞬间，只能像被吹落的花儿，剩下瞬时的记忆，留作那短暂的一瞥。无情的逝水流光之中，淹没了多少显赫一时的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其中又包含苏轼多少的怅然和惋惜。

窗外，花儿依旧飞舞着，像一群梦的精灵牵动着我的心。我的脑海里那一瞬间的记忆蓦然变得清晰，挥之不去。即使关上窗户，闭上眼睛，紧锁心门，漫天的花瓣却依旧飞旋在我的脑海中。那落花的衰颜，我不敢见，怕奏响的是心灵的哀曲。但是我感觉到我在移动，真真切切地向着门口移动。我在叹息，可是却走出房门，迎向了落花。

秋风依旧吹着，没有一丝温柔。站在那场花雨中，我渐渐陶醉了。粉白、淡紫、明黄，向着我的头顶飘落的花瓣儿，慢慢坠下来，那种令人心痛的美不禁令我震撼。想到它曾艳丽地盛开，想到如今的凋谢，我蓦然发现它们的可贵。落花的飘落是因为它曾盛开。它存在过点缀过充满生机的春天，装饰过盛装的夏天，却从不曾因为深秋的凋谢而放弃了春夏的盛开，它是无私的，也是伟大的。李商隐曾吟："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而落花不是也有那"繁花到秋颜方尽"的坚贞吗？

我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赞叹的微笑。乌江之畔，洒下英雄血，西楚霸王"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悲壮之美令人感叹；塞外边关，岳飞身刺"精忠报国"，"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一腔热血使人折服。花早已凋谢，而那曾存在的美竟然成了永恒难忘的记忆。这"壮心不与年俱老，死去犹能做鬼雄"的矢志不渝是历史的落花，是生命的陨星。虽只是人类漫漫旅程的一个涟漪，但却是点缀史册的英雄。那种生命的灿烂和炫目永存于人心。

落花萧萧下，漫步在花雨中，聆听花的歌，心的曲，接住那梦般的精灵，不自禁地轻吻了它。花径在脚底上延伸，遥想夕阳西斜。当我们都双鬓斑白时，蓦然回首，发现一生中最令人难忘的片段。如果面对着人生的乐章却无法奏出一处悦耳的声响，面对着一生的四季却无法发现即使是落花般短暂的美丽，或许这该是生存于世的人的最大的遗憾和悲哀。

无数的花瓣在我的眼前飞旋，带着希望的生命在红叶中穿梭，浮沉于风中，片片飘落。曾记得诗人昌耀说过，"不冷的冬天难道不是冬之赝品？而此时可以说，没有落花的深秋，一样是秋之赝品，这红叶纷飞的深秋，在此刻因落花而活……

[评点]（程如荣）这是一篇清新飘落，精巧玲珑的优美散文。小作者由物到人，由事到理，借"落花"抒写了自己对人生意义的独到看法，而又未落入"落红护花"的窠臼；全文以极富表现力的意象和语言营造出一种令人心驰神往的意境，情感的发展也做到了起落有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