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背后的故事
2008-10-22刘朝成
刘朝成
伏波唯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
莫遣只轮归海窟,仍留一箭射天山。
——(唐)李益《塞下曲》
每一首诗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李益这首诗背后不只一个故事。
李益(748—829),字君虞,陇西姑臧(今甘肃武威)人。大历四年进士,授郑县尉,又任华州主簿,转侍御史。后出塞从军,入朔方、宁、幽州诸节度使幕中为从事。即所谓“三受末秩,五在兵间”。曾东游扬州。宪宗朝入为都官郎中,历任秘书少监、集贤学士、散骑常侍、太子宾客等官。文宗大和初,以礼部尚书致仕。为“大历十才子”之一。他诗名早著,尤以边塞诗流传最广,是中唐边塞诗的代表诗人。他的七绝冠盖当世,与王昌龄媲美。代表作如《送辽阳使还军》、《夜上受降城闻笛》,当时广为传唱。
这首《塞下曲》绝句历来为人称颂,它比较典型地反映了李益追慕古代英雄、渴望自己也能有机会建功立业的情怀。然而,由于全诗用典,理解起来有一定困难。
这首诗的字面意思是这样的:伏波将军(马援)只愿战死疆场,以马革裹尸归葬;定远侯(班超)何必要活着进入玉门关呢(言下之意以战死边关为荣)。不要让一辆(敌人的)战车逃回瀚海(大漠)的老巢,还留下一支箭来射杀天山之敌。
全诗涉及三个人的故事,这三个人都是历史上的名将。
“伏波唯愿裹尸还”写东汉名将马援。马援是战国名将赵奢之后,因赵奢封为“马服君”,故子孙以马为姓。马援生于王莽称帝时期,家道不显,十二岁时父亲故去,不久,兄长又去,守孝期满,他一度在陇、汉一带放牧。时天下大乱,马援心怀天下,随时准备做一番事业,常对人说:“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其中“穷当(后作“且”)益坚”、“老当益壮”在后世流传甚广。建武四年(公元28年)冬,马援到洛阳去见光武帝刘秀,刘秀笑着说:“卿遨游二帝间,今见卿,使人大惭。”不久,任命马援为待诏,日备顾问。马援从此开始了他不平凡的征战生活,剿平隗嚣、打退羌人对陇西的侵犯、击退匈奴、平定交趾、攻打五溪蛮夷,立下了许多战功,但他居功不傲,难能可贵。出征交趾前,光武帝封他为“伏波将军”,所以人们尊称他为“马伏波”。在出征匈奴前,他在与平陵人孟冀的对话时说道:“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马革裹尸”即源于此。马援的最后一战是平定五溪蛮夷之乱,时年六十二岁,乱未平,他却病死于军中,真的是践行了他出征匈奴前的誓言。“定远何须生入关”这句是写的班超。班超也是东汉人,年轻时在官府做文书,但他不甘如此,曾放言“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班超后来曾多次出使西域。第一次出使西域到达鄯善国时,发觉鄯善王前恭而后倨是因为匈奴使者也踵即到达,便召集手下人说“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然后率领三十六人夜袭匈奴使者营地,斩杀其头领,并烧杀数十人,使得鄯善王下定决心与汉修好。他的名言“不入虎穴,不得虎子”(“不得”后作“焉得”)亦流传至今。班超前后在西域呆了三十一年,他仅凭所率一千多汉军,招抚攻伐、恩威并施,居然平定了广袤的西域,使该地区五十多个国家都归附了汉朝,从根本上解决了西北边疆的安宁问题。朝廷因此封他为定远侯,他也因此实现了立功异域的夙愿。因为在外呆的时间太长,班超在七十一岁时思归故土,便上书朝廷,请求还归,表文中有“但愿生入玉门关”之语,体现出垂暮之年的他深深的故土之情,家园之恋。
李益写马援、班超,既慕其威名,又羡其才能得以施展。
三四句是唐代名将薛仁贵的典故。薛仁贵是绛州龙门人,年轻时家里贫穷,以耕田为业。唐太宗征辽东,薛仁贵听从妻子之劝投军到将军张士贵麾下,在安地之战中,他先是救了郎将刘君卬,立下一功,后又在大战时独着白袍冲锋在前,引起在后方高处观战的太宗的注意,皇帝立刻让人查询他的名字,并在战后即封为游击将军,实现了从士兵到将军的转变。他一生征战无数,战功赫赫,为唐代边疆地区的稳定做出了突出贡献。唐高宗显庆四年,居住在当时天山地区(今新疆哈密、吐鲁番一带)的铁勒(少数民族)九姓(九个部落)造反,薛仁贵奉命征讨。当时敌军有十几万,两军对阵时,铁勒骁骑数十先来挑战,薛仁贵毫不畏惧,从容应敌,他拈弓搭箭,连发三矢,登时射杀三名敌将,铁勒兵一下子呆了,结果“虏气慑,皆降”,薛仁贵轻易就取得了平叛战争的胜利。随后唐军中便唱出了这样的歌谣:“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李益《塞下曲》诗中“一箭射天山”即由此化用而来。后来有一次,他在瓜州(今甘肃安西)与突厥交战,突厥人问唐军统帅是谁,当听说是薛仁贵时还不信(当时突厥误以为他死在了象州),薛仁贵便摘下头盔,来到阵前让他们看,而突厥人一见竟“相视失色,下马罗拜”,可见他在边关的威名。薛仁贵在唐高宗永淳二年(公元683年)卒,年七十。
时间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当我们今天读到李益这首豪气干云的诗歌时,仍然禁不住生发思接千载、视通万里的感慨,增添奋发进取、实现抱负的力量。
(作者单位:四川省资中县第二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