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盲皇帝 文士倾心
2008-09-28刘隆有
刘隆有
汉高帝十二年(前195年),南朝梁殷芸著的《小说》记载,刘邦临终前亲笔给太子刘盈写了一封敕书,要他的接班人汲取自己的教训,勤奋学习文化。在这封敕书里,刘邦对自己的文化出身、学习经历讲得十分清楚:“吾遭乱世,生不读书,当秦禁学问,又自喜,谓读书无所益。洎践阼以来,时方省书,乃使人知作者之意,追思昔所行多不是。”又说:“吾生不学书(写字),但读书问字而遂知耳,以此故不大功,然亦足自解。”刘邦以“践阼”(即帝位)为界线,分两个时段描述了自己的文化状况:当皇帝前,幼年时期没读过书,全然文盲一个,但他却不把这当回事,还以为读书本来就没用。当了皇帝后,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才开始读书,但也只能勉强对付日常政务而已。
刘邦把自己幼少时没读书的原因归结为生遭乱世,乍听来颇有道理,其实压根儿不是那回事。刘邦掩盖了一个真实:他出生于底层文盲之家。在先秦时期,庶民家庭的子女根本就没有读书学文化的权利。那个时代,读书是贵族的专利。其父刘太公已作了太上皇,还宁肯与文盲故旧、流氓无赖相处,也不愿见衣冠子弟。刘邦只好动用皇权,硬造出一个文盲杂处、痞子嚣闹的小环境,让其欢度晚年。可见刘邦的家人和家风与文化和文士何等格格不入,生活于这样的家庭,鄙视文化和文士就成为刘邦与生俱来的本能。
刘邦出身底层小民,习性好恶,穿着打扮也以小民、小吏装束为美。做亭长时,他别出心裁,将楚地小民戴的一种像喜鹊尾巴一样的帽子加以改造,用本地盛产的笋壳制成一种新式帽子,自以为“天下第一冠”,以至后来做了皇帝,依旧“爱不释头”。物以人贵,这本是不登大雅之堂的“竹皮冠”,在汉代竟成了最尊贵的礼冠,历任皇帝“祀宗庙诸祀则冠之”(《后汉书·舆服志》下)。
偏好产生偏见,恶习催生恶行。儒生们认为尊严神圣的儒家服饰,刘邦却认为恶俗不堪并憎恶至极。史称刘邦“不好儒,诸客有冠儒冠来者”,竟强行摘下人家的儒冠,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在客人儒冠里撒尿。汉二年(前205年),刘邦攻下项羽都城彭城(今徐州),大儒叔孙通正在彭城任楚官,遂降汉,仓促间未及换衣,还穿着平时常穿的儒服,“汉王憎之,乃变其服,服短衣,楚制,汉王喜”(《汉书·叔孙通列传》)。
刘邦一身痞子恶习,朴野无礼,最见不得谁斯文儒雅。据西汉史学家褚少孙对《史记·郦生列传》所作的补记记载,郦食其初次拜见刘邦,言谈举止文质彬彬。他先到军营门口文绉绉地递上名刺,说:“高阳贱民郦食其,窃闻沛公暴露,将兵助楚讨不义,敬劳从者,愿得望见,口划天下便事。”负责接待的人进去传话,刘邦正在洗浴,听说郦食其“状貌类大儒”,说话又好咬文嚼字,当即令接待者转告:“我方以天下为亨,未暇见儒人也。”郦食其见文的不行,于是改来武的,“瞋目按剑叱使者日:‘走!复入言沛公,吾高阳酒徒也,非儒人也。”一副市井流氓无赖耍横之相,吓得接待者把手中的名刺也掉到了地上,慌忙拾起,转身进去重新向刘邦通报。刘邦待人接物,喜好的就是这种粗豪风格,更何况又和自己一样是个酒徒,立即肃然起敬,一边从水里捞脚站起,一边请客人进来。
刘邦尊酒徒而贱儒,其思想根源就是他骂陆贾那句话:“乃公居马上而得之,安事诗书?”他要依靠马上武夫去逐鹿天下,而文士只会读书,对他来说无异废物,所以他厌见儒生文士,不得已撞上,张嘴就骂,不是“竖儒”,就是“腐儒”。刘邦早年的干部路线可以在《史记·叔孙通列传》中记载的叔孙通与其弟子的对话中揭示出来。叔孙通由楚降汉之时,有儒生弟子百余人跟着他一起降汉,想经他举荐,在刘邦手下做官。然而,叔孙通对这些儒生弟子皆“无所言进,专言诸故群盗壮士进之”。弟子们背后骂叔孙通:“事先生数岁,幸得从降汉,今不能进臣等,专言大猾,何也?”叔孙通听到后问弟子们:“汉王方蒙矢石争天下,诸生宁能斗乎?”意思是说,汉王正冒着枪林弹雨,用武力与人争夺天下,你们能上前线动刀动枪地干吗?汉王如今急用的是武夫,我自然只能“先言斩将搴旗之士”。
正是出于这种思想,当听说萧何居然费时费力地去追劝逃跑的韩信,刘邦觉得无法理解,对萧何骂道:“诸将亡者以十数,公无所追;追信,诈也!”(《史记·淮阴侯列传》)
文盲刘邦白眼待文士,文士们却大都青眼看刘邦,特别是一些杰出文士,还主动依附、热诚投奔、积极献策、忠心效力,甚至不惜搭上老命。在史书中稍加注意就会发现,从当小民、起兵,直到做皇帝,刘邦一生,几乎时时处处都有杰出文士的精心呵护,刘邦事业成功的主要原因在这里,其人生轨迹的精彩之笔也在这里。
一边是文盲加流氓,一边是文化之精英,一边白眼射鄙夷之寒光,一边青眼传崇仰之热忱。是荒诞的历史,还是历史的荒诞?
在刘邦之前,王侯世袭,世卿世禄都是文化知识垄断者。而且数百年间,一些杰出的知识分子也常做天子王侯梦。他们眼见得礼崩乐坏,战乱加剧,一方面认为这一切皆由天子无能,诸侯无道,卿大夫僭越所造成,另一方面又自高期许,认为若由自己执政,天下很快就可大治。
垄断文化的贵族是压根儿瞧不起文盲小民的。然而,“陈涉起匹夫,驱瓦合谪戍,旬月以王楚,不满半岁竟灭亡”。一个底层小民,诱引着一群乌合之众,“其事至微浅”,鲁地的儒生们却竞相“负孔子礼器往委质为臣”,孔子的嫡系后裔孔鲋还当了陈涉的博士官,“卒与涉俱死”。之后,鲁地的儒生们又投奔项羽叔侄,直到项羽在垓下被刘邦的汉军分尸,项羽统治的楚国之中其他地方都已降汉,唯独鲁地仍坚守不下。在汉军重重包围之中,“鲁中诸儒尚讲诵习礼乐,弦歌之音不绝”(《史记·儒林列传》)。刘邦不得已,“遂以‘鲁公号葬项羽于谷城”(《史记·高祖本纪》)。
文士蔡生曾向项羽进谏t“关中阻山河四塞,地肥饶,可都以霸。”这高招若被采纳,天下可能稳稳地属于项羽了。然而,项羽却说什么“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一个绝佳国都,就这样被项羽如弃敝屣一般地丢弃了。蔡生颇感遗憾,随口嘟囔了一句:“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史记·项羽本纪》)话中虽略带讥刺,但并无恶意。项羽得知后,竟然把蔡文士烹杀了。
还有范增,忠心耿耿效力项羽叔侄多年,项羽曾尊其为“亚父”,一度对他言听计从,并把他奉为智囊。结果怎样呢?汉军略施反间计,项羽立马就对范增生疑,“赐骸骨归卒伍”,打发范增回家养老去,气得老头儿“疽发背而死”。文士跟了这样的主子,当真是看走眼了。
秦末有抱负的文士们,睁大了眼睛四处寻找主子,“众里寻他千百度”,唯有刘邦这个文盲头儿才是最佳人选。他虽是文盲,却悟性极高,对文士们的意见明于判断、敏于抉择、勇于践行,在秦末众多军事实力中,没有任何人能与之媲美,所以天下精英无不对之倾心。
张良得黄石公秘传《太公兵法》,遵嘱潜心揣
摩十年,具备“王者师”资,最初欲到留县(今徐州沛县东南)投楚假王景驹,半道上碰着自称沛公的刘邦。张良试着给刘邦讲《太公兵法》,刘邦每次听了都说好,并当即付诸实施,“常用其策”,张良也曾对其他将领讲《太公兵法》,但却无人能懂,他不禁感叹道:“沛公殆天授!”对刘邦的天赋佩服得不得了。其时刘邦刚起兵不久,实力很小,只有几千人,又遭雍齿叛变,正陷困窘之中,和张良一样也是往留县去投景驹。张良却已认定,刘邦就是他理想的主子,是值得为其师的王者,“遂从之,不去见景驹”,终生跟定刘邦,倾其所学为刘邦划策,成为刘邦首席高参。而刘邦对张良也百分之百地言听计从,刘邦打天下、治天下、死后仍能安天下,谋略主要得自张良。从这个意义上说,没有张良,秦末群雄逐鹿中,就不会显出一个既无背景又无德性的底层小民刘邦来。
张良与刘邦,究竟谁成就了谁?
特别值得读史人注意之处却在于:张、刘二人出身反差很大,刘邦出身特低贱,而张良出身特高贵。张良的祖父和父亲历任五代韩王之相,韩国既是张良的故国,韩王又是张良家的世代恩主,秦灭韩后,张良曾一心为韩报仇,“弟死不葬,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王”,后又说动项梁,立韩故公子韩成为韩王。张良也曾告别刘邦,回韩自任司徒(即国相),积极恢复旧韩国。一边是家族故国,世代故主,父祖故职;一边是趁乱草莽,偶然相识,帷幄谋臣。孰亲孰疏、孰重疏轻一目了然。然而,张良却是身在韩营心在刘,依旧竭诚为刘邦划策,不但复兴韩国的计划无法实现,还因向了刘邦得罪了项羽,而给韩王成连连带灾。先是“以良从汉王故”,项羽不让韩成回韩国,后复因张良继续帮刘邦,将韩成由王贬为侯,不久“又杀之彭城”。张良遂逃奔刘邦,从此之后一心一意做他的划策谋臣。
乍看来,张良的抉择似乎不合情理,细一想,却又是必然。韩成不过一庸常之辈,刘邦才是可遇而不可求之主。两利相权取其大,故国、故主、故职固然让人百般留恋,但志士仁人心怀天下,救时、救世、救民,立德、立功、立言高于一切。从这个角度来看,张良冲破几千年的世俗偏见,弃出身而重禀赋,摈朽梁而栖新枝,真可谓独具慧眼,善择良木。
历来都说刘邦因得张良而兴大汉,事实上,张良更是因刘邦而成大名。若细读《史记·留侯世家》,就会发现:张良虽志大才大,但在没与刘邦合作之时,竟是一身晦气,干啥都不成。遇刘邦之后,去帮韩成复国,好不容易从秦军手中夺“得数城,秦辄复取之”,只好领着韩军“为游兵”,四处晃荡,不得不“引兵从沛公”,这才得以“下韩十余城”。后来再次离开刘邦去辅佐韩成,结果竟让韩成先丢王位,再丢性命。被司马迁由衷歌赞大书特书的张良人生亮点,皆发生在张良与刘邦合作之时。明乎此,说天授张良于刘邦,倒不如说天授刘邦于张良。
对此,张良自己也说得十分清楚。汉高祖六年,第一次封功臣,为奖励张良“筹策帷帐”之功,刘邦让张良在富裕的齐地挑块有三万户人家的好地方,要封他为最大的侯。张良却只要仅有一万户的留县,他深情地对刘邦说:“始臣起下邳,与上会留,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计,幸而时中。臣愿封留足矣。”在张良心中,留县是个最值得纪念的地方,在留县,老天让他碰上刘邦,从而开启了生命的辉煌,若不遇刘邦,自己一生真不知会是什么样子!正是出于这种深刻的感悟,在刘邦将死前夕,张良这样总结了自己的一生:“家世相韩,及韩灭,不爱万金之资,为韩报仇强秦,天下震动。今以三寸舌为帝者师,封万户,位列侯,此布衣之极,于良足矣。”决定从此“弃人间事”,隐居以度残年,“乃学辟谷,导引轻身”(《史记·留侯世家》)。张良认准了一条:这辈子注定与刘邦结缘了,与刘邦合作就有自己的一切,离了刘邦自己啥也不是。刘邦死了,自己所追求的事业上的生命也就随之而死。
和张良一样,顶级军事天才韩信对刘邦的统帅天赋也是由衷佩服。
韩信和张良一样,未被刘邦发现之前,处处触霉头。初投项氏,“数以策干项羽,羽不用”。离楚投汉,从关中一路撵到汉中,因无由直接见到刘邦,又“坐法当斩”,差点掉了脑袋。登坛献策,赢得刘邦“大喜,自以为得信晚。遂听信计,部署诸将所击”(《史记·淮阴侯列传》)。从这开始韩信头上方的阴霾散去,晴空万里,变成了一个“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的伟大军事家。司马迁盛赞韩信对刘邦的贡献是第一功臣,“于汉家勋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韩信却十分清楚,没有刘邦擅长“将将”的统帅天才,没有刘邦对自己的“言听计用”,自己的勋业又从何谈起!所以,韩信对刘邦终生都怀着深深的感佩之情,无论刘邦怎样对他耍流氓,也无论武涉、蒯通怎样对他搞策反,他“虽死不易”。
狂儒郦食其之效死刘邦,更是经过长期观察比较后义无反顾的抉择。
史称,郦食其“好读书”,满腹韬略,“县中皆谓之狂生”,但生不逢时,六十多岁了还在村里看大门。郦食其准备找个合适的主子一展抱负,一连观察了几十个军事首领,都是些刚愎自用,“不能听大度之言”的人,于是只好“深自藏匿”。及至刘邦率军从当地经过,他不禁眼睛一亮,对人说:“(沛公)多大略,此真吾所愿从游。”于是立即投到刘邦帐下,还将弟弟郦商也介绍给刘邦,兄弟俩一文一武,都成了刘邦的主要功臣。郦食其精于游说,一番天下形势分析,说得齐王田广罢兵弃守,准备降汉。韩信趁机发兵偷袭齐国,田广命郦食其阻止韩信的进攻,“不然,我将烹汝!”面对残酷的油烹,郦食其不为所动,厉声喝道:“而公不为若更言!”(《史记·郦生列传》)为报效刘邦的知遇,这位年近七旬的狂儒,毅然选择了死亡。
刘邦虽然是个文盲和流氓,然《史记·高祖本纪》称其“意豁如”,“有大度”,《汉书·高帝纪》赞其“性明达,好谋,能听”。心地开阔,襟怀博大,容得下事,善与人处,天赋领袖气质,确是他性格的魅力所在。他终生礼敬张良,亲爱萧何,信任陈平,重用随何、郦食其。对文士们的建议,他觉得合理,立即付诸实施,即便是馊主意,纠正以后,也不怪人。刘邦在各路义军中最先进入关中,接受秦王子婴之降,解先生建议“急使兵守函谷关,无纳诸侯军”,以便独得关中,刘邦“然其计”。结果惹恼项羽,要发兵攻杀刘邦,若非张良苦心周旋,刘邦及其军事集团立马就会玩完。刘邦却只骂了声“鲰生(眼光短浅的家伙)”就算了。
郦食其建议“复立六国后世”,以争取广泛支持。刘邦称善,立即下令刻六国王印,让郦食其带上这些王印去行封。此策一旦落实,则天下必是山头林立,旧贵族复兴,草民出身的刘邦还有什么号召力?几年拼杀所得,岂非拱手让人?亏得张良及时阻止。郦食其出了这样大的馊主意,刘邦也只骂了句“竖儒,几败而公事”,命他赶快将印毁掉,未作任何追究,继续对郦食其言听计从。
还有一点也值得特别指出,刘邦不杀文士。
虽说刘邦杀的功臣中,韩信是个大文士,但刘邦绝非因为韩信是文士而杀之,而是因为韩信在军事上对刘邦及其所建汉王朝威胁太大,不杀不放心。历朝开国皇帝,不杀文士的很少,朱元璋杀文士尤多,即便出身儒生,尊崇儒学,自诩“吾理天下,亦欲以柔道行之”的东汉光武帝刘秀,也曾逼死大儒桓谭。
刘邦的豁如、大度,还体现在不掩饰自己的错误,一旦发现,当即纠正。
儒生随何凭着智勇和辩才,说服淮南王黥布归附刘邦,极大地削弱了项羽,使刘邦实力大增,为垓下消灭项羽立下关键性的大功。及至论功行赏,刘邦却为讨厌儒生的积习驱使,在庆功宴上,当众贬低随何的功劳,说:“为天下安用腐儒!”随何据理力争,认为自己领着二十个人,干成了五万步兵和五千骑兵干不成的事。刘邦当即将随何由品秩很低的谒者,一下提升为品秩很高、实权很大的护军中尉。
儒生陆贾经常在刘邦面前谈论《诗经》、《尚书》等儒家经典,刘邦最初很反感,骂道:“乃公居马上而得之,安事《诗》《书》?”意思是说,你老子的天下是在马背上打出来的,哪里用得着钻研什么《诗经》、《尚书》?陆贾反问:“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陆贾讲了儒家思想对治国安天下的迫切意义和秦朝抑儒崇法导致亡国的教训,继续反问道:如果秦朝遵循儒家治国之道,“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刘邦面露惭愧之色,诚恳地对陆贾说:“试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何,及古成败之国。”陆贾遂将秦亡汉兴和过去一些国家成败的经验教训,写成12篇文章,“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刘邦身边的官员也随声赞美,把陆贾这些文章叫作“新语”,陆贾因之以《新语》作为这12篇文章的总冠名。
刘邦生性粗鲁,行事率意,讨厌循规蹈矩的礼仪程式。即帝位后,他“悉去秦苛仪法,为简易”,朝廷礼仪制度,一切以简单易行为准,但却听任和助长了草莽之风,“群臣饮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叔孙通趁机向刘邦宣扬儒生和儒家礼仪的作用,“夫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臣愿征鲁诸生与臣弟子,共起朝仪”。叔孙通将朝会仪式制成,让群臣演练熟悉以后,正式行之,满朝秩序井然,尊卑分明,以往那种乡野庙会式的嘈杂纷乱一扫而空,“竞朝置酒,无敢讙哗失礼者”。刘邦高兴地说:“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史记·叔孙通列传》)叔孙通遂由薪水只有六百石的博士升为原部门的长官——月薪中二千石(比二千石还高一个档次)的太常,位列九卿。
在打天下和治天下的实践中,刘邦日益觉察到儒生文士和儒家思想的重要,由轻视文化,仇视诗书,逐渐矫正言行和政策,向文化靠近,向儒学靠近。汉高帝十二年,刘邦临死前,途经鲁地孔子旧居,“以太牢祠焉”。“太牢”,即用牛、羊、猪各一头作祭品,乃最高规格的祭祀。自此以后,“诸侯卿相至,常先谒然后从政”,刘邦遂成为第一个隆重祭孔的皇帝,也是第一个把孔子由民间圣人尊为官方圣人的皇帝。
编辑赵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