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

黄礼孩

那是一个我用斧头

修改木头的日子

它是白昼也是黑夜

我企图在中间修出一条路来

母亲病后

她像坐一次慢船去天国

她的航行

越来越远离她的身体

她离去之后

我在海棠树下望着蓝天发呆

一夕之间

命运早晨给予的

傍晚又收回去了

天空睁着一双嫉妒的眼睛

我在海棠花下祈祷

渴望被遗忘的天赋又回来

带回一颗微弱的行星

领着我从黑暗到达天穹

我知道母亲仍然在某处

永别

一间屋子的破败

如屋内的灯已长长熄灭

再也没有光透出

十六年了

我多想再回到那屋子

在黑暗中握紧母亲的手

可世界的尽头充满恐惧与陌生

十六年了

房子后的海棠树绿得婆娑

这关闭了的屋子

就像海棠树睫毛下的眼睛

合上了就再也没有睁开

这一天，你是最安静的人

六月十三日在波尔图

在河流之上，在云朵飘走的地方

这一天的时间，在那里停下脚步

这一天的耳朵，在那里聆听

去往天堂路上的声音

这一天，你是最安静的人

六月十三日在波尔图

一匹词语牵着的马

一根透明的缰绳

带走晚风和草原，但它安放万千草木的芬芳

这一天，一切都在芬芳中酣睡

秘密在永恒中敞开

六月十三日在波尔图

只有你醒着，一个自言自语的老头

望着夏天出门的雪松

小松鼠在叫声中到来

他的爱人踩着月光在歌唱

你听到这一天最安静的呼唤

六月十三日在波尔图

扑克牌不能抵达的地方，没有灰烬

只有火焰，只有燃烧

只有孤独变成的大海

只有一个回忆，在结晶

只有一个安静的手势，在永远致敬

六月十三日在波尔图

一个中国青年遥望的天堂

大地在草原的两边退出

一匹累了的马，它来过亚洲

非洲、美洲、欧洲，它来过人类各地

现在，他到家了

注释：葡萄牙诗人埃乌热尼奥•德•安德拉德于2005年6月13日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