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的东西
2008-09-23东荡子
东荡子
虚无的东西
一颗结满果子的树,到了秋天
果子已经熟透,它们却是酸的
它们是酸的,它们却在烂掉
我的心中再也没有牵挂
我的船已经穿底,它只能继续前进
我的车坏了车轮,它还要继续向前
我的电话停了,它仍然在和世界通话
我的心消失,所以它只向着
一切虚无的东西
一棵结满果子的树到了秋天
它快要载不动,它快要连根扭断
一棵结满果子的树
即使结满烂果子
即使它会因此而连根扭断
它也要结果
一片小树叶
天堂有的,地狱也有
地狱有的,天堂早已发生
所有的事物都不过是一对同胞兄弟
一前一后,有时也会从一根肠子里同时到来
我曾怀念地狱的人,后来在天堂
听到他的声音,他说,终于过去
我也曾怀念天堂的人,遇见他
却在地狱,他回答,终于过去
我怀念的就是你,分身两处的兄弟
无论在哪里深睡和清醒,都一样疲倦
可疲倦本是没有的,犹如真理
真理是没有的,我们一开口,就在狡辩
并继续在狡辩中将自己的耳光抽打
一个疲倦的人分身两处,犹疑,闪烁
在并不存在的天堂和地狱之间
正如我的心分身两处地怀念你
它燃烧过,却不曾留下灰烬和气体
然而它却在笼罩世界,它在笼罩中
盗取自己所欲望的一切,哪怕是牺牲
也终是在盗取。虚设它的智慧
也并未在头顶闪现,它在忏悔
它要在人间长出它的一片小树叶
很快就要走了
海水和浪花就要分离
它们的闪耀将化为乌有,就像以往
虚无的枝头结出奋进的果实
它们很快就被带离枝头
因为那可恶的,秘密暴露者
罂粟已使秘密从体内抽身离去
很快就要走了,不要等到钟声敲响
再说一说世间的颜色,黑的,白的
不,它们从来就不是颜色
最关键的是红,说不尽的红
罂粟也未能说出红的所以
罂粟早已从颜色里抽身离去
如果还来得及将风暴催生
混淆视线和欲望,还来得及
将熄灭停止在半空,使灰烬永不存在
该到你看清大海的时刻了,多么平静
红色的,膨胀或爆炸,你所祈求的
花瓣还在吮吸夜间的露珠
我的手向我哀告:父亲啊,我抓不住它
花瓣从枝头落下,鸟粪随即也落了下来
那只蚂蚁躲进了花心,我抓不住它
现在你可以抓到它了,你先将花瓣
一片一片剥开,把鸟粪也剥开
它很快就会显身,必举手向你缴械
你这是什么指令呢,父亲,你的指令
让我浑身颤抖,我只能将鸟粪轻轻剥去
可花瓣还在吮吸夜间的露珠
对它们,我没法下手
它们从枝头不辞而别,本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它们又已经凋败,再多的露水滋养也是白费
而蚂蚁,丝毫也不会因此把它们放过
且正在啃噬它们的心
父亲啊,我已剥去花心上的鸟粪
花心已经露出,可露珠靠近了它
我越来越颤抖、不安、冒出了冷汗
好像还听见有声音在我头顶呼喊
那是风吹动了花枝,是它们在摇摆
不要担心,不要管露珠和花瓣
看见蚂蚁了吗,它有八只脚
拖住一只,就能把它全身揪住
可是,父亲啊,刚才又有花瓣落下
又一只蚂蚁躲进了花心
它们还能逃往哪里,虽可在花心偷度余生
但花瓣的末日,行将枯烂
风声变得凶猛、怒号,花瓣纷纷落下
我的手不再哀告,垂了下来
如果你不能收回你的指令,我也无法行动
那么,父亲啊,我为什么一定要将蚂蚁抓住
写给九月五日
我去过嘉陵江边那个美丽的村庄,离峨眉山不远
还有一天的距离,茉莉花悄悄低语
大雨的洗礼和穿过波浪的芬芳
秋天在峡谷中有了声音,回响是漫长的
我去过花草还没有醒来的果林,在那里驻足
一个小伙伴已长成大人,她躲在我的背后
我猜她躲着和一颗果核有什么两样
泥土在裂开中有了声音,她说树叶,她说飞
她带我去过呼吸急促的雪地,她是洁白的
她在吐露一个来自冬天的消息,环抱在绿色中
她正在采摘一个孕妇眼中的火焰
和那些野菜装在篮子里,听不到旁边的声音
我想我去过她的所有地方,她有小兔的红眼睛
她在那里奔跑,散步,晒着多年前的太阳
即使她不再出现,我也消失,我想我也能听到
木鱼的心跳,它曾经属于庙宇,筑在峨眉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