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生寻找

［加拿大］朱莉娅

20年前我在UBC读书的时候，穷追不舍爱上一位中国人，他永远是班里的第一。对于中国人，这不算什么奇迹，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大多数华人的坏习惯：他不会在餐厅和公车上大声闲聊，也不会端着饭碗张着嘴巴吧唧，不会像多数中国人那样看见珍禽就想到烹饪，他深爱动物和昆虫。

在我勇敢的追逐下，他成了我的丈夫。

但奇怪的是，20年来，我一直看不清他。不是因为我近视，而是因为我无法辨认他的脸部特征。我看所有的东亚人都一样（异性除外）。为了从众多面容平平的黄面孔中把丈夫一眼找出来，我一直处在找寻的劳顿状态。

不过我很坚定，一如20年前我对伙伴们说的：“我就是要一辈子追逐他，找寻他，直到死！”

有一次，丈夫从多伦多出差回家，我去机场接他，由于远远看不清哪位是我的丈夫，我只好对每一位东方人很平均地微笑，既不能太热烈，也不能太冷漠。当警察朝我走来，对我说，“你不能在这儿招揽生意，请你离开”时，我才意识到，我这样做是多么危险，别人会把我当成“干那个的”。

此时，我和警察的小小争执引起一位翩翩亚裔的注意，他提着行李箱朝这儿走来，我如同抓住一杆公平秤，一棵救命草，忙说：“我等我的丈夫，这位先生，您说，这有什么不对？”

“这位先生？”那人大惊：“可我就是你丈夫！”

我定睛细看，真是他，只是换了套新买的多伦多运动装。我扑入他的怀里，听见警察说：“多巧妙的勾搭，跟真的似的。”

新婚初年，闹过几次这样的笑话，我强烈呼吁，要丈夫蓄上大胡子，可这仍然没有消除麻烦。

去年圣诞节，我们去太平洋饭店参加晚宴，许多恩爱夫妻在沙发里闲谈，我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坐在丈夫坐的沙发后边，一边抚弄他的黑发，一边与大家缓缓而谈。我忽而注意到，一位女友的表情异样，很快变成了惊愕。女人的敏感使我觉得，这位女士的紧张感和我的抚弄有关。我急忙停下手里的活计，这时我手下的男人恰巧回头，他和我同时大吃一惊，原来他竟是那位女友的马来西亚丈夫，从后侧方看，也留着大胡子！我大叫：“可刚才坐在这儿的是我丈夫！”

密友们异口同声：“我就是要一辈子追逐他，找寻他，直到死！”

呵呵，我坚定不移地站起来，再次着手寻找，并说：“是的，直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