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瞬间

丁立梅

5月。汶川。如果不是那场灾难，那个叫谭千秋的老师，一定还在家里，陪着妻子女儿，一鼎一镬地过日子，享受人世间最平凡的幸福；一定还在教室里，陪着一帮孩子，在黑板上书写人生。他一生的梦想，或许并不高远，就是做一个善良的人，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平安地度过每一天。

然而，灾难来了。瞬息间，天崩地裂，世界碎裂成一块块。人在其中，不过是弱小的蚂蚁。他却在弱小里，迸出强大来，奋力张开双臂，如同天使张开翅膀。他撑起了一个不倒的天空，紧紧护住了4个孩子。4个孩子获救了，而他，永远定格成那般模样。

如果不是那场灾难，那个叫袁文婷的女老师，一定还和她的一群孩子在一起，唱歌游戏。26岁的生命，是盛放的花朵，绚丽灿烂。为了那些孩子，她不顾地动山摇，一次次冲进教室，抱出一个个孩子。在又一次冲进教室时，她被完全塌崩的楼房掩埋。

看过她的照片，发丝柔软，长相文静甜美。难以想象，那么纤弱的身躯，如何抵挡钢筋水泥的狰狞。人生的许多风景，她还没来得及一一细看啊，譬如结婚、生子、花好月圆。谁会携了她的手，唱一曲“来生还要一起走”？

如果不是那场灾难，那个叫杜小红的普通农妇，一定还在过着平凡的日子：一个家，3口人——丈夫、孩子、她，这是她全部生活的意义。灾难突从天降，她义无反顾地扑到丈夫身上，用柔弱的身躯，为丈夫挡住砸下的瓦块。结果，丈夫只是骨折，她却被砸得血肉模糊。

还有那个叫朱能的普通男人，生前，他或许从未跟妻子说过地老天荒，然而在巨石飞滚而下之际，他用身体护住妻子，独自赴难。当救援人员搬开压在他身上的巨石时，看到的是这样一个场景：他躬身护着身下的妻；他的妻，则双臂紧紧搂着他，再怎么分，也不能把两人分开。

如果不是那场灾难，那个年轻的母亲，一定还沉浸在她的幸福里。初为人母，喜悦如绽放的花蕾，芳香一点一点，溢满她的日子。抢救人员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双膝跪着，整个上身向前匍匐着，双手执著地支撑着身体。垮塌的房子，沉沉地压在她身上，把她的身体压得变了形。她仍坚韧地呈跪伏姿势，雕塑一般。她的身下，一条小花被里，躺着她三四个月大的孩子。在她的庇护下，孩子毫发未伤，安静地熟睡着。孩子身旁的手机里，有她在危难中，挣扎着储存下来的信息：“亲爱的宝贝，如果你能活着，一定要记住我爱你。”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她有一个名字，叫母亲。

请记住这些瞬间，短暂的几秒，却铸就了永恒的伟大。无论山崩地裂，无论飞沙走石，人性的光辉，永远是这个世上不灭的灯盏。

（李跃方选自《杂文报》2008.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