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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2008-09-06

中国新闻周刊 2008年43期
关键词:老乡爱情

心有所属

她的爸爸先是逃走了,接着是她的妈妈跟着别人逃走了,为了防止她逃走,奶奶用一根别针将她的裙子和自己的裙子别在了一起,可她也还是“逃”走了——她爱上了楼上来的房客。

那么紧张和羞涩的她,仰望头顶的天花板像仰望星空里的上帝一样,她借打扫卫生的名义闯进了他的房间,近乎迷恋地照着他使用的镜子,翻着他的书,结果被他撞个正着。爱情就这样发生了。

房客因为莫名的原因消失了整整一年,在等待他的地点,她遇到了另外一个追求者,雪花遍野的那夜,一段新的爱情将要绽放的时刻,消失的房客面色阴郁地出现在了桥上——就那么无理地掳夺了那个叫纳斯金卡的姑娘的心。

我在一个夜晚看完这部《白夜》,黑白胶片,音乐有点失真,但也因而多了点撕人心肺的氛围。《白夜》的故事还有一个近似的版本,那就是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徐静蕾曾将它改编为电影,让更多中国观众知道了这样一句宣传语,“男人的一夜,女人的一生。”这两个女性是多么地相像啊,她们爱上的都是自己所不了解的人,她们的爱都是那么地盲目和热情,她们都在这种“低到尘埃里”的爱中,品尝到了爱情最为痛苦的滋味。

可是,这极致的痛苦何尝又不是极致的幸福?当纳斯金卡抛掉沾满雪花的大衣奔向那个迟到的房客并且将满脸的眼泪濡湿他的脸颊的时候,当丽莎15年后与那个钢琴家再次相逢,义无反顾地扑向她此生唯一真正爱过的男人的怀抱的时候,整个灵魂是不是都被一场幸福的风暴侵袭……这样的故事,曾感动过世界上无数的读者,然而在网络时代,却遭遇到无数人的嗤之以鼻。

对于这两部文学作品,我一直认为它不过是作家虚构出来的故事,是那些感情汁液丰富的作家意淫的产物。直到阅读了伟大的心灵导师、哲学家克里希那穆提在《爱的觉醒》写的一句话,才明白纳斯金卡和丽莎为什么会那么执着地献身爱情。

那句话是这么写的:“我们都有专注的对象,心有所属能带给我们很大的快乐。”

“心有所属”——这是我目前找到的关于爱情的最重要的一个关键词。有什么能比一颗心完完整整地属于另外一个人,更能给人们带来真正的快乐?现代人不信任爱情,不相信有真爱,往往是因为在爱的过程中有太多计较,有太多交换,你爱我几分,我就回报你几分,你不爱我,我也就不爱你了,结果很多恋爱搞得像做生意一样。我们口口声声说把心给了对方,可大家都知道,那颗心还热腾腾地自己揣着呐。

文艺作品中的爱情常让我们热泪盈眶,可当书页合上、电影落幕的时候,太多人的心还是孤零零地悬空着,无处栓系。

文/韩浩月

一场事先张扬的自杀

这是个酒桌上听来的真实故事,讲故事的人长得像窦文涛,眼镜像窦文涛,说话也像窦文涛,其实是某名牌编剧,亦为本国娱乐产业的中坚力量之一,他像文涛拍案一样反复感叹的是,这个故事太适合拍个片子了。

这是北京某女大学生自杀的故事——“女生”?“自杀”?据新浪网某高层说,如果这两个关键词被提到标题上,会带来一条庸俗新闻不可遏制的流量暴涨。在这家川菜馆里,本饭局虽然文化人众多,也不能免俗,听到这两个词,纷纷停止了从层层叠叠的红辣椒中寻觅鸡块的动作,竖起了耳朵。

话说这个女生嚷嚷要自杀久矣,同宿舍的姐妹们听得耳朵磨出茧子,已将之作为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女生后来索性在屋中挂了一条丝袜,过一段时间便要上去比划比划。逢到此时,室友们便一边照常打着毛衣……哦,现在女生不打毛衣了……一边如常在网上聊天一边漫不经心劝她:“别比划了,专家说了,丝袜上吊死不了人的。”

说到此处,川菜馆有一位食客提出疑问,咦,三毛不是丝袜吊死的?窦文涛白她一眼说,请继续听下去:

这女生见大家都不在意,更加悲情,事发那天格外地悲,自己居然在丝袜上真的吊了好大一会儿,同学们照样进进出出,泰然自若,好比宿舍多挂了件装饰品,这女生吊了良久,长叹一声,还是自己下来了。

话说当晚将近凌晨,女生们正在熟睡,突然宿舍管理人员紧急拍门,说那女生正在7楼窗口幽怨地坐着,惊动了警察。再后来才知,女生坐在那里一直不能决定跳不跳,于是自己打110叫来了警察。人当然是救下来了,警察们很愤怒,训斥校方说,最近不知道本城正在开重要的会议吗?多少国的首脑都在这儿,怎能拣这个时候自杀?

我觉得这个转述,特别符合本国警察的逻辑。于是系里只好联系家长,让女生回家乡避避风头。没想到家长来了之后,在系办公室控诉了闺女整整一天,说这孩子怎样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折腾父母,让他们心力交瘁,说到最后,把接待的老师都给说崩溃了。

众食客齐声问:“后来呢?”窦文涛说:“后来还是接回家了啊”,大家这才啊呀一下松了口气。食客中有研究心理问题的文化人儿,断定她是太需要被关注了,或者,她需要太多太多的爱,以至于要剥削大家的爱。我们了解些藝术问题的,便赞扬这场事先张扬的自杀,乃是最成功的行为艺术。而最后,大家才想起来,她是学导演的,照这股认真劲,说不定能成下一个张艺谋——谈笑完,锵锵多人行,大家鸟兽散。

文/杨非

战腿不经风雨

我的与青春有关的日子,在小泉为爱赴京之后,基本宣告结束。而令我记忆深刻的是,她几乎每日携我一齐中饭,饭际对身边和自身情事发表充分的议论,饭后则以减肥为名直奔天河地标逛衣服店。然后掐着2点30分的点,神情严肃地回到办公室里。那段日子,毫不夸张地说,天河城熟得跟我们家似的,连哪个银行的柜员机在哪层楼哪个拐角,之后又搬去了哪里,我们都能画张迁徙地图出来。

又跟小泉联系上,是她突然某日良心发现梦见我了,她发现拥有了爱情之后却失去了往日时髦风貌,她很遗憾地在MSN上敲打着:“我已经是中年妇女了。在广州的时候我总不理解30岁的女人还打扮个啥劲?现在北京满大街都是格子长衣当短裙,大毛衣+靴子,短裤翻边露大腿……我突然发现我们曾经战斗过的大腿已经不能再经风雨了,只能穿牛仔裤龟缩着。希望这一场流行快快过去,忍忍过了年说不定有适合中年妇女的打扮。”

我记得小泉最经典的一句话就是:“研究什么男人研究?你管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你需要做的只是把自己打扮漂亮,再漂亮一些,再漂亮一些!”如今当她依偎在电暖气旁,看着她那终于俘获的锦标老公,用斧标驱风油猛搓她的老寒腿时,可还记得当年的豪言壮语?我们一起经历了不短的青春岁月,从当年如日中天的《希望》看到今天冉冉升起的《米娜》,6块钱的《女友》还在,20块的《潇洒》关张,400页的《瑞丽》广告依旧强劲,跟我约过稿的《风韵》不知湮灭在哪里?《VIVI(COCO)》也有人买,《美眉》不知所措地变身,我们认为很实用的《今日风采》始终只做得起小众,因为那里面的女孩子从来不穿彩色袜套……当然也不得不承认,穿彩色袜套的女孩更是杂志消费的主流。

我一向认为,广州的冬天更照顾光着腿的女孩,但是流行是怎么回事?它让大江南北的妞一夜之间全把黑的白的胖的瘦的歪的直的大腿亮出来,好像亮剑一样,插进了这个季节男人混沌的眼神里。哦,当然我们还有靴子,可以尽量地拉高,当然还有围巾,可以尽量地低垂,还有腰带,可以把一直呼吸寒气的胃扎得更麻木一些,但大腿始终还是林立地招摇地,在萧瑟的气温里,充满了战斗的意志力。

小泉问我,是世道变了,还是我们老了?我们突然觉得潮流不好看了,因为新战衣不能使我们变得更美。审美情趣也突破原本的和为贵了。黑皮鞋令人感到沉闷,棕裤子最好不要再穿,慈母手中线,美眉身上衣,爸爸的旧衬衣直接拿来披上身,再搭一件绿外套,蹬上黄鞋子,头顶紫帽子,手提粉红包,好像魔方一样缤纷嘉年华。

文/任田

认老乡

我们连那时候有一个“家门口兵”,他家离营房的距离不超过五公里。我们都觉得他很幸福,他自己却不这么认为,因为他没有“老乡”。按说,营房外面全是他的老乡,但是他却十分无奈地说:“是呀,可是谁认识我呢,谁管我呢。”

我跟他差不多,作为一个后门兵,入伍的时候一个人到的部队,别人都是一帮一帮的,我是孤家寡人。于是我就自称是山东郊区的、湖北郊区的、河南郊区的、河北郊区的,甚至是黑龙江郊区的,跟人家套半个老乡。

有一个指导员,认老乡比我急迫多了。有一回,师政委带领科长参谋干事助理们到他们团检查工作,团长政委和团机关的股长参谋干事助理们自然也要陪着,浩浩荡荡到了他们连里。他于是整队报告如下:首长同志,某某团某某连正在组织训练,请指示。指导员某某某。按说到此就已经完整了,可是他非得加上一句:某某人。这个某某省,正是师政委的家乡。

有老乡真的很重要。有一回,我和湖北老乡发生了矛盾,我们湖北籍的排长这样做我的思想工作:我知道你有背景,但是你要想想,他们都是老乡,有二百多人,他们要是一条心整你,你的背景能担得起吗?吓得我差点没有笑出来。他说二百多老乡的神情好像说书人在说百万大军。

懂得上网以后,才发现这些认老乡的办法都不行。网上专门有老乡网。帮你分门别类,还分某某人在某地。比如:北京人在纽约,北京人在东京,北京人在莫斯科等等。

忙于生计,认老乡的瘾越来越小。有一回,一个初中同学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谁谁谁也在北京。他说,你们联系联系,老同学,都在北京就算是老乡了,以后好有个照应。

我记得那个谁谁谁,上学的时候我们关系很好,好得就像亲兄弟。于是想都没有想就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并且大大咧咧地自报家门。那边停顿了一会儿,估计是在记忆里搜寻,过了一会儿很平静地告诉我说:想起来了。然后问我在北京干什么。我说打工。他问要呆多长时间。答说不知道;又问干什么,我回答之后他说,噢,写字的呀。好像还问了住什么地方之类。然后,他迟疑着说,找个时间吃顿饭吧。我说好。说了好,我就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吃饭的。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地球村的概念了,因为地球上的人都是老乡。但就像那个家门口兵所说的那样:“是呀,可是谁认识我呢,谁管我呢。”

文/李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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